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月前，第六区有人开始卖一种面包，价格很低，是市面上的原有的黑面包价格的五分之一，二铜币一条，这个价格只要有点收入的人就吃得起，但刚开始卖的不好，没什么特别原因，在第六区做生意就是很困难，不过一两个月下来，最终还是有了固定的顾客。
三个月前，灰皮病开始出现了，有些人注意到自己身上长出了灰斑，却只当是普通的皮肤病，在第六区生个皮肤病再正常不过，但后来，出现症状的人越来越多，原来长了灰斑的人也不见好，甚至灰斑面积更大。
这两件事本来联系不到一起，但因为偶然，雷奇发现了这两者的关系，因为一些原因，雷奇成为他们那个小部落里唯一吃过那面包的人，也是唯一得了这灰皮病的人，更关键的是，他后来没吃过那面包，症状也没加重。
雷奇自然猜想灰皮病的原因是因为灰面包，又没什么好法子，就天天在生产那面包的工厂门口看，结果还真给他看到了两件事，一是做灰面包的麦子，每天是分两个批次运来的，而两批产出的面包卖给的是不同的人；二是有一个贵族，来过这工厂好几次。
“是利尔。”听着雷利的描述，苏南岚知道了那个贵族是利尔公爵：“事情果然没有那么简单。”sxynkj.ċöm
“那面包你还有么？”
听到项响羽这么问，雷利从土墙里挖开一个洞，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打开包在外面的纸后，露出了半条面包，那面包是灰色的。
“先拿回去让安修斯先生检验吧。”
听着雷利讲来龙去脉的时候，项响羽就沉默着，愤怒的沉默，沉默的愤怒，但作为队长，谨慎必不可少，他说完话，长舒一口气，让自己露出笑容。
“喏，这是给你的。”
他朝雷利扔出三个金币，结果雷利没有伸手来接，金币尴尬地落在了地上。
“我不需要。”
“报酬么，你怎么会不需要？”
雷利本来已经拒绝，但听到路平开口，马上捡起地上的金币，吹了吹粘在上面的灰放进了口袋里。
四人也不再多言，雇了马车，启程返回第二区。
路上，苏南岚不说话望着窗外，阿德曼一如既往的沉默，项响羽见这副样子，一把揽住路平的肩问到：“你说了什么？让那小子服服帖帖的。”
“我威胁他了。”
“我不信，那小子嘴那么硬，骨头估计也硬。”
“那你觉得我说了什么？”
“你肯定勾引他了，那小子对那女孩儿那么凶，肯定不喜欢女孩儿，老阡你又长得好看。”项响羽边说边作势要去摸路平的脸，身姿还特别妖娆。
“项响羽你真恶心！”
一旁的苏南岚被他俩的动静吸引到，见到项响羽的动作骂出了声，还露出了怒容，只是没几秒就破功，被项响羽犯贱的样子逗笑，随着苏南岚大笑，项响羽和路平随即也开始哈哈大笑，马车内充满小声，只有阿德曼依旧没表。
四人将灰面包给了安修斯，检测的医师说要翌日中午才能出结果，四人就先散了，路平回到鱼糜街33号，刚进书店的门就看见空棋和犽凉在聊天，见两人没有注意到自己进了店，路平也没出声。
“每个人的自我都是自己的，这话也是他说给你听的么？”
“对，是杳哥说给我听的。”
“我也觉得这话很有道理，我见每次提他，你都两眼放光，他一定是个很有趣的人吧？”
犽凉和空棋聊了很久，一开始他木讷结巴，但女孩儿会倾听，总能理解他话中的情绪，看他的目光既没有鄙夷也没有同情，犽凉很舒适，所以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当被问到路平是如何一个人时，犽凉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我也不知道杳哥有不有趣，但除了妈妈和弟弟，他是最能给我勇气的人。”
“那我能感觉到，他确实是个很好的人。”
