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了?”陆行起身,递给董向雪一个小袋子,说道:“是些碎银子,别推辞,不论去了哪,日子还是要过的。”
董向雪收下袋子,点头道:“好,谢过公子。”
“你再等等。”陆行连忙向一处偏屋跑去,边跑边喊:“小钰、小钰,早些时候让你准备的药草呢,赶紧的!”
说着,陆行钻进了偏屋,房门打开,正咯吱轻晃。
姜雅芝侧身看着董向雪,美眸中兴致冉冉,轻声道:“可怜我家小憨货,这般惦记姑娘。”壹趣妏敩
见董向雪看向她,她挑眉道:“姑娘说呢?”
董向雪屈膝作揖,恭敬道:“公子身边不缺我一个,我与公子注定有缘无分,望姐姐莫要怪罪。向雪命薄,无福消受,乡间田野、农家小舍,这才是我的归宿吧。”
“我可不劝你,只是替小憨货道不平,”姜雅芝悻悻然起身,摊开一只手,手掌白皙如玉镜,似可照出人间百面,“姑娘留也罢,走也罢。自便。”
姜雅芝捏着腰肢,轻声哼着小曲,向自己的屋子走去,“佳人面桃红,不愿为人妇;悻悻敛花黄,每月逢小雨,促膝拥膝,促膝、拥膝……”
董向雪愣在原地,粉唇抿起,眉梢紧蹙,许是心中多有忧愁。
偏屋,陆行慌忙跑出,手中提着一包草药,提醒道:“向雪别走正门了,我让人在后院安排了辆马车,你可以坐马车出城。这是照着姜姐开的药方抓的,她医术很高的,你每日要记得吃,马车上有一些冬日和夏日的衣裳,四五件便衣和两条裙子,首饰也放了点,姑娘将就着用。”
“公子……”董向雪看着絮絮叨叨的陆行,她接过陆行手中的草药,低首作揖,声音稍有哽咽,“向雪是罪人,公子……勿念。”
她转身离开,不敢再看陆行,不过此刻的心境和先前已是迥然不同,她怕再多看一眼,就狠不下心离开了。
……
城头,陆行乔装打扮成一个士卒,目送着董向雪的车架平安地离开平河城,他目光空荡荡,随后看向北方。
“雪津城,一别三载,我要回来了。”
次日,车架再度起行,蒋镇为代表的地方豪强前来送行,雷英率着一队轻甲士卒守护在车架旁。
迎街有百姓出来送行,磕头道谢,人头攒动,一眼看不到尽头。他们口中呼喊着。“谢过大老爷。”“世子好人,草民无以为报。”“儿子,快过来给世子磕一个。”
县丞和主簿在后面闲步跟着,县丞看着街道两侧的百姓,困惑道:“主簿,这些百姓是你发动的?我说你不厚道啊,老夫当初上任的时候,来的百姓还没这一半多啊。”
主簿双手抱拳,苦笑道:“大人冤枉啊,你可知世子在平河郡都做了什么?”
县丞微微抬眉,回答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世子遇刺,董王两家被抄,还提拔那个叫丰良平的当郡守,说什么曾是应天书院的君子,依老夫看,不过就是世子的亲信罢了。”
主簿嘿嘿一笑,“但是世子分田,把那些被抄家的地主田全拿出来分给百姓,还从那些豪强的佃农中抽调壮丁去参军,给那些平民留了男丁。”
县丞稍加思考,忽地惊咋道:“不对呀,我看这些来的百姓也有佃农啊?这又是为什么?”
主簿说道:“佃农家普遍有两个以上的男儿,去边塞当兵是有机会获得军功的,说不得能翻身当地主,不过往些时候,佃农即使获得军功,也都是被地主夺走了,可现在有世子盯着,又不一样了。”
“明白了!”县丞大手一合,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
一只白鸽掠过长空,它颈口金黄,羽毛舒长,着新衣而过山峦,前边有一门匾,其上洋洋洒洒四个黑底捞烙金的大字——应天书院。
白鸽并未停留,匆匆飞过房梁,在一户户炊烟中寻觅,终是向一处竹楼飞去。
竹窗被纤细的竹条撑着,白鸽一个减速缓冲便飞入窗口。
“小白?”淡绿衣裳,素唇浅色,卓尚暖歪着头,放下手中的书籍,水灵的眼睛看着落到案前的白鸽。
“是向雪妹妹的信吗?小白你可真乖!”卓尚暖解下白鸽脚边的信,满是欣喜地打开信,每次向雪妹妹来信她都是最期待的,要知道整日待在这枯燥的竹楼里,自家的师父又是个大笨蛋,都没个知心的人。
“这……”卓尚暖手指捏着信,眼中难以置信,她端着仅仅数十字的信纸,正反两面看了数遍,随后秀拳捏紧,一股气浪从她的身上散出,淡绿的衣裙翻飞,屋内的装饰掉落一地。
“咻!”剑柄翠绿,剑身修长,其上寒光可比月色。
“陆行!你杀我姐妹全家,我家妹妹为你挡刀,你竟然给她喝下毒酒!”卓尚暖探出右手,紧握住剑柄,眉梢垂落,脸庞是两滴泪水滑落。
“我一向听说北地世子荒淫无度,想不到你陆行能这般荒唐,定是使用歹计得不到我家妹妹,就用毒酒加害于他,你该死!”
