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门被打开,奚沉卿立马走上前,“容错,商砚衡怎么样?”
容错摘下口罩,“抢救及时,没有生命危险,观察一下就可以入病房了。”
听到容错的回答,奚沉卿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没事就好!
她不敢想象如果商砚衡出了什么事,她该怎么办。
容错看了一眼奚沉卿的脚,还是忍不住担心,“脚还好吗?”
“好很多了。”
容错看了身后的医护一眼,示意他们离开。
等那些人离开后,容错终于问:“沉卿,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战况会如此惨烈,军委调查部遭遇恐怖袭击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这两批是同样的人吗?是冲你来的还是?”
奚沉卿摇摇头,“这个暂时不清楚,我已经让裴寂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容错原本惊喜于奚沉卿对商砚衡的用心,传国玉玺和承认关系一事,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了。
现在的容错完全笃定,应该是有人嫉妒商砚衡。
此时,去探查一切的裴寂也回来了,正往他们这方走。
“奚小姐,已经查出来了。”
“是谁干的?”
裴寂看了一眼容错。
容错很有自知之明,本想回避,奚沉卿却拦住他,看着裴寂,抬了抬下巴,“说。”
“西西里岛。”
裴寂说完,容错一向处变不惊的脸色骤变。
西西里岛对少主动手,是知道商砚衡就是晏珩筠了吗?!
奚沉卿沉默半晌,说出了一句让容错更加惊异的话,“嗯,他是冲我来的。”
容错瞳孔狠缩,下意识道,“什么!”
奚沉卿看向容错,“我在国外的时候,和西西里岛结过梁子。”
她说的太过轻描淡写,但以她的涵养,很难让人对此产生怀疑。
容错沉默着不说话。
奚沉卿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商砚衡受了无妄之灾。”
容错对此持半信半疑的态度,“那你打算怎么办?”
奚沉卿说,“到此为止,以后有的是机会,不必急于一时。”
容错缓慢点头,没再说什么。
很快,商砚衡被送入病房,奚沉卿坐在床边,看着他苍白的面色,心中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她端来温水,拿毛巾给商砚衡擦拭脸和手。
中途,容错过来查看情况,站在门外,透过玻璃看到这一幕,心中一抹暖流滑过,这是不是说明少主离成功又更进了一步。
他想起方才的事,奚沉卿说西西里岛的人是冲着她来的,但是他查到的却与之背道而驰,这批杀手就是冲着少主来的。
但……
奚沉卿担心商砚衡出什么事,不放心将他交给任何人照顾,所以一直坐在床边守着。
容错进来给商砚衡注射药物,看着昏昏欲睡的奚沉卿,忍不住推推她的胳膊,轻声提醒,“你去隔壁的房间休息吧,这里有我,我来照顾他。”
奚沉卿揉揉眼睛,努力保持清醒,“不用,我守着他。”
容错看她坚决,便没再说了,只是端来一杯冲泡好的葡萄糖让她补充体力。
次日,金黄色的太阳从地平线升起,将光芒撒满城市。
当窗外的骄阳移动到躺在病床上的商砚衡的眼睛时,或许是因为刺眼阳光的刺激,他缓缓睁开了眼睛,鼻间尽是消毒水的气味,他偏头,一眼便看到趴在床边睡着的奚沉卿。
他微微一顿。
昨晚上是沉卿照顾了他一晚上?
没想到他还活着!
他以为他再也见不到奚沉卿了。
想着奚沉卿抱着自己时的哭泣和说过的话,商砚衡忍不住抬手想摸摸她的头。
可就在触碰的那一瞬间,警惕性很高的奚沉卿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朦胧的双眼看到醒来的商砚衡瞬间变得明亮,她几近惊喜出声,“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奚沉卿作势起身,商砚衡一把拉住她的手,“不用,我感觉挺好的,不用叫医生。”
奚沉卿顿住脚步,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最终选择妥协,重新坐回原位。
可是商砚衡却抓着她的手不肯放了,还一直含笑盯着她看。
奚沉卿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商砚衡的笑意淡了一下,“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听到如此说,奚沉卿的心不可避免地抽痛了一下。
商砚衡看着她低着头垂着眼的模样,用指腹轻轻摩擦着她的手,沉默半晌,小心翼翼地出声试探,“我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我听到你说只要我挺过来,你就和我在一起,沉卿,这是不是真的?”
他一直很想问这个问题。
奚沉卿眸色暗烁,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而商砚衡看着她的沉默,心不受控制地开始慌了,连呼吸都加重了。
他尝试着要从床上起来,却不小心牵扯到伤口,疼得他忍不住皱起眉并且发出痛苦的声音。
奚沉卿一下子就慌了。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是不是扯到伤口了?”
“没事,扶我一把。”
见商砚衡坚持要起来,奚沉卿也只能扶着他,那松软的枕头垫在他身后。
许是真的很疼,她看到商砚衡的额头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
她抽出纸巾,擦拭着他额头上的汗,“疼吗?”
商砚衡唇角荡漾出一抹缱绻,“不疼。”
忽然,他的脸色就像是瞬间坠入深海的星星,立马黯淡下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奚沉卿呼吸一窒。
她还未开口,便遇到他再次说,“我知道我配不上你。”
紧接着,他抬头看着她,“可是我还是忍不住爱上你。”
奚沉卿心里怦怦怦就像一头小鹿乱撞。
她有些不敢去看商砚衡的眼睛,因为他的眼睛太过赤诚炙热了,看一眼就会陷进去的那种。
“没有什么配与不配,只有爱与不爱。”
商砚衡的声音很急切,“那你爱我吗?或许爱太奢求了,你喜欢我吗?”
奚沉卿再次选择沉默。
他眼中的小心翼翼带着被拒绝后的恐惧,近距离的仔细看,会发现他连唇角都是颤抖的。
商砚衡真的好爱奚沉卿啊!
准确来说是晏珩筠。
他害怕奚沉卿的不说话,鼓起勇气再次问,“卿卿,你喜欢我吗?你说过只要挺过这一关,你就和我在一起,那你、能不能试着喜欢我一下?”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眼前紧张的氛围。
奚沉卿看了一眼是简琳打来的,来电人显示的是简琳,但说话的肯定是温良予。
换做往常,奚沉卿是不会接这个电话的,但是现在她有些不敢直视自己的内心,急需外界事物来做一个隔断,让她有一个短暂的空窗期来冷静。
她有些不敢去看商砚衡的眼睛,“我接一下电话。”
商砚衡眼中期待的光亮几乎是以瞬间的速度黯淡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奚沉卿从他眼前离开,什么阻止的话都说不出来。
奚沉卿走到窗边,接起电话。
【奚小姐,我是温良予。】
不出所料,“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奚小姐,请问您什么时候可以给我钱让我离开这里?】
奚沉卿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给你钱?”