空棋表达了对犽凉的赞同，这时她看到了在旁边“偷听”的路平，立刻露出笑容，用刚刚的音量打了声招呼：“路平哥哥！”
路平见这场面，便与空棋客套寒暄了一番，还问对方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被小姑娘谢绝，不过她快走出门口时突然回头眨了眨眼睛。
“如果路平哥哥做饭好吃，那我下次一定来。”
说完空棋就离开书店回家去了。
“你们看起来很聊得来。”
“我和空棋聊天不害怕讲话。”
“哦？那她是个不错的小姑娘呢。”
“嗯嗯，我感觉她和安修斯一样，对我的态度很好。”
听到犽凉的回答，路平忍不住摇了摇头，心里在想无论是半兽人的身份还是拾荒人的工作，都没有让犽凉学会理解话中的潜台词，更不用说男女之间的那些暧昧和情愫。
不过也好，这个小姑娘青春靓丽又懂人情世故，如果犽凉真动了心思，也很难有结果。
念头在脑海一过，路平也不再想，去做了晚饭，还在蓝星的时候他就喜欢做饭，做饭这件事情和与人类先祖生火弄熟食物本质上依然是一样的，是可以独自享受的时光，不用与他人交集太多，也就只有在准备食物的时候，路平脑子里的癔症没有作祟过。
不过对路平来说，近来做饭还添了一项乐趣，就是驱动体内的魔力控制那火焰，早几次都会搞砸，不过随着练习次数增多，路平也渐渐熟能生巧，甚至还尝试站的更远些来增加难度。
做这样子的练习，路平的最终目的当然还是为了进一步理解和掌握魔力，他知道在这样一个世界，武力总是必须的，总有情况是计谋派不上用场的。
呼~魔力一从路平手中离开，路平便立刻察觉不到了它的存在，显然也没有接触到不远处的火焰，路平并不灰心，一次再一次的尝试，命中率又所提升，身体中的魔力也耗之一空。
愚蠢的方式，路平感受着身体疲惫，心中也在思考着。
果然魔力和能量、内力之类的有很大区别，提高运转魔力的速度或者增强对魔力掌握程度，对实战的帮助不大，《魔力学》中提到仪式才是利用魔力效率最高的方式确实是真话，该研究一下什么是这个“仪式”，比如说那法阵的原理。
虽然练习魔力控制看起来是浪费精力，路平也不气馁，短暂思考后就喊犽凉进厨房端饭菜，路平也有自知之明，多备了一份菜用正常火制作，也没耽搁吃饭。
吃完饭，路平便去养精蓄锐了，毕竟第二天还要去解决灰面包的事情，主要是眼下这样的任务，他三个队友的战力完全能够应付。
翌日，四人准时在任务处集合，得到的消息是，医师证实这灰面包和灰皮病有直接联系，而他们的任务也变更了。
“任务目标更改为捣毁这家黑工厂，时限十二个小时。”安修斯用军人的口吻宣布命令，随后语气一变：“为什么不让那些法警去解决而且时限那么短，因为的确如你们猜想，这家黑工厂和贵族有关系，所以上级决定先斩后奏，等结束了再上报议院。”
“另外，捣毁黑工厂后尽量留下那些作为原料的麦子，那是更直接的证据。”
“是！”
三个人异口同声，阿德曼依然是没说话。
议院，万城名义上法律的发布者，它的成员皆可视为万城的法警，试图将秩序二字贯穿整个万城。
贵族军，隶属万城贵族团体的军队，也是万城唯一正规军队，重要的武装力量。
作为万城十大势力中的两个，议院和贵族军是万城政府权力的象征，明暗之间影响着万城的政治和经济，彼此因为理念不同常有斗争。
——《万城志·旧卷》
……
第六城区，灰面包工厂内。
小队进到工厂时，发现这里果然不是简单，除了负责生产的工作人员，厂内还有一只雇佣来的武装力量——三个牛头人和四个哥布林，甚至其中有一个哥布林施法者。
好在项响羽虽然平时嘻嘻哈哈，但一战斗起来，无论在指挥还是自身实力上都展现出出色表现，所以即便是带着路平这样一个拖油瓶，小队依旧是占得上风。
项响羽看起来不高大，用的却是一把巨剑，看起来沉重的巨剑他却挥得轻盈，那巨剑泛着金色光芒，应该是加持了咒力或者祝福，每当和牛头人铁斧相碰，都会传递出一股震荡之力，逼迫对方不得不耗费更多力气控制自己的武器。
