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门被猛的撞开,通讯处长手拿一张电报纸,笑容满面进来:“军长,大喜呀,大喜!”
众人惊诧,杨森接过电报速看。
刘建藩问通讯处长:“喜从何来?”
“南京北伐军总司令部,任命军长为北伐军第五路前敌总指挥。”
众将“嚯”地推桌挪椅站了起来,脸上阴云尽散,阳光灿烂。
杨森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任部将们闹了一会,把目标投向在座位上默默吃烟、故作深沉的周介眉、夏铸九两人,众人见状,也再次纷纷落座。
周介眉:“刚才,夏公和诸位老成谋国之言,绝非耸人听闻,防区安全问题不解决,我们的主力不能出川!昔关云长数十万军马失了地盘,在荆州、江陵一夜哄散,落得麦城兵败,身首异处。试问我们这区区八万人枪,武功仁德比关羽若何?”壹趣妏敩
黄蒂牧:“出兵是必须的,不然不好向五国交代。但夏公、周先生的话,也要考虑。我看这样,市政局工作的喻孟群先生,留法回来,受军长特聘,感念军长知遇之恩,他平时与洋人们来往密切,走动频繁。我来协调,请他到重庆去见见刘湘,并邀请洋人大班跑一趟,必须刘湘亲口保证,英、美、法、德、意五国大班见证后,我们方才出兵,大家看怎么样?”
夏铸九清咳、正襟、竖起三根烟熏得黄黑的手指:“蒂牧先生高见。还有三点,一、刘湘如也派兵参战,当受我们军长,哦,前敌总指挥统一指挥。我军是和原来的北伐强兵唐生智、朱培德、叶挺等名将作战,万一失利,他要出兵救援;二、兵员运输要用轮船,不然就会象年前一样,部队徒步出三峡后,成了疲师,如何能战?此次定要刘湘调集轮船运输,船钱由他付;三、军饷、军粮,弹药,他要给个定数,洋人们鉴证,报纸上公开,不然,到时他又不会认帐。”
杨森听了“嚯”的站起来,对夏铸九拱手,“谢先生教我。”侧头对黄蒂牧“要快!”
黄蒂牧的大背头朝后一摆:“法国人有快艇,一天可到重庆。”
杨森振声说道:“立即向全国通电,我就任国民革命军第五路前敌总指挥之职。”
“诸位,自广州国民政府成立以来,我面子上对广州、对北京、对共产党、对西洋人、对刘湘、赖心辉、刘文辉,甚至对朱德这个救命恩人,都在敷衍,没办法呀,下川东、鄂西几百万人,都在靠我杨森吃饭呀。”
说假话者心虚,看窗外,无打雷迹象,杨森才敢接下来忽悠:“说实话,以前,我对吴大帅人品道德,佩服得五体投地,现在吴大帅败逃,不知到了何方。我从内心是反对共产党、反对苏俄,拥护蒋总司令的。共产党成功了,我们都要变成狗,像狗一样过日子。
反复思考,我们现在局处下川东,如要向川内求发展,必然与防地毗邻的“速成系”同学刘湘等兵戎相见,以我们目前的几万兵马,难有取胜把握;前几次我的失败,无不证实了这点。
所以,这次我们要趁武汉政府把他们的主力,投进了河南北伐战场的绝好机会,向川外扩张,一举攻克武汉,那时就能际会风云,取得号令天下的地位。
现在我命令:此次东征之战,范绍增师、白驹师为前卫,由范师长统一指挥。王正钧师、何金鳌师、罗觐光师、孟青云旅、杨汉域旅为中军,向成杰师担任后卫。包晓岚师、吴行光师留守。”
众将立正声喏“是!”
杨森声色俱厉:“从现在开始,按照南京国民政府和国民党中央的指示,继续加大清共力度,蒋总司令有‘宁肯错杀一千,不准放走一个’的口号,我们虽用不着杀那么多,但是对有共产党嫌疑的人,必须一律杀掉,毫不手软。各县的保安团、民团要全部出动,封锁道路、码头,清查旅馆、庙堂、茶馆等公共地方,堵截逃跑的共产党人,抓到后一律杀掉。我杨森在这里给大家放个话,我不再跟共产党的人有任何往来。”他加重语气:“包括朱德朱玉阶。”
早就对共产党主张恨之入骨的军阀、地主、资本家、贪官污吏们,叫好声顿时响彻会场“军长英明。”“太好了。”“这次我要杀个够。”m.sxynkj.ċöm
范绍增土匪腔最响:“誓死追随军长。”心说,那个中学的王老师,我找人托媒要你16岁的学生女儿给我当第29房姨太太,你死活不干,反而对我大骂。这次我要杀光你全家,单留你女儿一个,从我好说,不从,老子玩够了,一刀送来给你陪葬。
散会,众人急匆匆地冲出去,杨森叫住孟青云:“朱玉阶在万县有几个月之久,跟万县的共产党往来频繁,你的手枪营负责他的警卫,难免受他影响,要仔细查查。”
“朱代表不是广州国民政府和国民党的代表吗?他是共产党?我只晓得那个陈毅是共产党。”
“我也不晓得朱玉阶是不是共产党,看样子,你好好查查。我从军部派人来主持,你要积极配合。”
“好吧,遵令。”
下川东,笼罩在腥风血雨之中。
五月是个朽月,时晴时雨,雨水不断。这不,天刚擦黑,小雨又淅淅漓漓地下了起来,雨珠落在屋顶瓦上,叮叮当当,落在芭蕉叶上,扑扑砰砰,落在石板路上,踢踢踏踏。
王家坡孟青云独立旅旅部,猛张飞孟青云独坐一把交椅,营级以上军官们,以他为中心,散坐大堂侯命,交头接耳,嘻嘻哈哈,谁昨天酒桌上装耸,谁昨晚牌场大败,谁青楼耍赖不付钱。