电话那头温良予分明已经急了,【奚小姐,不是您说的只要我去自首只要我向大众公布,您就给我钱让我离开这里吗?我已经完全按照您说的做,奚小姐您可不能食言!】
“我食言了又如何!你放心,我会让人把你放逐到国外,至于钱,你一分一毫都别想从我这里得到,该如何活下去就得看你自己。”
说完这句话,奚沉卿便立刻挂断了电话,不给温良予任何开口的机会。
挂断电话后,奚沉卿回头便看到商砚衡。
他一直都在看着她,从始至终目光都未曾移开过。
她在她的眼神中微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忽然,奚沉卿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忽然有些害怕。
过去她曾经那么用力地爱过萧照夜,一帧帧如同电影般在她脑海中播放,那些痛彻心扉,鲜血淋漓的遭遇早已刻骨铭心,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因为不顾一切的爱而犯下的错。
所以,这一刻她暂时选择了拒绝。
“你先休息一下,我回去给你煲个汤。”
奚沉卿几乎是落荒而逃。
商砚衡想开口都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奚沉卿离开,到最后陷入无尽的落寞。
他看到奚沉卿走路姿势有些异样,猜想她的脚应该是受伤了,想问一问,可是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
他知道奚沉卿是在骗他,她根本不喜欢自己。
商砚衡的眼眶湿润了,泛起一层薄薄的红。
他不在乎等奚沉卿多久,只要最后是他就好了。
但他们又有多少个十年呢!
这已经是他们最好的年纪了。
年少时的青涩纯粹、以为奋不顾身就是爱,而如今步入成熟长远,是深思熟虑后的理性显得尤为重要。
他没能在年少时闯进她的世界,没能成为她年少时的欢喜,那么他就一定要成为她深思熟虑后能够携伴余生的人。
可是,他似乎高估了自己。
你喜欢一个人,这是你的事情,而不是因为你的付出所以必须要求她也喜欢你。
这算不算是一种道德绑架?
下一秒,容错走了进来。
商砚衡吸了下鼻子,掩盖眸中的思绪。
虽然商砚衡的动作很快,可容错还是看到了。
他顿住脚步,从未看见过商砚衡这个样子。
在他的认知中,少主永远都是处变不惊的高高在上,一辈子都不会跌落神坛。
可是刚刚,他似乎看到少主……哭了?
他刚刚走过来的时候似乎看到落荒而逃的奚沉卿。
容错当做没有看到,“少主,您现在伤口还特别疼吗?需不需要我为您再加一剂止痛针?”
商砚衡的嗓音有些哑,“不用。”
紧接着,他问,“查到了没有?”
容错顿了一下,“是西西里岛的人。”
商砚衡略微怔愣。
没想到和他猜想的一样,还真的是冲着他来。
容错补道,“少主,沉卿小姐也查到了,她认为西西里岛的人是冲着她来的。”
商砚衡剑眉瞬间拧起。
“沉卿小姐说她在国外的时候和西西里岛结下过梁子。”容错解释着。
商砚衡听完后,有些沉默地略低下头,“是我牵连了她。”
容错见他愧疚自责,“少主,总归沉卿小姐没有受伤。”
“她的脚怎么了?我刚刚看她走路似乎有点不对劲。”他问。
容错回答道,“脚踝错位了,已经修复好了,没什么大碍。”
商砚衡沉默着没再说话。
容错忍不住问:“少主,您和沉卿小姐?”
商砚衡察觉他的用意,“有话直说。”
容错犹豫了一下,“少主,您打算什么时候和沉卿小姐坦白您的真实身份?”
商砚衡眉心拧成一个“川”字,“发生什么事了?”
否则以容错的涵养和品格是不可能问出这样的话来。
容错最终决定选择如实相告,“军队那边也催得紧,家族那边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西西里岛和上帝之矛更是层出不穷,家主身体已经一天不如一天,而二少爷的病情也越发厉害,不久前刚闹过一出自杀,现在所有人都盼望着您回m洲主持大局,力挽狂澜。”
其他的都还行,当商砚衡听到他弟弟自杀的事,有些坐不住了。
所有人都知道晏珩筠虽然不苟言笑,但对唯一的弟弟是极为疼爱的。
“阿行自杀是什么时候的事?”
容错眉眼微颤,“一周前。”
商砚衡顿时有些坐不住了,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一周前的事你现在才告诉我?!”
容错低着头,“抱歉,少主,因为当时您正在和沉卿小姐忙奚家的事,所以我……”
容错小心翼翼看着自家少主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少主,您和沉卿小姐如果再不能修成正果的话,属下建议您找个时机先离开,解决完所有的事情,然后你就直接以晏氏少主的身份与沉卿小姐开诚布公,这样的话或许机率会更大一点,许多事情也会更加得心应手。”
商砚衡脸色都变了,“你是让我放弃奚沉卿?”
容错吓得浑身一肃,这个罪名他可背不起。
“少主,属下并非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让您金蝉脱壳,以真正的身份与沉卿小姐坦白,这样的话会少很多麻烦。”
商砚衡哪里会曲解容错的意思。
容错很少在奚沉卿面前自称属下,容错与商砚衡是主子与属下的关系,但更多的也是朋友和兄弟的情分。
也正是因为如此,容错才敢说话。
良久,商砚衡淡淡道:“晏家的事就先这样吧。”
此言一出,容错就知道少主是不可能放弃沉卿小姐的。
其实,他也看得出奚沉卿对商砚衡的不同,并非只是简单的朋友关系,准确来说,奚沉卿对商砚衡与对他们是完全不同的,谁都看得出来是夹了男女之情在里面的。
但是他记得奚月说过,奚沉卿被萧照夜伤得太深,这一辈子应该很难爱上别人了。
但奚沉卿对商砚衡,人人皆有目共睹。
所以,他是不是做点什么?