阿德曼极好的利用了盗贼的职业优势，战斗一开始便潜行隐匿，找准时机袭击对方的施法者，在对方胸口留下一道醒目的伤口，随即又隐匿到了工厂的杂物中，逼得三只哥布林只能护在那施法者身边拉弓放箭。
苏南岚则担负起了“火力输出”的重任，她一边紧盯对面的施法者，见招拆招，一边朝其他的牛头人和哥布林使用各种具有威胁性的魔法。
三人牵制住对方七人，将对将，兵对兵，又有将路平护在中心之意，每当三人受伤时就迅速返回路平身边得到治疗，然后便可恢复战力，而对面却无这种手段，如此，他们就能用以伤换伤的打法。
这就是项响羽对于路平那个治疗效率高却敌我不分的“能量引导”的使用之法，让其避免了吟唱这个“法术”可能治疗敌人的尴尬境地。
胜利的天平显然是倒向四人这边的，可即便如此，对方也没有退怯的意思，反倒还高强度对四人展开攻击，这样的行为让项响羽感到诡异，而很快他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他们在拖延时间。”项响羽高声警示队友：“路平，去找麦子。”
想到对方是在销毁证据后，项响羽迅速做出决策，要牵制三个牛头人和四个哥布林，他们三个战力必须都在，所以这时候只有路平能被安排去找麦子，路平听到这话也立刻行动，向工厂的原料间跑去。
那哥布林施法者也明白了四人的意图，只见他从兜中掏出一张卷轴，紧握在手中，高声喝道：“火流星！”
几十发火球凭空出现，真如流星般直奔路平而去。
“继续跑！”
路平刚要躲避，就听到苏南岚让他继续前进，电光火石之间，路平选择了相信队友，继续朝原料间跑去，甚至都不抬头去看那些火球。
此时苏南岚一挥手中法杖，一颗巨大的火球就冲那火流星而去，这赫然就是昨天黑袍精灵的那招，只见巨大的火球吞每噬掉一个小火球，火势就增一分，最后带着熊熊大火向那哥布林施法者袭去，沿路上的牛头人和哥布林都赶紧闪躲。
趁着这间隙，路平顺利进入原料间，这里的确有五个人正在处理灰色的麦子和其他东西，见到路平进来，他们中三个拿起铁棍缓缓包围路平，剩余两个人则继续把麦子倒入粉碎机中。
“能量引导！”
路平伸出双手，皆展开五指，一股无形蓬勃的力量瞬间将五人都击飞在地，而这正是能量引导的“攻击模式”。可由于法术覆盖的空间太大，路平顿时因为魔力耗竭的脱力症状倒在了地上，而那五人却没有失去行动力，只是由于撞击意识有点模糊，身体强壮一点的已经缓过神，开始尝试起身。
看到有人要爬起来，路平尝试起身，可手脚都不听使唤。
就在这个时候，路平突然脸上突然有了笑容，那笑容出现的极不自然，如同是被切换出来的表情，仔细看去，这笑容和四人第一次来第六区时他在马车上的笑容无异。带着这样笑容，他捡起了地上的铁棍，一摇一晃的走到第一个醒过来的人身前，对着对方的脑袋就敲了下去。
那个人刚要爬起身，顿时两眼一黑，又昏了过去。
“砸他们的头！砸头。”
“砸，哈哈哈，砸。”
路平的脑子里，有些东西在疯喊，而路平的身体就在那摇摇晃晃的支撑着，他一边笑，一边看着地上的几人，见到有动静的就“补刀”，他就这样敲着。
一棍。
一棍。
直到隐约感觉到项响羽赶到，他才昏倒过去。
等到路平醒过来，他却发觉自己和三个队友被包围了，而包围他们的竟然是一群衣不蔽体的第六区居民。
再看看队友，阿德曼一副戒备的样子，项响羽和苏南岚却好像有些无措。
“该死的贵族！”一个男人愤怒地喊道。
“就算你们毁了这里，我们也不会去买黑面包。”另一个男人声音很大，也很愤怒。
看到路平醒过来，项响羽本来想向他解释被包围的原因，听到那两个男人的声音，也知道不用再解释，便露出一个苦笑。
是被诬陷了，路平心里明白，刚刚有人去找来了这些贫民，告诉这群人自己这四个人是为了那些卖黑面包的来搞破坏的。
“既然不给我们活路，那就和他们拼了！”
