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翁之意往往都不在酒。
尽管官职一下从下品官变成了中品,可韩殿臣并不高兴。
太子詹事只是个幌子,目的就是把崔白从这个位置上挪走,而皇帝舞剑,真正剑指的,却是韩殿臣。
他要的是自己手下的女真精锐。
三千女真精锐注定是不可能在荥阳农庄长期驻扎的,这毕竟是郑氏的地盘。
即使关系再好,卧榻之侧又怎能有猛虎酣睡呢?
所以随着韩殿臣的升迁,这三千人就顺理成章地进入了洛阳府衙,得到了洛阳守备的编制。
好在有崔皓在打理粪肥生意,生意几乎遍布河洛世家,洛阳府衙的府库可以说是肥得流油,养一只三千人的精兵并不在话下。
上任没几天,司马景平就单独召见了韩殿臣,语重心长地说道:“殿臣啊...”
韩殿臣心中知道,这是皇帝单独对自己发起的一次争夺战,虽然心情不好,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地说道:“微臣在。”
“洛阳守备,你觉得以谁为将比较好啊?”
司马景平问道。
韩殿臣心中杀机顿起——皇帝已经有点儿孬得过界了。
洛阳守备,这个编制在女真精兵入洛阳之前根本就是空谈,那是交给老八的禁军去吃空饷往皇家捞钱的!
现在有了精锐守备,才不过三天,皇帝就又把手伸过来了?
韩殿臣眼观鼻鼻观心,平静地说道:“如今洛阳守备多以女真精兵为主,派中原将领恐语言不通。臣以为,还是以达吉布为将军,镇守洛阳为宜。”
司马景平脸色微变,说道:“蛮夷统兵,恐生乱事啊。汉亡于此,我大晋亦是因为此事险些断绝龙脉......”
韩殿臣道:“启奏陛下,汉岂是亡于董卓乎?”
汉不是亡于曹魏和司马家吗,都是千年的狐狸搁这装什么装。
东汉末年,大汉对周围的所有政权都是碾压,就连曹魏政权也是对四周碾压的,一直到司马家上了台,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才把中原给折腾得民生凋敝,导致后来的五胡乱华。
事实上,兵权交到司马家手里,才是最不保险的。
司马景平并没有预料到韩殿臣会如此强势,在他的印象里,韩殿臣一直是他最恭顺的那个臣子。
没想到一朝得势,爪牙竟也锐利得紧,对于手里的这支精兵,竟然是寸步不让!
他无奈地说道:“既然如此...且先让那达吉布统兵,以观后效吧。”
韩殿臣微微躬身:“微臣告辞。”
说罢,转身退出御书房。
没走多远,就听到司马景平愤怒的咆哮声和摔东西的声音。
将御书房里能砸的东西都砸得粉碎后,司马景平无力地躺在龙椅上,咬牙切齿地咒骂道:
“这个韩殿臣!翅膀硬了!”
“朕要东西,他居然敢不给?!”
“他当他是谁?一个山里出来的野人,做生意的商贾!只不过会写两句诗而已,他当他是谁?!”
“王家,谢家,崔家,他们不尊重朕也就算了,就连韩殿臣都......”
“鱼泰吉,你说朕这个皇帝还能坐多久?”
鱼泰吉安慰道:“陛下,奴婢看韩殿臣也并非是有不臣之心,只是那女真兵凶猛,的确非常人所能驾驭...倒还不如交给那韩殿臣带领。”
司马景平无力地说道:“就连你也心向外臣了吗......”
鱼泰吉说道:“奴婢并非是心向外臣,韩殿臣如今尚未婚配,奴婢听闻前些日子写《将进酒》的时候,福临公主也在旁边......说不定会对韩殿臣有些想法。”
司马景平眼前一亮:“对啊,只要把韩殿臣变成司马家的人不就好了?你去把福临叫来,我要问问她对韩殿臣怎么看。”
鱼泰吉微微一笑,隐入黑暗。
“父皇,您唤我有事啊?”
没过多久,司马福临欢快地来到御书房,看到宫女正在收拾御书房的满地狼藉,顿时愣在当场。
司马景平疲惫地躺在椅子上,听到司马福临的声音方才睁开眼睛,朝司马福临招了招手:“福临,过来。”
司马福临踟蹰着走上前去,问道:“父皇,您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
司马景平疲惫地说道:“福临啊,你也老大不小了......”
这句话从古到今杀伤力都没有变过,司马福临警惕地说道:“父皇,不会要给我许配人家了吧?”
司马景平问道:“你觉得韩殿臣怎么样?”
“噫!!!”
司马福临尖叫一声,
“我就是嫁给御马监的马,也不会嫁给这个人的!父皇,这个人好凶!”
司马景平说道:“哦?那你想嫁给谁?”
司马福临面色微红,低头看着脚尖,羞怯地说道:“儿臣只愿常伴父皇身边,不想嫁人。”
司马景平扭头冲鱼泰吉笑道:“这小妮子,心里明明有人了,却还不跟朕说实话。”
“你也老大不小了,说罢,你想嫁给谁?父皇为你做主。”
司马福临揪着衣角,含羞带怯地说道:“儿臣...儿臣想嫁给王观表哥......”
司马景平脸色瞬间变得不那么好看:“王观素轻狂,好饮酒行散,恐非良配。”
司马福临急忙解释道:“他已经不行散了!儿臣亲眼看见他将五石散丢入河中!”
“王观表哥一向寄情与山水之中,五石散对他来说只是身外之物,说戒掉就一定能戒掉!”
“儿臣也听闻,他近日推掉了不少应酬,潜心在家中读书呢!”
“儿臣...儿臣......”
见司马景平脸色不好看,司马福临便将满腔的话都憋在了肚子里,讷讷不敢言。
司马景平脸色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说啊,怎么不接着说了。”
司马福临怯生生地说道:“儿臣不敢惹父皇生气。”
司马景平幽幽说道:“福临啊,你就算嫁给御马监的马,也不能嫁给王观。”
司马福临脸色大变:“为什么?”
司马景平说到:“如今你一母同胞的太子是王家的外孙,你再嫁给王家当媳妇——你们可都是皇室的嫡亲呐,将来这天下到底是他王家的,还是咱们司马家的?”www.sxynkj.ċöm
“你难道想让你太子哥哥有朝一日被王家人赶下台去吗?咱们司马家做不成了皇族,你觉得王家还会一如既往地对你好吗?”
司马福临双目含泪地说道:“那又为什么要孩儿嫁给韩殿臣呢?难道他就是好人吗?”
司马景平叹了口气,说道:“韩殿臣人生的俊俏,满腹经纶,又无家世拖累,只要与你结为夫妻,就能为咱们皇家所用,是你难得的良配。”
“罢了,朕知道这事一时半会儿你想不清楚。鱼泰吉,把公主待下去,关到房里关上几天。”
“等她想明白了,再放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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