成为这临门一脚。
就算晏家出了什么事,或者说在商砚衡的眼里,整个晏家千千万万人都比不上一个奚沉卿。
商砚衡看了眼有些斑驳晕影的窗外。sxynkj.ċöm
他已经能感受到奚沉卿对他的不同,能够感受到他和奚沉卿之间就差最后一层纸被捅破。
他不可能在此时放弃奚沉卿,不、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弃奚沉卿。
在他心里,没什么能比奚沉卿更重要。
彼时,奚沉卿开着车进入了相吾公馆的地界,想起给商砚衡煲汤,便又往外开了一段路,去city`super超·生活买些食材。
在city`super超·生活四处逛的奚沉卿总觉得有些落寞孤寂,在看到一对又一对的情侣夫妻你侬我侬的样子,心里顿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忽然想起商砚衡。
上一次来city`super超·生活是他们一起的,就是在这个位置她和商砚衡并排而立维护着本该受到尊重的女性。
到现在,她都没忘记商砚衡说过的话。
历史上的湖南江永,女性不被允许读书,她们就创造了女书,这是世界上唯一一种只属于女性的文字。她们用女书传递喜怒哀乐、生老病死、人生大事,在那些被封建束缚的岁月里,她们的文字像草,坚韧地生长在手心里、膝盖上,最后漫山遍野生生不息,他们不让女性识字,那女性就做自己的仓颉。
她好喜欢最后这句话。
不知不觉,商砚衡早已在她的生活中无孔不入,似乎每一件事都有他的影子。
当奚沉卿买完食材回家煲汤的时候,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越发感慨。
这栋房子里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是商砚衡的身影,而如今……
她想过,商砚衡为她如此勇敢,她是不是也应该为商砚衡勇敢一次,过去的始终是过去。
暮色苍茫、黄昏略惊时分,奚沉卿拿着煲好的汤前往医院。
在路上的时候,遇到了一起车祸。
她只觉得自己是不是时运不太好,为什么每一次都能遇到车祸,上一次半夜三更从医院回来也是这样,都是极其惨烈的车祸。
她听到旁边有人谈论。
“唉!听说男生为救女生被压在车底下了,到现在都还没被救出来,听说挺惨的,怕是不行了。”
“我还听说那个男生喜欢女生好多年了,可女生一直看不清自己的内心,总是选择逃避,现在好了,就算同意了人恐怕都要不行了。”
“所以,说明什么!要正视自己的内心,千万别等到让自己后悔的那一天,这世上什么都有可能,你想地球经历了几十亿年,谁能保证日后不会出现太阳西升东落,可是人死了可就真的不能复生了。”
听着旁边俩人的谈论,奚沉卿的心狠狠地怔愣了一下。
不久,男生被救援人员从车底下救出来了。
救护人员一直在做心肺复苏,可是那个男生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显然是不成了,而那个女生脸上挂满泪痕,一直在旁边哭着说,“你能不能坚持一下,我求求你,睁开眼睛看我一眼,你之前不是说你喜欢我、你爱我吗!我没有回答你,并不是因为我不爱你,我只是没有看清自己的心,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你的爱意,我害怕,过去那段感情将我伤得太深了,我留下了阴影。我能感受到你是真的爱我,我也是爱你的,上次你做手术,我亲手将你送进手术室,而我一个人在外面等,其实在你进手术室之前我就想告诉你了,我也爱你,你坚持住好不好,只要你活过来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我好不容易从上段感情的阴影中走出来,我好不容易爱上你,你不能就这么离开,你走了,我怎么办!我们不能这样错过啊!”
女生哭的特别伤心,脸上全是痛苦的神情,撕心裂肺地阐述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泪目。
奚沉卿的眼尾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润,昏暗的灯光折射出她眶中晶莹剔透的泪,十指紧紧握着方向盘。
看到眼前的男生和女生,她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和商砚衡。
商砚衡和这个男生一样,不只一次向她表明过爱意,可是都被她逃避漠视了。
几天前的晚上在环海公路,她也是这样抱着商砚衡,一遍又一遍哭求着商砚衡坚持住,让他不要离开自己,她也说只要商砚衡挺过这一关,她和他就在一起……
同样的,她好不容易从和萧照夜的阴影中走出来……
这么多年,有多少人追求她,向她示爱,可是她都不为所动。
唯独商砚衡,她是真的心动了。
如果在她好不容易爱上商砚衡后,他如此残忍地离开了自己……
她无法想象。
她并非不喜欢商砚衡,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他的爱意……
奚沉卿的心一直都在隐隐作痛。
此时,旁边的人不由得仰声感叹,“所以说眼里懂得珍惜眼前人啊!否则如果真到了这么一天,余生就只能活在无尽的遗憾与痛苦之中!”
珍惜眼前人……
别等追悔莫及……
珍惜眼前人……
奚沉卿在心中呆愣地默念着这几个字。
二十分钟后,心肺复苏结束。
二十分钟的心肺复苏已经超出了理论上生存的可能性。
女生跪在地上拽着医护的手,满脸绝望惊惧,“别停啊!你们别停啊!我求求你们救救他,救救他!他不能死啊!我还没亲口告诉他,我也喜欢他啊!求求你们救救他啊!”
可是,有种东西叫命运,只能承受,不能改变。
医护无力地垂下手,缓缓站起身来,只能说出那一句话,“宣布……死亡时间。”
旁边的护士声音都是颤着的,“死亡时间……二零二二年九月九日十九点四十七分……”
参与救援的医护也是一脸的痛心疾首和无能为力,他们逆着光站着。不约而同朝着跪在地上的女生九十度鞠躬,“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请节哀。”
女生顿时就崩溃了,像是被一道惊雷击中,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听到男生的死亡消息,虽然是个不相识的陌生人,可奚沉卿的心还是狠狠抽痛了。
女生抱着男生的尸体,脸上、手上、身体上全都是男生粘稠暗红的血迹,看得人一阵心惊胆颤。
“你醒醒啊!我求求你,你别死啊!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告诉你的,我早就爱上你了!求求你,能不能醒过来?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不能再失去你啊!”