一个声音突然开始鼓动身边的人使用暴力，不过看到路平四人身上又是剑又是法杖，没有人响应他来当那个出头鸟，毕竟好死不如赖活，又因为没有人领头，所以所有人在观望。可虽然如此，却也没有人愿意退一步。
四人小队和这些贫民，彼此望着对方，就这样僵持着。
知道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苏南岚小声的和队友说道：“待会儿我用幻术吓退他们，然后我们找机会离开。”
就在苏南岚为吟唱一个大幻术做准备时，路平拍了拍示意她先停下，因为他看到有一个男孩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走到了四人旁边，这男孩是雷利，他看了看四人，转身面对人群，用尽全部力气大声喊话。
“嗨，大家听我说，他们不是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贵族派来的！”
“那他们是谁派来的？”人群中一个声音提问。
“不知道。”雷利大声吆喝：“但我知道那个面包工厂里的人才是贵族的走狗。”
“你在胡说什么！”
有一个人气愤地质疑雷利，雷利却不搭理他，继续大声说道：“大家互相看看，我们都得了那个灰皮病！”
的确，不需要仔细看，就能看到他们的脸和身体上都长着灰斑，甚至有的已经变成了“灰人”，而发现这一点后，贫民开始议论纷纷，过了片刻，一个人问到：“这和现在的事有什么关系呢？”
雷利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朝着远方挥挥手，过了一会儿，六七个小孩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项响羽他们认出这些小孩儿正是当时苏南岚“接济”过的孩子，都在这里，包括那对兄妹。这些孩子在雷利的指挥下站成一排，面对人群，完事后，雷利才开始继续解释。
“看看他们，都没这病，咳咳。”一直的喊叫让雷利感觉喉咙不适，但还是接着大声说道：“我和他们住一起，我吃过这灰面包长了灰斑，他们没吃过也没有长。”
“你的意思是，这灰面包害的我们长灰斑？”
“是这样的，而且我亲眼看到有贵族来过这工厂。”
“这么说的话，我确实是吃了这新面包之后才长斑的。”
“我们这几个人也是。”
“我说，难怪那么便宜，原来是有毒啊。”
雷利说完最后一句，也没有再讲更多的话，那些贫民好像一下子都反应过来似，开始讨论灰面包和灰皮病的关系，雷利便领着四人离开，也许是因为穿着打扮的缘由，贫民们对四人依然没有友好态度，但最终还是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等穿过了人群，苏南岚和项响羽本来打算感谢一下雷利，却发觉对方已经没了踪影，也只好先动身返回第二区，依然是雇了一辆马车，这次车上除了四人，还有一大袋灰色的小麦。苏南岚看了一会儿灰色小麦后，抬起头问了一个问题：“雷利为什么会来帮我们？”
“可能是因为良心发现。”项响羽回答了她。
“那，那些小孩为什么要听他？”
“也许是因为他拳头大。”
“也许吧。”
苏南岚将信将疑的表示肯定后，两人陷入了沉默，最近总是出现大家无言的情况，倒是让习惯只听不说的阿德曼感觉有些别扭，不过他还是不说话。
而路平看着窗外，听到两人的对话后，脑子里回想起了当时伏在雷利耳边说的那句话，那句让雷利服服帖帖的话。
“我知道你在保护那群小孩儿，如果你不配合，我就把他们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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