“青竹听令!我带你斩杀陆行,我原以为那厮杀了齐睦,说不得是个好人,结果……”
青竹的剑身颤动,剑鸣不止,似在呼应主人内心的悲愤。卓尚断挥动青竹,其上剑气凝而不发,剑气如林间落叶,紧绷于一刻,一触卷风云。
“妹妹等着,你的仇,姐姐一定替你报了!阳春白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屋外,忽地传来零星的脚步声,一声声高呼由远而近,“向暖、暖儿,猜猜是谁回来了,是我哎,你的好姐妹哦。”
白裙在竹墙后走出,如一尘不染的水仙花,谭菁踩着小碎步,脸上满是笑容。
“咦~”谭菁嬉笑着,上前挽住卓尚暖的右手,玉手搭在了她握着剑柄的手背上,“妹妹好大的火气,谁敢惹你生气呀?要知道你可是竹剑仙的弟子,以你半步大宗师境的剑术,硕大的书院,怕是难以找出一个能与你匹敌的同龄人。”
“行了,今日姐姐来了,不论是谁,我们都消消气好不。”谭菁拉着卓尚暖在一旁的石椅坐下,握着卓尚暖的秀手,和她肩抵着肩。
见卓尚暖一脸愤恨,迟迟不肯松开手中紧握的青竹,她探出一根手指抵在卓尚暖的唇前,贴近道:“妹妹先别说话,我此番去了贾城,更是见到了陆行,要不我与你讲讲陆行吧。”
听到陆行的名字,卓尚暖面色铁青,手指用力扣在剑柄上,一身剑气险些暴走。陆行就是个禽兽不如的顽固字第,好,我便再从谭菁那里听听,说不得能找到陆行的一些罪状。
谭菁将卓尚暖的反应看入眼中,笑眼一眯,“陆行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哦~”
“他斩杀齐睦,更是在文道遗迹内做了冠绝古今的事,不过这事我还不能说出去,”谭菁神秘一笑,“我和他在文道遗迹里朝夕相处了好几日,品行、心性都是上上之选,更难得的是,他有责任心,有一个兼顾的心。”
“怎么会!那陆行分明是一个贪财好色的小人……”卓尚暖猛地站起身,这话说到一半,就瞧见谭菁眯眼看着自己,眸子深入潭水,让人不寒而栗。她立马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慌忙坐下,解释道:“我也是、也是听外人这般议论陆行的,说他走到哪婢女就收到哪,据说那些富商都是变着法子给他送美姬。”
“咯、咯,”谭菁掩嘴而笑,玉指落到卓尚暖的额前,轻弹她的额头,“妹妹想什么呢,陆行才没这般糟糕,相反的是,陆行对男女的事情看得很认真,生怕亏欠了爱人。”
“对了,跟你说个小秘密。”谭菁从腰间拿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宣纸,小心地在桌上摊开。
“我和陆行订了婚契,或为平妻、或为正妻,我都愿意接受。他是我的所爱之人,唯愿生生世世与其长相厮守。”
“啊,姐妹糊涂,”卓尚暖面色发慌,连忙道:“就算、就算那陆行真有你说的这般好,可姐姐是什么身份,为何要委屈了自己?怎么说,他也得用北地王妃的身份下聘,姐姐岂能便宜了他?”
谭菁垂下头,叹气道:“你不懂,等你有一天真心喜欢上一个人后,你就明白了。”
“哼,不行,他陆行不配!”卓尚暖冷哼一声,提起了桌上的青竹。
谭菁眉眼展开,一双亮丽的眸子盯着卓尚暖水灵灵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妹妹莫非,与陆行有恩怨?”
“这……”卓尚暖被盯得发慌,后撤一步,右腿磕到石椅的边缘,隐隐作痛。
“没有,没有,怎么会!”
“好吧,”谭菁笑着挥手,朝着屋外走去,边走边道:“那我就先走了,还得去见见我家温夫子呢。”壹趣妏敩
“好,姐姐去吧。”卓尚暖咽下一口唾沫,将青竹的剑锋藏到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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