最终,救援人员只能强行将女生拉开,让医护将死去的男生盖上白布,放进裹尸袋里。
女生撕心裂肺的哭喊让不少人都泪撒现场,跟着隐忍的哭泣。
看着男生被白布盖上的那一刻,奚沉卿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同时被千万根银针戳破一般的疼。
她蓄满泪水的眼眶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无声砸落。
那晚她也是这样的无助、绝望,手上全都是粘稠的血,听着商砚衡鲜血不停滴落的声音,到最后任凭她怎么呼唤他,都没有任何回应。
如果不是因为裴寂及时带人赶到……
她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如果商砚衡……
她的第一段感情已经如此失败,难不成还要她失去好不容易打开她心结的商砚衡吗……
奚沉卿无声流着泪。
她喜欢商砚衡。
她不能再逃避,不能再无视,她要把对他的喜欢说出来。
她不能等到失去后才追悔莫及。
她的人生没多少个十年了。
等到路况被清理开来,奚沉卿一脚油门朝着嘉会医疗的方向疯狂赶去。
而在奚沉卿离开后,藏在暗处的导演拿着对讲机忽然大喊一声“咔!”
随后,有工作人员冲上前,在中央位置打下“场记板”。
场记板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清醒过来。
工作人员和方才那个女生一起将裹尸袋打开,将里面的男生放出来。
导演心情激动地走过来,表扬演员。
“你们演得太好了!一条过!”
方才已经毫无气息的男生和嘶声痛哭的女生激动得抱在一起。
“今日就到这里!收工!!”
伴随着收工的声音,工作人员上前来将男生和女生分别带下去清洗换衣。
方才那些医护也都纷纷脱下白大褂。
那些在奚沉卿身边感叹、泪洒现场的人也都一脸轻松去拿汽水过来喝。
“终于收工了!累成我了!”
“你刚刚有看到旁边有辆陌生车辆闯进来吗?”
“那不是剧组的车吗?”
“怎么可能!导演哪里来的那么多钱!那辆车我知道,那是梅赛德斯的顶配,要好几亿呢!”
“这么贵啊!”
“当然了!光那车上标配的音响就值好几千万呢!有钱人家当真是了不起啊!可以开这么贵的车,像我们这样的前景演员,就算演十辈子,不对,应该说是一百辈子都未必买得起!”
“不过,我刚刚好像看到那个女的哭了,看样子是被我们的戏给感染到了。”
“但,我怎么看那个女的那么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个女的你都觉得见过!”
“我没瞎说,真有些眼熟,可惜刚刚那个位置灯光太暗了,否则我一定能认出来!”
“我看你还是别管那么多了!人家可是开好几个亿的车,就算你认出来了,又用什么用!累了一天,还是赶紧回去洗洗澡睡觉吧!明天还有几场前景哭戏呢!”
奚沉卿开车的速度很快,或许是被方才那一幕生离死别刺激到了,仅仅只用了十分钟就来到了嘉会医疗。
她提着保温盒就往商砚衡的楼层跑。
她现在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商砚衡!
她要告诉他,她也喜欢他!
她要他们珍惜彼此,她要他们在一起!
商砚衡!我来了!
我来说喜欢你了!
今夜星光灿烂,月色朦胧纯白,给奚沉卿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伴随着窸窸窣窣的风声,奔跑追逐爱情的裙角被微微卷起成漩涡。
她清瘦的身影被打在墙上,从来没有那么一次她那么想见商砚衡。
她巴不得自己会飞,会瞬移术,能够立马出现在商砚衡面前。
一分一秒都等不了。
这一刻,她太想见商砚衡了。
奚沉卿跑到商砚衡的病房外,一把将病房的门推开。
看着忽然出现的奚沉卿,商砚衡都被吓了一跳。
因为经过长途疾速的奔跑,奚沉卿的脸颊有些红,额头和鼻尖有微微的细汗,胸口因为喘息而起伏不定。
商砚衡有些怔愣,“沉卿……”
外面的夜色早就暗了下来,他原本以为今晚奚沉卿不会来了。
他以为她和上次一样躲着自己。
可是……
他看到奚沉卿的眼睛,较之往日似乎多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在里面。
他缓缓出声,“沉卿,你怎么来了?”
奚沉卿稳住呼吸,努力保持平静,假装镇定走过去将保温盒放在桌上,“我让裴寂给你准备粥,你吃了吗?”
现在的商砚衡只能吃流食。
商砚衡看着她的背影点点头,“吃了。”
“我给你炖了人参乌鸡,补身体的,你多少喝点。”奚沉卿将保温盒里的人参乌鸡汤倒出来,端过来,拿把椅子坐在床边。
商砚衡靠在床上,看着她,“你是跑着来的吗?”
奚沉卿找了一个看似合理却蹩脚的理由,“电梯坏了,我爬的楼梯。”
嘉会医疗的电梯居然坏了?
关键是难道连备用电梯都坏了吗?
总不能所有的电梯都一起坏了吧!
商砚衡没多想,他不会怀疑奚沉卿说的话。
他苦涩地笑了笑,却有几分欣喜,“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奚沉卿的手分明顿住,心狠狠抽痛了一下。
商砚衡想要接过奚沉卿手中的汤,却被她躲开。
她说,“我喂你!”
商砚衡顿时愣住。
他以为奚沉卿不会喂他,避免她不开心,所以才主动开口。
但奚沉卿的态度却完全超乎他的意料。
奚沉卿拿勺子将汤舀起来,轻轻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递到商砚衡的嘴边。
显然,商砚衡还未回过神。
奚沉卿没注意到他的情绪,以为他不想喝,“你不想喝吗?”
商砚衡骤然回过神,“喝!我喝!”
他连忙低头将勺子中的汤喝下去。
奚沉卿微微一笑,心满意足去舀第二勺。
商砚衡在奚沉卿的笑意中恍了神。
就这样,一来二去,满满的一保温盒的汤就全都进了商砚衡的肚子里。
奚沉卿拿出纸巾,亲自给商砚衡擦拭。
商砚衡微微顿住,正当奚沉卿准备收回手的时候,被商砚衡一把抓住了。
奚沉卿略微怔愣。
她有些紧张,“怎么了?”
其实她一直都在等着商砚再开一次口,这样她就能顺势而下。
因为从前的阴影,她不愿在做主动的那个人了。
商砚衡难得面露几分局促,“我想上厕所。”
奚沉卿有些囧,转念一想倒也正常,毕竟他把一整锅汤都给喝完了。
“那我扶你!”
“好!”