一声“立正”响起。
几把伞下,副旅长和徐允士、李德彬带着一群手枪兵,簇拥着以高参熊必贵为首的军部参谋、政训官、副官进来。
来客均身披蓑衣,进屋后,护兵们忙着帮助脱下,蓑衣不断滴水,好一阵忙乱。
孟青云起身迎接,熊必贵拿出一张纸,跟孟青云低语,孟青云连连点头。
一样的一把交椅,并列在孟青云椅旁。孟青云给熊必贵做了个请茶的动作后,方才走到台前沿,说道:
“奉南京蒋总司令命令,抓捕共产党嫌疑分子,抓到后交给驻河边的包师长部队,予以处决。抓捕中有逃跑、反抗的,一律击毙。下面,请熊高参宣布共产党嫌疑名单,由副旅长分别派出部队抓捕。”
熊必贵放茶碗,到前台,手挥名单,居高临下,脸色严肃对副旅长说:“这是你们旅要抓的共产党员,我报一个名字,你马上派人去抓,以免走漏风声。”
“遵命!您老瞧好吧。”
熊必贵竖一根手指朝天“兄弟们记住:军长严令,死活都要。”
众人对这位保定军校毕业的老前辈,很尊重,立正齐答“是。”
徐允士和李德彬听说是抓共产党,顿时全身一紧,如掉冰窟,银牙咬碎——杨森这个军阀,果然也彻底叛变了革命。
两人对视一眼,徐允士的眼睛冒火,手搭上了腰间的枪套,李德彬急忙左跨一步,遮住徐允士摸枪的右手,左手在徐的右手上猛掐一下,眼神示意徐不要轻举妄动。
……
随着一个个军官出去,军营外响起队伍出发的动静。
任务派完了,孟青云宣布除手枪营外,其他军官们回营,约束士兵呆在军营候命。
孟青云和副旅长,与熊必贵对坐,商量起了清查独立旅军中共产党员的事。
熊必贵:“不知是什么原因,军长对共产党是恨之入骨呀。”
孟青云淡笑:“哼,别人不知,我晓得。”
熊必贵和副旅长惊讶:“啷个?”
“您老想嘛,共产党主张一夫一妻,听说还要搞共产共妻,杨军长那么多堂客,别人来共,他不心痛?何况军长又特别喜欢洋派的学生妹,犹其是爱运动,长得精神的小妹妹,可惜这些妹妹都中了共产党的毒,不愿嫁军长这样的老男人了。”
熊必贵由衷地佩服“哦”“哦”。
孟青云和副旅长内心并不愿意在自己的部队里搞大清查,损了自家实力。
副旅长问:“熊高参,你看我们旅里的共产党员怎么清?”
熊必贵吐了口烟,把烟嘴放在眼前瞧着:“名单在我口袋里,人不多,我们现在就来办,先军官吧,这两个……”
说罢拿出名单,副旅长看后,大喊一声:“徐允士、李德彬。”
副旅长:“你俩各带一班手枪兵,把这两人抓来复命。”
……
过了好久,徐允士满头雨水,回来复命时,发现李德彬披着蓑衣,全身滴着水,犯错后怕揍的胆怯样站在旅长面前。
“报告熊高参、旅座,副旅座,二团二营一连二排排长巫前兴,今天下午离营未归,不知去向。”
孟青云从椅上一蹴而起,怒吼:“徐蛮子,你扯板筋,老子毙了你。”说罢,手作势伸向腰间枪套。
熊必贵怎会忘记徐允士在烟地坪,冒死杀进重围救他的事,伸手阻住孟青云:“孟旅长息怒,徐营长我是信得过的。”
孟青云斜眼偷望他后,作颓废状,借势回椅上,副旅长急忙:“你两个孬货,办这点事就撒泡尿,滚出去。”
孟青云对副旅长:“老四,你亲自出马,马上去把名单上的那些个共犯嫌疑士兵抓起来,再不要跑了,不然不好交差了。”
副旅长答应着跑了。
孟青云又对熊必贵说:“高参,你看明天就由老四帮着你们,叫李德彬的军令处出人,把军官们审查一遍怎么样?部队这几天要准备开拔,不宜整出大的动静,我的人,我还是心中有数的。”
“好吧。”
清晨小雨依旧,旅部门前地坝边,吴焜打着油布伞吹完起床号,回过身来,旅部的一个副官带着两个兵挡了道,先让他交出了配枪。
“吴焜,一盆饭,有人供出你是共产党嫌疑分子,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嗯。”
蒋介石的南京政府叛变革命,疯狂屠杀共产党人和革命积极分子,吴焜在茶馆里早就知悉,特别是蒋介石新军阀在上海,对工人中的革命积极分子,装进麻袋,用刺刀捅后沉江,甚至多得来不及刺杀,装袋后直接抛进江面,江面为之覆盖,这些场景,茶馆说书人渲染得活灵活现。吴焜近侍朱德数月,对朱德在万县接触的人事知悉,这段时间,恶梦不断,早知会有这天,已有对策。他心猜,徐允士、胡洪疆、李德彬肯定是加入了共产党,烟盒子何流、朱福建、蔡奎、金冶平也可能加入了。
蒋介石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四川军阀疯狂响应,万县城河边,每天都有不少的嫌疑犯在处决,枪声、口号声昼夜不停。
军中迟早要清理!在心里,吴焜早认清杨森、刘湘这些军阀,杀人不眨眼的本性,早晚会跟蒋介石走在一起,迟早要跟共产党分开,迟早要动刀子杀人,难怪朱代表在万县绝不承认是共产党员,有些活动只悄悄做,如果他发展的万县共产党员公开了,这次怕是要死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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