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笙手里拿着她的药瓶,本来只是想出来倒杯热水喝药。
不过既然有宵夜吃,她也没嘴硬说不饿。
嗯了一声,傅笙将药瓶揣回睡衣口袋,拉开椅子在餐桌前坐下。
想了想,她还是把那碗面挪到自己面前,一手拿起勺子一手拿起筷子。
热乎乎的鸡汤下肚,胃部变得暖洋洋的,硬是冲散了额头跟针扎似的疼痛。
傅笙用筷子挑起几根细长、浸满鸡汤的面条。
第一口面条还在嘴里嚼着,眼角余光瞥见裴行末拿着榴莲壳走出来,她差点没能把嘴里的面条留住。
裴行末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犯下大错,根本没想上桌吃饭。
将榴莲壳放到地上,他调整了一下位置,屈膝跪下。
裴行末的膝盖刚碰到榴莲刺上,傅笙终于咽下了自己的第一口面条,开口,
“我没有让你跪榴莲,起来吃饭吧。”
说这话时,她的语气平静得不得了,没有笑没有怒没有怨。
只是单纯的在陈述事实。
裴行末愣了愣,恍神,
“不跪榴莲……那笙笙想怎么惩罚我?”
傅笙幽幽睨向他。
他被打击得该不会脑子都不清醒了吧?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他竟然也会问。
“再说吧。”
惩罚不惩罚的,不是傅笙现阶段最想思考的事。m.sxynkj.ċöm
有了这话,裴行末也不矫情。
他撑着饭桌边缘站起,直接把榴莲壳踢开,将椅子拉近。
近到几乎椅子和椅子挨在一起。
傅笙没有拒绝,低头吃碗里的面。
裴行末准备任何食物准备的都是两份,看她吃面,他也选择面。
装面的碗比傅笙的脸还大。
满满一碗面,傅笙吃不完。
只吃了一半,她就把碗推到一边,将离自己不远的水杯移到自己面前。
打算休息一会儿再吃药。
见她吃饱也没为了躲他而走远,裴行末心下稍安。
过了一会儿。
“你的手腕怎么了?”傅笙突然开口。
裴行末怔住,险些没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他。
顺着傅笙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腕,裴行末抿了抿唇,实话实说,“在老宅跟爸学做蛋糕的时候不小心烫伤的,没什么大事。”
他不敢演委屈,向她讨安慰。
就现在这种情况,她能注意到他手腕受伤,已经够他雀跃一整晚。
傅笙眸色淡淡,“涂药了吗?”
他手腕的伤,她早就注意到了。
一直没心情问。
当然,她现在也没什么心情,但不离婚了,他们就还是夫妻。
哪怕只是走流程,她也得开口表示关心。
裴行末不知道傅笙心里是这样想的。
他只听到了她的关心,或者说,只捡了自己爱听的听,潜意识里就在抗拒思考她为什么突然关心他,
“在老宅的时候涂了药。”
裴行末乖乖回答。
涂药的时候,他还被裴夫人怀疑,问他是不是故意的?
在裴夫人看来,他弄伤手就可以撒娇让小笙喂他吃饭,帮他洗澡。
当时,裴行末一点不顾及对方是自己的母亲,一个白眼就甩过去了。
这点小伤,他没脸说手痛到连筷子都拿不稳,让傅笙喂他吃饭。
顶多就是喊喊疼,说亲亲就能不疼了,哄骗傅笙主动亲亲他。
想到这些,裴行末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满目黯然。
喊疼,让她亲亲他,这么简单的事情,也没办法实现了。
真……可惜啊……
傅笙端起水杯喝水,“待会儿洗完澡记得再涂一次药。”
裴行末受宠若惊,“好。”
傅笙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休息二十分钟,等裴行末吃完面,傅笙拿出自己的药。
拧开,往手心里倒了四颗直径和她的尾指一样宽的蓝色药片,傅笙一颗一颗地,当着裴行末的面把药放进嘴里,咬碎,混着温水咽下去。
她每次吃药都不避着裴行末。
之前每次吃药也都不是因为他。
而这次是因为他才吃的药,傅笙也没避开。
不过傅笙也总算懂了,周景澄为什么会说她的药不能丢。
敢情她的确还需要吃药保命。
吃完最后一颗药,傅笙杯子里的水也喝得只剩一个底。
她刚想去给自己再倒一点水,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上杯子。
傅笙扭头,裴行末拿着杯子起身。
她没错过他的脸色较之刚刚她关心他的时候苍白了不止一点。
他看见她吃药,觉得难过?
他觉得难过有什么用呢?
扯了扯唇角,傅笙看到被贴心放到她手边的杯子装满水,下意识说了谢谢。
裴行末手臂一僵,出口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在隐忍什么,“我把碗筷收拾了就去洗澡,笙笙要不要先去洗漱?”