奚沉卿扶着商砚衡小心翼翼从床上起来,扶着他缓慢朝洗手间的方向去。
商砚衡虽然伤的重,但因为他是晏家少主晏珩筠的身份,晏家为晏珩筠设立了专门的实验室和研究室,养了数不清的医生,就是为了晏珩筠而随时待命的。
这一次,容错把晏家的医生给调过来了,动用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药剂,所以仅仅只是一天零一夜。
商砚衡身上的弹孔造成的伤就已经有结痂的迹象,独自行走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奚沉卿将商砚衡扶到洗手间,“那我先出去了,你有事喊我。”
她再怎么担心商砚衡,总不能在旁边看着商砚衡上厕所。
奚沉卿在门外静等,很快里面便传来商砚衡的声音,“沉卿,我想洗个澡,你不用等我了,你有事就先回去吧!”
奚沉卿细眉紧拧,“可以洗澡吗?会不会对伤口和身体有什么影响?要不我先去问问容错?”
“我问过他了,可以的,伤口上包扎的材料有防水功效,不会感染的。”
商砚衡都这么说了,奚沉卿自然也是信他的。
“好,那你小心点,别摔倒了,我就在门外,有事随时叫我。”
“好。”
商砚衡洗澡的时间里,奚沉卿一直在门口等,站得脚都有些麻了,都没有去旁边坐,因为她担心商砚衡叫她,她听不到。
很快,门被打开,商砚衡从里面走出来,没穿衣服,只在腰间系了一条松松垮垮的浴巾,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
水顺着头发滴落下来,从下颚到分明凸出的喉结,从饱满富有弹性的胸肌到有力坚硬的腹肌,专属于男人荷尔蒙暴涨的古铜色,却略微偏白皙,就像一块珺璟,让人挪不开眼。
这已经不是奚沉卿第一次看到商砚衡的身体,但是每一次看到都忍不住脸红心跳。
她默默移开眼,不去看。
商砚衡难得没往那方面想,“沉卿,你怎么?是身体不舒服吗?”
奚沉卿轻咳两声,摇摇头,“没事,你先把衣服换了吧!”
商砚衡这才反应过来,菲薄的唇角微扬,连眼睛都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原来,奚沉卿是害羞了。
他不想让奚沉卿不自在,所以淡淡解释了一句,“干净的病号服在柜子里,我忘了拿。”
所以,才只系了浴巾。
奚沉卿想问他为什么不叫自己,但仔细想想又感觉哪里怪怪的,只能选择从衣柜里拿出烘干过的病号服,“你把它换上吧,小心着凉,别受了伤又感冒,雪上加霜。”
商砚衡自然是听她的,拿过病号服,回到洗手间默默将衣服换上才走出来。
“过来!我给你把头发吹干!”
他看过去,奚沉卿手里拿着毛巾和吹风机。
商砚衡心中就像是吃了蜜糖一般甜,眸中含着缱绻走过去,默默坐下来。
奚沉卿拿着毛巾将多余的水分擦干,然后才打开吹风机认真地给商砚衡吹着头发。
吹风机的风声不大不小,明明是那样凌乱,可商砚衡却是那样安静。
按照往常和他对奚沉卿的了解,经过早上他的告白,奚沉卿定然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不来见他,并且让别人照顾他。
可是现在的奚沉卿不仅亲自给他喂汤,还亲自给他吹头发。
这让从未受过这种待遇的商砚衡受宠若惊,心中再次燃起希望。
奚沉卿是不是愿意答应他,愿意尝试着喜欢他……
商砚衡从来不敢想,奚沉卿会喜欢他,因为他认为奚沉卿的喜欢就像是挂在苍穹的月,可望不可及,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奢求,他不敢。
商砚衡只觉得心里怦怦怦跳个不停,就像是小鹿乱撞。
这样近的距离,商砚衡能够闻到奚沉卿身上专属于她的淡淡香味。
她今晚穿了一条浅灰色针织半身裙,上面是一件紫色的v领针织衫,很常见普通的日常穿搭,却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挺翘很有弹性的臀部,饱满圆润的胸脯,纤细紧致的腰肢和修长笔直的双腿,无一不让他爱不释手,让他疯狂,让他头脑发热。
从这个角度,他可以看到她分明的锁骨和白皙的脖颈,还有那若隐若现的乳沟,只要他凑过去,揽住她的腰,便可以品尝到所有的甜美。
可是他不能,他不能这么做,他要的是她心甘情愿。
商砚衡分明的喉结上下滚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因为吹风机的声音,奚沉卿没有听到商砚衡咽口水的声音,但是她看到商砚衡眼中的炙热和疯狂。
她有些不自在,只能假装没有看到这一切。
既是荷尔蒙的分泌,也是多巴胺的暴涨,俩人靠得很近,之间的温度不断攀援上升,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吹风机还是彼此滚烫的心。
很快,商砚衡的头发被吹干。
奚沉卿关了吹风机,病房里恢复方才的寂静沉默。
“好了。”
就在奚沉卿转身的瞬间,商砚衡再次鼓起勇气,他站起身,一只手揽住她的细腰,一只手从她的下颚之下穿过,很是霸道占有欲极强的姿势。
他等了那么多年,饱受寂寞与孤独,已经被拒绝那么多次,多一次少一次又何妨。
奚沉卿整个人都僵硬住了,心慌得不行。
病房里的温度几近以瞬间的速度蹭的一下就上去了。
商砚衡小心翼翼用胸膛贴上她的薄背,略微低头抵在她肩胛骨的位置,整个人都是紧张小心的。
温热的气息持续打在耳边和脖颈上,奚沉卿差点没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因为她明显能够感受到商砚衡的呼吸已经变得越来越急促了。
商砚衡整个人滚烫得不行,急需释放,不过他没有冲动,更没有肆意妄为,只能一点点小心摸索试探,因为被拒绝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他抵在奚沉卿的颈窝,有意无意用火热的唇缓缓扫过,最后停留在她耳边轻声的问,“卿卿,你今晚能不能不走?你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
奚沉卿十指握紧,却被敏锐的商砚衡察觉,强行与他十指相扣,共同环在腰间。
她点头,嗓音微哑,“……好。”
她原本也没打算回去。
听到想要的回答,商砚衡整个人都是按捺不住的欣喜。
奚沉卿能察觉到商砚衡抱她抱得更紧了,环在腰间的手力道一点点加重,就像是要把她揉进骨子里一样,但她从来没有忘记商砚衡身上还有重伤。
“你小心点,别扯到伤口了,先放开我吧!”
