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幻境阵法。
至少在安然看来是这样的。
因为她以往要给气运之子设情劫时,不可避免地要用到幻境,所以对幻境的体验也算是不少。
幻境包罗万象,形式也千变万化,但不管怎么变,终归逃不出那么几条不变的规则。
有的幻境,会将投入幻境的人的记忆强制封锁,再给她(他)们套一个幻境中的身份,让她(他)们按照这个身份的性子和风格来进行接下来的事情,直到进入幻境的人在半途中觉醒,或者一路走到身份的结局。
有的幻境,虽然不会把人的记忆封锁,却会在言行上对人有所束缚,强硬地要求人按照这些束缚行事,当然这些束缚的方式就各有不同。
有像她之前进入的梦境那样,直接就夺取她的身体掌控权的。也有不强制的,但若是人不按照一套既定的规则来行事,就会一遍又一遍地在某个点重复。
还有的幻境,并不会出现上述情况,但需要身处其中的人自行探索,幻境的内容,也会随着人的探索而自动改变。
总而言之,不会出现安然当下的情况。www.sxynkj.ċöm
她被赋予了一个有着鲜明特色的身份,还得到了一本提醒幻境事情走向的本子。顶着这个身份的她,做了类似于弑君弑父之类不应该出现的出格的举动,而这类举动,没有引起幻境的任何动荡。
相反,它只是轻轻巧巧地把这段不该发生的事情纠正了过来,然后又继续下去。
若说这是幻境新一轮的重启,那又不对,安然问白心林檀尔的事情,白心也认认真真帮她调查了,而很显然,调查林檀尔这件事,并不包括在幻境本该发生的事情当中。
安然手指在写小叫花子的那几行字上划过。
连一个不知名小叫花子的事情都能记录上去,若是这个幻境中的林檀尔真跟小公主有关,早就在话本子里被扒得底裤都不剩了吧。
但,那个痴傻的林檀尔走丢了诶。
会不会有可能,就是那个左丞相府的林檀尔在取得这个身份后,故意找时机溜走了?
安然对白心说:“我们也去找找他。”
“啊?”白心呆愣一瞬。
此刻的她并没有真正领会到安然话里的意思。
安然藏在幂篱下的唇弯了一弯,“我对叫林檀尔的人,真的很感兴趣。”
“可是······”白心有些迟疑,“公主,您让奴做的一切事情,都逃不过国主的眼睛。”
“能够容许您溜出宫去茶馆听故事吃茶点,已经是国主给您在外面最大的自由了。”
“您若是继续对那个林檀尔起兴趣,恐怕,会引起国主的注意,继而给他招来杀身之祸啊。”
白心凝重的神情不似作假。
这个变态国主什么毛病?
安然心内对安霁不爽,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暗暗盘算着以后逮着机会再寻林檀尔。
她随着白心走向房间中央的传送阵法。
当两人踏上的一刹那,熟悉的红光闪现,然后安然便换了一个环境。
她看着脚底下消散的红光。
方才她特意关注了传送阵法被触发时的状态,可是没见到白心作出什么特殊的举动,也没见她身上有什么异样。sxynkj.ċöm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公主,国主不在诶!”白心惊喜的声音将安然从沉思中拉出。
“什么?”安然下意识问了一句。
然后她才发现,整个长青殿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就像她在白塔里的那样,除了她以外,就没有别的服侍的人,连白心都不会时时在身旁。
安霁不在,白心就变得活泼了几分,她几步走向摆满了精致食物的桌子,脸上挂出了如释重负的笑。
“许是因为仙师们已经到了,国主必须要和他们见面,就无暇顾及您这边了。”
那还挺好的,不用和安霁见面。
不然她真怕自己又忍不住一簪子扎死他。
安然摸了摸藏在自己胸口处的牡丹银簪。
虽然她扎安霁的事情被幻境纠正了,但这支银簪还是在她的手上,她趁白心不注意的时候,将它收到了自己的衣衫里。
在用早膳的时候,安然突然对白心说:“趁父亲忙着与仙师打交道,咱们再出一趟宫吧。”
彼时白心正在为安然盛一碗银耳羹,冷不丁听到安然的话,手里一抖,那银耳羹就洒到了外面。
她睁大了眼睛,显然是为安然大胆的发言而震惊,“公主,您这······”
白心有些失语,又过了几秒,她重新组织了一下被堵在嗓子里的语言,“您是怎么了?这才离您能下床没几天呀,国主会生气的。”
她边说,边将盛好的银耳羹递到安然边上。
安然撇撇嘴,接过小瓷碗将银耳羹一饮而尽。
用茶水漱了漱口,又拿着帕子擦了擦嘴,她慢悠悠开口,“我管他生不生气。”
大不了她再扎他一次,速度跳过这一段呗。
这还真不是安然在空口说大话,而是真正可行的。
她有仔细回想过与那个安霁相处的点点滴滴,对比过双方的力量差距。
那个安霁啊,虽说是个大男人,可是,是真的弱。
那次她可以扎到安霁,有出其不意的原因在,可最关键的还是因为她自己是身强力壮的一个人。
就像现在,尽管她说是卧床休养一个月,又是大病初愈的情况,可她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感,一点虚弱感都没有。
安然敢保证,就算安霁知道她的意图,也不一定能够防住她握着簪子捅下来的手。
她想想说书先生对小公主和安霁的形容,再结合实际她感受到的东西,不由得好笑地摇了摇头。
这简直就是千差万别。
由此看来啊,外人想象中的,和真实情况,还真不一定对应。
虽然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虚,多数情况下,还是要仔细甄别才好。
安然不以为意,白心听了,却像刚经历过一场大地震一般。
这真的是她那全然顺从国主的小公主能说出来的话吗?