“好啊,那我就先去洗漱。”傅笙轻快地接话。
“去吧。”裴行末笑得勉强。
傅笙端着水杯回房间。
将水杯放到床头柜上,她进浴室,洗脸刷牙,顺便护肤。
她以为自己已经够慢了,从浴室出来,裴行末还没回房间。
傅笙懒得出去找,那么大一个人,不可能在家里走丢。
坐在床边晃悠晃悠小腿,等脚干了,她旋身钻进被窝,半倚着床头玩手机。
给赵书艺发信息。
——艺宝到家了吗?
赵书艺秒回。
——到了,笙宝那边怎么样。
——离婚计划暂缓,我突然想到,裴行末好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总得帮他实现他的愿望。
不离婚,就是裴行末的愿望。
傅笙只是暂时的答应裴行末,等她重新找到合适的机会,总会把离婚提上日程。
——笙宝别太勉强自己配合裴行末的心情做事,自己的开心最重要。
虽然和裴行末也是朋友,但朋友和闺蜜的意义不一样,赵书艺无条件支持自己的闺蜜。
傅笙的输入框刚打出一个‘好’,半掩的房门被推开。
她下意识抬眸。
裴行末冲她笑了笑,“我去洗澡,很快出来陪你。”
“哦。”傅笙应得平淡。
裴行末薄唇半启,好似还想说些什么,但话没能说出口,被他咽回去了。
撇过头,他动身进浴室。
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傅笙低头,删掉已输入的‘好’字,重新打出一句话,
——完了,我感觉我要坏掉了,看到裴行末状态糟糕,我竟然有点小开心。
他进来的时候,她闻到了似有若无的烟味。
好歹当了那么久夫妻,傅笙当然知道,裴行末平时基本不抽烟。
只有在心情特别不好的时候会犯烟瘾。
他是带着烟味进来的,可不就能侧面印证他的心情已经快跌到底了么?
真好。
有人陪她不高兴,真好。
——裴行末状态糟糕,我笙宝就能开心呀,那我不得给他的公司制造点小乱子,让他情场失意事业也出事,心情更差,这样我笙宝会更开心。
赵书艺是懂怎么当一个昏君的。
看到闺蜜的话,傅笙莞尔。
——不用,别引火烧身。
裴行末毕竟接管公司多年,早就修炼成了一个老狐狸。
赵书艺这几年的重心不在工作上,不是他的对手,容易被他带进沟里。
这个道理,赵书艺懂。
——啧,过几年吧,等我花几年时间从继承人转正,我再帮笙宝找场子。壹趣妏敩
现在她玩不过裴行末,过几年可就不一定了。
傅笙从好友的回复里看出了一点别的意思。
——接下来一段时间,艺宝是不是会很忙?
她话里的意思,像是要支棱,着手彻底接管赵家名下的家族企业。
——是,不过笙宝要是想找我吃饭喝酒去玩,随时都行。
赵书艺不是愿意为了事业忽略朋友的人。
被裴行末吹冷的心,成功被闺蜜烘暖,傅笙眼里浮现出少许笑意。
——好。
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傅笙看到裴行末从浴室出来,果断按熄手机屏幕。
“笙笙还不睡觉?”裴行末顶着湿得能滴水的头发走到床边。
傅笙思考了一下自己以往是怎么回复这种问题的,“等你。”
顿了顿,她伸手推了推他的手臂,“去吹头发。”
裴行末被一句听不出情绪的‘等你’弄得失神,下一秒,傅笙的推搡使得他回神。
他完完全全出于下意识的,伸手揉了揉傅笙的发顶,“我去吹头发,笙笙可以先睡。”
傅笙点点头,算是回应。
等裴行末转身走进浴室,她看不见他的背影了,傅笙飞快给赵书艺发信息说晚安,结束话题,
而后关灯,抖抖被子,躺下。
裴行末吹干头发出来,卧室已经黑了。
他脚步蓦地顿了两秒。
明明是他让她先睡的,此时此刻,他竟然漫上一股‘她真的不等他’的委屈感。
矫情得他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无声叹了一口气,裴行末走过去,掀开被子躺到床上。
傅笙扭头看他,伸手摸他的头发。
确定他的头发是干了,她把手缩回被子里。
那么亲密那么关心人的举动落在他身上,裴行末却只觉得心里涩得慌,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他知道她在演,演以前的样子。
他洗完澡没有涂药,她没发现。
她根本不在乎。
戏嘛,演完那一场就能忘了,售不售后都随缘。
两人躺在床上,谁也没有说话。
原本亲密无间的新婚夫妻,此时竟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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