任何事情,商砚衡都会选择听奚沉卿的。
可是在这种事情上,商砚衡历来都是执拗的。
他没松开奚沉卿,只是将晨间的问题再次问了一遍,他的嗓音早已经沙哑得不行。
奚沉卿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卿卿,你说过,只要我挺过来,你就和我在一起,你还记得吗?”
昏暗的玻璃窗映出俩人相拥的身影,是那么密不可分,高大有力的身躯包裹着乖巧娇小的身体,让人看了都是一阵热血沸腾,却多了几分静谧。
奚沉卿不说话。
商砚衡的心里慌得不行,直打鼓。
他不知道接下来又该听到奚沉卿怎样的拒绝。
有时候商砚衡都觉得自己应该是越挫越勇的泰斗。
虽然心如刀割,但他心甘情愿。
可是过了很久,他都没有等到奚沉卿的回答,他以为奚沉卿又要拒绝他了,因为沉默就是最好的拒绝。
“……我记得。”
半晌,终于传来奚沉卿的声音。
商砚衡欣喜若狂,没想到他还是等到了。
他越发心急如焚,连声音都是轻颤的,“卿卿,那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在路上看到了车祸现场那样的一幕,奚沉卿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阻挡在前方的最后一层纸终于被捅破了。
现在的奚沉卿只是在等,在等商砚衡的再一次开口。
虽然有点自私,可对于曾经无数次奋不顾身的奚沉卿而言,却是一个最必要的存在。
这一次,奚沉卿没让商砚衡等太久。
她像是做了一个无比重要的决定,在商砚衡无比期待的怀中点了点头,“……我愿意。”
商砚衡不可思议地看着奚沉卿的侧脸,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竟然真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
他顿时怔愣在原地,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他担心这只是自己的错觉,这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梦醒了就又什么都没了。
毕竟他无数次做过这样的梦。
他梦到他和奚沉卿在一起了,他和奚沉卿一起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后来,他们有了属于他们爱情的结晶。
他们的这一生过得很幸福。
可是梦醒了,一切都是假的,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没能像在梦中一样得到奚沉卿。
可是这一次梦好好像成真了。
他颤抖将奚沉卿的身体翻转过来,小心翼翼的模样真的很让人心疼。
奚沉卿有些不敢去看商砚衡的眼睛。
他的唇角都是颤着的,“卿卿,你再说一遍,我刚刚没有听清。”
商砚衡不是没有听清,而是不敢相信。
奚沉卿同样心慌得厉害。
因为她不敢百分百肯定这是不是一个正确的抉择,但她是真的喜欢上商砚衡。
商砚衡害怕极了,害怕自己真的只是在做梦,所以他急切的催促,“卿卿,我求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商砚衡卑微恐惧的语调深深刺痛了奚沉卿的心。
半晌,奚沉卿终于抬头,看着商砚衡微红的眼睛,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深吸一口气,“商砚衡,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商砚衡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在奚沉卿话音刚落的那一刻,就像是无期徒刑的罪犯重见了外界的光明,他揽住奚沉卿的腰肢,不顾一切直接就亲了上去。
这一次,奚沉卿没拒绝他的吻,甚至还有些许回应。
感受到回应的商砚衡内心狂喜,就像是吃了一万颗糖的甜,原本温柔的亲吻忽然就变得热烈狂热起来,伴随着水渍声,几乎要把奚沉卿吃进去一般。
很响的水渍声充斥着寂静空阔的病房,令人脸红心跳,他们在明亮的光线下肆意亲吻,仿佛要把彼此揉进骨子里。
商砚衡这次的亲吻比任何一次都还要猛烈,就像是暴风雨,将奚沉卿完全包围。
他含住奚沉卿柔软如棉花糖的唇瓣,滑腻湿热的舌头扫过她的每一颗洁白的贝齿,极尽舔舐着她的上颚,勾住她如果冻般的丁香小舌来回飞舞,汲取她口中甜美的津液,拼命用舌头往她的咽喉探去,恨不得将她一口吞进肚子里。
奚沉卿被迫承受这样的深吻,每一次都被商砚衡带入到他的节奏中,每一次脑海都陷入浮浮沉沉中,吻得面红耳赤,吻得大脑缺氧。
她能感受到商砚衡的许久压抑,仿佛要将自己撕碎,将他所有的欲念都释放出来,将那些不可得的瞬间全都不上来。
她感觉自己全身都瘫软下来,若是没有商砚衡抱着她,恐怕早就跌道在地上。
这场旖旎的疯狂中,奚沉卿只能攀援着商砚衡的手臂。
不知过了多久,奚沉卿都觉得自己要晕倒了,商砚衡终于松开了她。
俩人额头相抵,交缠的口中拉出一道又细又长的银丝,在灯光下格外晶莹剔透。
难以言喻的甜腻和旖旎气味充斥着整个病房。
奚沉卿和商砚衡不停喘着粗气。
商砚衡显然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故意将那细长的银丝一点点吃掉,最后在奚沉卿红肿的唇上舔了一口。
商砚衡抵着奚沉卿的额头,极尽缠绵。
即便是宽大的病号服也遮挡不住商砚衡蓬勃发展的欲望,奚沉卿低着头一眼便看到了,顿时脸滚烫得像刚烧开的水。
商砚衡的声音已经沙哑到了极点,“卿卿,试着喜欢我,好不好?算我求你了,试着喜欢我一下好吗?”
可是良久后奚沉卿的回答却让他一下子从云端跌入谷底,就像是被冰冻住了一般。
“不行。”
商砚衡整个人如遭雷劈,眼眶开始积蓄,心脏像是被撕裂般疼。
咽喉间像是堵了无数根银针,疼得他根本吐出一个字来。
奚沉卿注意到商砚衡的神情,瞬间就明白了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看他一副快哭的模样,心顿时狠狠揪在了一起。
她鼓起勇气,凑过去在商砚衡的唇上亲了一口。
商砚衡难以置信地看着奚沉卿,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根本不会动。
“商砚衡,我不想试着喜欢你。”
听到奚沉卿的拒绝,商砚衡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他就知道奚沉卿说愿意和他在一起,不过是当时为了让他保持意志说出来的话,而如今在自己的逼问骑虎难下只能被迫答应他。
他知道奚沉卿根本不愿和他在一起。
可是,下一秒——
“因为,我喜欢你。”
!!!