她揉了揉眼睛,将端坐着的安然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安然已经站了起来,拉住白心的手,毫无遮掩地与白心坦荡直视,“你会为我安排的吧?”
白心最终在安然的注视中败下阵来。
她无奈地低下头,避开安然的眼神,“真是拿您没办法。”
“公主,您戴好幂篱在这儿稍等一会儿,不要乱走哦,长青殿离白塔近,万一碰见国主就不好了。”白心说着,就要往外走。
安然却想到了一点事,又叫住了她。
白心疑惑回头。
“上次我回来晚了,父亲没有对你做出什么惩罚吧?”安然问。
她方才一时兴起,倒没考虑到白心,万一安霁为此迁怒了白心,那可就不好了。
白心却像是很意外安然会这么问她,“公主您在说什么傻话呢?”
她笑着说:“国主无论如何都动不了奴的,您不是知道么?”
这话完全出乎安然的意料,而白心说这话的时候,也是有恃无恐的模样。
难道白心是什么扫地僧一般的存在吗?
安然捏着下巴看白心消失的背影,掏出黑皮本子开始看里面是否出现新的内容。
很遗憾,话本子里的内容并没有更新。
安然将话本子收回怀里,百无聊赖地等着白心。
就在她靠着桌子数地砖的时候,一只闪着光的千纸鹤飞了进来。
在空旷的长青殿里,它显得尤为引人注目。
安然就支着头,看着它稳稳当当地飞到了她的跟前。
她伸出手,想要接住那千纸鹤,便见它在她掌心上方猝然炸开,变成一蓬烟花般的流光,四散在空气中。
安然往流光抓了抓,什么也没捞到。
啥玩意儿?
她缩回手,把那些光都驱散开。
一个白影急匆匆跑了进来。
是一个穿得跟块白豆腐一样的年轻小伙子,一见就是宗门弟子的打扮。
这个时候能见到的大概也只有天衍宗的人。
他来长青殿干什么?
安然观察着这小伙子的一举一动。
刚一进门,他便警惕地看向四周,“好浓的妖兽的气息。”
安然站起身,“你说什么妖兽?”
她这一出声,把那小伙子吓了一跳。
他立马拔出剑来横在胸前,做一个防御的姿态,“你是何人?”
“我?”安然指指自己,“我是你们加固传送阵法的那座白塔的主人。”
尽管她这么说,小伙子却还是有怀疑之色。
他握着剑的手并没有放松半分,另一只手在空中比划,似乎是想要划出一道符出来。
然而才画到一半,他就像是遭受了什么重创一般,整个人跌倒在地。
剑从地上滑了过去,一路滑到了安然面前。
安然走近,拿起那把剑,看到他大惊失色的面容。
“怎么可能?怎么会使不出来?”他喃喃自语,连剑被安然拿了都顾不上,只是双手比划着,想要划出一道完整的符。
然而每次都失败了。
随着画符的失败,他的脸也愈发惨白。
就在他再一次不信邪地要开始尝试时,安然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她弯下腰,把剑放到他身前。
“别试了,你难道看不出,你这套符术的力量来源已经不见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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