柳艺坐着静等着秦素的下文。
只见秦素手捧着茶杯，似乎在犹豫着怎么开口。
那些事情大大小小桩桩件件，都萦绕在她的心头，让她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你什么时候知道他对你的心意的？是他亲口对你说的吗？”柳艺见秦素犹豫了半天，便先开口问道。
“乞巧节那天，他亲口对我说的。他还送了我一个簪子，但是我没收下。”秦素低着头，看着杯子升起的袅袅热气。
那簪子一看就值不少钱，也不知道袁其眼睛看不见，怎么攒下的银子，又怎么一个人摸着路，去挑的簪子。
乞巧节那日，袁其问她簪子好不好看，他看不见，只能凭着感觉挑了一只。
秦素其实很想告诉他，那簪子很美，是她这辈子见过最美的簪子。
但那么好看的簪子，她却不敢收下。
那只簪子，不仅仅只是是簪子，那是袁其的满腔情意。
可她却不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
那簪子她不能收。
虽然满心欢喜，但她依旧将簪子还给了袁其。
秦素的犹豫让柳艺轻而易举就能猜出她的心思。
秦素对袁其肯定是有感觉的，但是她的顾虑更多。
对于她跟袁其之间未来种种的顾虑，还有袁大夫以及她爹娘心中的顾虑。
有太多阻碍让她不得不去顾虑这些。
那将会是一条崎岖又坎坷的漫长的路。
柳艺思索了一下，接着问道：“那袁其的眼睛，还有没有复明的可能。”
秦素摇了摇头：“袁大夫他本身就是大夫，他心里清楚应该是没有希望的，只是不死心。虽然尝试了不少办法，但效果甚微，也请过不少其他大夫看过，都是一样的说法。”
柳艺点点头。
那看样子基本是没办法复明了。
袁其的眼睛如果一辈子都治不好，那秦素还能考虑跟袁其在一起。如果这袁其眼睛还有一丝复明的可能，那她会劝秦素断了念想。
“袁大夫知道你们之间的事吗？”柳艺又接着问。
秦素摇了摇头：“应该还是不知道的。他只是跟我表明了心意，但我们还是跟从前一样，应该没有让人察觉出来。”
柳艺端起茶喝了一口，想了想，接着说道：“你的情况跟寻常人有些不同。如果袁其是真心对你，你也真的喜欢他，那你们两人的事还是要尽早让你们爹娘都知晓。这不仅仅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不是你们两人心意相通就可以了。你们若想在一起，第一步就该是让你们的爹娘同意，...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具体要怎么做，还是以你自己的想法为主。”
秦素一直是个明白人，而她所能给的建议并不多。毕竟她也不了解袁其，只能说初次见到印象还可以。
但这袁其性子到底怎么样，她说不好，也无法决断。m.sxynkj.ċöm
况且这人是会变的，就算现在是个可以托付的，谁能料到过个三年五年的，这人的心会不会改变。
他们两个人要在一起，想要未来的日子过得顺畅点，定要得到两方父母的首肯。
因为只有在父母的帮衬下，两人的日子才能好好的经营下去。甚至还要早早的让双方家里都知晓，因为秦素但天生畸形，他们未来的孩子极有可能也会这样，所以他们不能要孩子。
虽然这话很残忍，但柳艺觉得与其让两个人在一起以后再因为这个问题而闹翻，倒不如把丑话都说在前头。大家都有了心里准备，反而对双方都好。
“袁家就袁其一个儿子，你若真的跟袁其在一起，袁大夫他们能接受日后没有孩子继承香火吗？”
柳艺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在这个需要男丁传宗接代的封建思想里有多让人难以接受。
袁其跟秦素在一起，相当于就是断了袁家的香火，袁家人愿意吗？
“我...”柳艺原本以为秦素会说她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想不到秦素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对袁其高看了三分。
“我跟袁其也说过，我自己长成这样，不会冒着风险去赌孩子的人生。我不想生孩子，也不会生孩子。我自己吃过的苦，我不想我的孩子有一天也从头到尾再经历过一次。我运气好，遇到了很多好人，但不是每一个跟我一样的人都有这么好的运气的。”sxynkj.ċöm
“我知道这世道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有多苛刻...我以为袁其会放弃，可他说，他可以去过继一个，再者，这世上被父母丢弃的孩子那么多，刚好他们可以去带一个回来，让这世上不幸的孩子少一个...”
柳艺听完这话，目光不由的看向袁其刚才所在的地方。心里不由更加的惋惜。
这样一个思想通透，又懂人间疾苦，心存善意的人，如果不是因为眼睛瞎了，等他日高中为官，定是个实心实意为百姓办事的人。
只可惜了...
“他还曾经开玩笑说，说我跟他大概是老天特地安排的。老天不想让他错过我，所有才让他成了一个瞎子。因为只有眼瞎了，这心才会更亮。如果他眼睛没瞎，可能就会因为我的样子而错过。”
“他还说，如果因为我自己无法决定的容貌而错过我，那等他知道的那一日，他定然会后悔万分。所以，老天还是对他不薄的，收回了他身上的一样东西，又转赠了一样更重要的东西给他。”
秦素说完，好像把埋藏在心里许久的话都一口气说光了一样，抿着嘴久久不再言语。
柳艺轻声的叹了口气。
袁其这些话，应该都是真心的。
只是这样一个经历了生活从光明掉入黑暗之中，还能保持着一颗不怨天尤人的本心，实在是难得。
但他不就是跟秦素一样吗？
这两个同样生活在生活的深渊里，还努力让自己开出一朵花，芬芳了他人，这样两个努力又心善的人，也应该得到该有的幸福吧。
柳艺想说支持，却知道这后路漫漫，阻碍那么多，又那么长，所有的一切困难都要秦素自己去面对去解决。
而自己轻飘飘的一句加油跟支持，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柳艺想说的很多，可最后却都变成了短短的几句话。
“秦素，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你的身后。你可以去尝试新的生活，也可以守着现在的日子。人的一生那么长又那么短，未来不可预料，听从自己最内心的想法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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