等等!
他刚刚听到什么?
奚沉卿说,她喜欢自己……
!!!
周遭的一切似乎在这一刻都静止了,就像是被人操控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商砚衡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整个人完全呆愣在原地。
大脑刷的一声一片空白,好长时间都无法对眼前的一切形成有效的认知。
商砚衡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奚沉卿。
他艰忍颤抖般开口,“你……刚刚说什么?”
既然选择正视自己的感情,说出口的那一刻只有无尽的放松与释然,奚沉卿是不会回头的。
她爱一个人也就只是爱一个人。
她坦坦荡荡看着商砚衡的眼睛,露出一个发自内心最真诚的笑容,“商砚衡!我说我喜欢你!”
商砚衡!我喜欢你!
商砚衡!我喜欢你!
商砚衡!我喜欢你!
商砚衡的耳畔一直不停回响着奚沉卿说的这一句话。
这一次,他真的听清楚了。
奚沉卿说她喜欢自己。
可是他还是不敢相信,颤着声问,“你、你再说一遍?”
奚沉卿深吸一口气,她理解商砚衡的小心翼翼却也无比心疼他的卑微与恐惧,“商砚衡!我喜欢你!所以我不用试着喜欢你,我本来就喜欢你!”
再次得到肯定回答,商砚衡依旧不敢相信。
他伸出手摸了摸奚沉卿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
奚沉卿有些囧,这是当她发烧糊涂了开始说胡话了吗?
“……我没有发烧。”
可商砚衡又去摸她的脸,“那是不是喝酒了?”
奚沉卿:“……”
“……我没喝酒,也没醉。”
商砚衡还想要说什么,“那为什么……”
看着商砚衡宁愿相信自己发烧了,喝醉了,也不敢相信自己喜欢他的事实。
他怎么能因为自己亲口说出来的喜欢而感到自卑!
奚沉卿心疼得无法呼吸。
她拿下商砚衡的手,“商砚衡,你很好!你值得这世上所有人的喜欢!所以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是我自己看不清自己的内心,我早在不知不觉喜欢上了你,是我一直都没有发觉。商砚衡,你听清楚了吗?我喜欢你!”
她握着商砚衡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很认真地说,“商砚衡!你听到了吗?我的心脏只为你跳动!”
!!!
商砚衡整个人都不会动了。
他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奚沉卿心口的温热。
听着奚沉卿的话,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奚沉卿的眼里竟然是这般好!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喜欢烂透了。
商砚衡整个人就像是被瞬间冰冻住了,久久不能回过神。
他的声音都是哑着的,“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况且,他连做梦都没有梦到过奚沉卿说喜欢自己,他又怎么赶去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奚沉卿看着商砚衡的自卑与恐惧,心头就像是被压了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头。
她强忍着心疼,再次朝商砚衡的唇凑过去。
这一次不是蜻蜓点水的吻,她一口咬在了商砚衡的下唇上,微微用力。
商砚衡感受着唇上传来的痛意,忍不住蹙了蹙眉。
很快,奚沉卿松开商砚衡,他下唇的位置已经渗出丝丝的血迹。
她笑着看着商砚衡,“疼吗?”
商砚衡下意识点点头,“疼!”
“那还是梦吗?”
人在梦里,是感受不到疼的。
他呆呆的说,“会疼,应该不是梦。”
奚沉卿笑了一下,“什么叫做应该,这本来就不是梦!”
商砚衡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太害怕了。
“那你能再说一遍吗?”
奚沉卿没有丝毫,斩钉截铁,很是认真,“商砚衡,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商砚衡眼眶瞬间红了,万般确定之下,他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他伸出手将奚沉卿重新捞进怀里,紧紧抱着她。
奚沉卿也伸出修长的手臂攀援上坚硬有力的后背。
有时候,拥抱比亲吻更加令人心动。
他们将彼此抱得很紧,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心跳,这仿佛才是最近的距离。
商砚衡在她的薄肩落下一吻,虔诚如同供奉者对待最崇高的信仰,“卿卿,我爱你!”
十多年的等候和喜欢终于在今夜等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所以,想方设法来到奚沉卿身边是一个最正确的选择。
奚沉卿,你知道吗?
你知道我爱你,却不知道我有爱你!
你是我的命啊!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的!
所以卿卿这一辈子都陪着我,好吗?
并不是所有的暗恋都可以窥见天光。
商砚衡整整等了十五年,才换来如今奚沉卿的一句“我喜欢你。”
那些辗转反侧,那些默默守候,那些夜色下的静待,那些暗处时的窥看,如今都成了名正言顺。
三年前商砚衡将奚沉卿从火场中救出,原以为他们就可以这样一辈子,可是因为他的失误,导致奚沉卿的离开,那三年中,商砚衡疯了般寻找奚沉卿的身影。
所以在三年后,只要听到关于她的半点消息,他就必须奋不顾身的抓住一切,否则下一秒她可能就又要不见了。
商砚衡多想听奚沉卿说一句“晏珩筠,我喜欢你。”
因为,他不是商砚衡,他是晏珩筠。
但他不知该如何和奚沉卿坦白身份,准确来说,他害怕,害怕奚沉卿怪他,害怕奚沉卿生他的气,害怕奚沉卿不要他。
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句喜欢,他就算是死也不想看着它流失。
可是,总有一天,他总要撕下这层伪装。壹趣妏敩
奚沉卿,你会怪我吗?
奚沉卿沉浸在商砚衡的怀抱中。
她忽然感受到肩上传来一阵温热。
这是……商砚衡的眼泪?
他……哭了?
奚沉卿有些不敢相信,从商砚衡的怀抱中抬起头,看着商砚衡,两行清泪挂在他清俊的脸上,猩红的眼眶中尽是晶莹。
难道就因为她的一句喜欢?
她忍不住问:“你怎么哭了?”
商砚衡笑着哭,“因为我爱你。”
奚沉卿的心像是被一把锤子狠狠地敲击了一下。
她抬手,心疼地拂去他脸上的热泪。
下一秒,商砚衡再次拥吻上了奚沉卿。
这一次,较之方才有些不同。
很缓很慢,一寸寸膜拜,就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奚沉卿勉强回应着她。
商砚衡闭着眼吻,眼泪从他的眶中落下,顺着高挺的鼻梁,落进口中。
奚沉卿,我终于等到你了。
奚沉卿很清楚地感受到咸咸的味道,她知道,那是商砚衡的眼泪。
墨青色的苍穹月色迷人,圆月西斜。
窗帘被风卷起,明亮的光线下,他们彼此相拥轻吻。
忽然,奚沉卿只觉得顿时失重。
商砚衡将她抱到了一旁的病床上。
高大威猛的身躯就压下来,他伸出手一边亲一边去解她衣服的纽扣。
商砚衡该不会是想在这里要了自己吧!
奚沉卿心中警铃大作,她保持着冷静的意识,伸出手按住商砚衡作乱的手,脱离他的唇,轻轻喘着。
商砚衡被迫停下来,眼底一片湿红,“怎么了?”
奚沉卿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你身上还有伤,小心扯到伤口。”
“没事,我会小心的。”
说着,商砚衡便要再次亲上奚沉卿的唇,却被她及时抵住胸膛,“养伤要紧。”
商砚衡神情有些落寞,“卿卿,你是不是不愿意?”
奚沉卿担心他误会,连忙解释,“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现在当务之急,你需要好好休息。”
商砚衡却显得那么急不可耐,“你放心,这点伤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我可以带伤上阵!”
奚沉卿:“!!!”
她连都红透了。
这到底是什么虎狼之词?!
奚沉卿能够感受到商砚衡的欲望和焦急,商砚衡可以肆意妄为,但她必须为他的身体考虑,“这里是医院,你先养伤。”
商砚衡俯下身,一只手撑着,一只手揽着她的薄背,亲吻她的耳垂,“嘉会医疗的隔音效果很好的,不会有人听到,也不会有人进来,今晚的药已经全都完了。”
他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就像是有一股魔力,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
他真的现在就很想要她。
奚沉卿依旧坚持,“这里不行。”
万一有人听到,万一有人进来,她没脸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商砚衡的声音听起来很委屈,“可是卿卿,我很难受。”
奚沉卿经过前几次的事情知道商砚衡对自己的欲望很重,而且一时半会很难压下来,换做往日或许她可以让他去冲冷水澡,但现在他身上有伤,她总不能也让他去冲冷水澡。
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根本不敢去看商砚衡,“要不,你忍忍?”
商砚衡俯身看着她的眉眼,粗重滚烫的气息一圈圈喷在她的脖颈上,他的声音已经哑得不行,“卿卿,我实在忍不了了。”
无论如何,奚沉卿是不可能在这里答应商砚衡的。
这里可是医院!人来人往那么多人!
“商砚衡,你想想办法解决,总之不能在医院里。”奚沉卿斩钉截铁说。
商砚衡见奚沉卿如此坚持,只能退让,“那医院不能做,是不是总该让我讨点利息?”
奚沉卿低垂着眉眼,根本不知道看哪里,抬头便是商砚衡那双沉溺的眼,低头便是另一个让她瞠目结舌的商砚衡。
她心中直打鼓,“你想要什么利息?”
商砚衡嘴角弯起一抹邪恶的笑,低头去咬她最敏感的地方,而后才抬头,“上次,我们在客厅里和车里没有做完的事,还有浴室里,阳台上,落地窗前,大海中央的游艇上,骏马上……你能将利息给我吗?”
奚沉卿瞪大眼睛,听得一愣一愣,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她的脸刷的就红了。
商砚衡低头去亲她的眉眼,“卿卿,可以吗?”
奚沉卿不知该如何回答。
下一秒,一双冰凉的大手就滑腻如灵蛇探进了衣服里。
奚沉卿大惊,按住他的手,被迫妥协。
商砚衡盯着她的眼睛,“卿卿,你这是答应了吗?”
奚沉卿没有那个勇气开口,只能认命似的点点头。
商砚衡看着她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忍不住轻笑两声,“卿卿,你放心,不会疼的,我会让你舒服、让你爽的。”
!!!
奚沉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商砚衡在她红肿的唇上舔了一口,缓缓站直身,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奚沉卿叫住他,“你干什么去?”
“去冲冷水澡。”否则这一身浴火该怎么压下来。
奚沉卿有些别扭,“你别冲冷水澡了,对你身体不好。”
商砚衡忽然又走过来了,笑意缱绻,“那我的卿卿可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她哪里来的什么主意!
她若是有主意,不早就说了,何必自讨苦吃等到现在。
商砚衡凑到她身前,“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卿卿想不想知道?”
奚沉卿细眉微拧。
商砚衡凑到她耳边,有些诱人犯罪的意味在里面,“卿卿用手帮我。”
听完这句话,奚沉卿直接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面色张红,开始猛烈的咳嗽。
商砚衡有些慌,连忙去倒杯水给她,看着她咳嗽难受的模样,心里早已经开始懊悔自己为什么要逗她。
喝了水后,奚沉卿逐渐平静下来。
商砚衡连忙解释:“我刚刚……开玩笑的。”
他可不想与奚沉卿在一起的第一天就惹得她不高兴。
奚沉卿依旧不敢去看看他,只是弱弱开口问了一句,“你就不能自己解决吗?”
他也有手啊!
为什么偏偏要自己?
商砚衡顿了一下,没想到奚沉卿会这样问。
心头方才的一丝愧疚之意都没有了,反倒是越发热血澎湃,因为他看得出奚沉卿好像要……妥协了。
他哑着声音,用指腹去摩擦她的掌心,最终低头在她的掌心落下一吻,这算是一种暗示,准确来说应该是赤裸裸的暗示。
他的唇太湿热了,奚沉卿感觉自己掌心好像被烫到。
“因为你用你的手帮我,我会更爽,我才能将自己完全释放出来。”
听到商砚衡回答的那一刻,奚沉卿顿时就后悔了,后悔自己方才为什么要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难道真的是恋爱会让人变成傻瓜吗?
商砚衡凑过去亲她白皙分明的锁骨,眼底猩红得不行,仿佛下一秒就会挣脱牢笼,将奚沉卿吃干抹净。
“卿卿,可以吗?”
奚沉卿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来没有如此艰难过。
她弱弱开口,“……可是……我不会……”
她知道憋着不释放出来的话,对男人的身体有很大影响。
听到这句话,商砚衡顿时眼睛都发亮了。
整个人激动兴奋得不行。
就像是吃了仙丹一样高兴。
所以,奚沉卿是愿意帮他的。
商砚衡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轻轻蛊惑,“没事,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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