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寂后,百姓们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太子圣明!”sxynkj.ċöm
“吾等小民苦其久矣。”
“太子殿下铲奸除恶,为民做主呀!”
“多谢殿下为黔首小民主持公道。”
陈庆把火枪重新收好,凑近了小声说:“殿下,听到百姓的心声了吗?”
“天底下的人都希望你能当皇帝,哪怕有再多的乱臣贼子从中作梗,他们众志成城,抬也能把你抬到皇帝的宝座上。”
“可一旦你辜负百姓期望……”
扶苏为难地摇了摇头。壹趣妏敩
陈庆替自己辩解道:“若是那县令吃拿卡要,哪怕贪墨公帑,我今日也不会杀他。”
“可灾民食不饱腹,流离失所。”
“从他们嘴里抠出救命的粮食,与杀人何异?”
“正是因为知道饿肚子的苦,百姓才会恨得那么深切。”
“不杀他不足以平民愤。”
扶苏犹豫片刻,作揖道:“多谢先生教诲。”
陈庆忍不住笑了。
这是口服心不服啊?
如果一切都可以依律法行事,就没有‘乱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药’的说法了。
“殿下,咱们去府衙里看看,把拖欠百姓的救灾粮发下去吧。”
陈庆朝着县衙的大门口指了指。
“嗯。”
扶苏仁慈的性子,让他下意识抵触不教而诛的做法。
但陈庆却相当有把握,等会儿说不定你比我还想杀人。
两人大步朝着宽敞的县衙大门走去,县丞、主簿、县尉、衙役等早就骇得魂不附体,浑身颤抖着上前行礼。
“殿下要检视县衙仓禀。”
“尔等前头带路。”
陈庆威严地喝道。
“诺。”
县丞主管衙门内的文书和库房,此时面无人色,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哆哆嗦嗦掏出了钥匙走在前面。
好歹是京畿地方,虽然偏远了些,但比之大秦许多地方的贫苦之地仍然富庶许多。
县衙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连仓库都分门别类,粮草、工具、兵器都有专门的库房。
在陈庆的督促下,县丞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打开了粮仓的大锁。
扶苏抬头一看,霎时愣住。
迎面贴墙摆放着十余个两丈多高的,圆筒形的囷(qun)仓,上面各自标明了粟、麦、黍、菽等粮食种类。
周围的空地上,还摆放着诸多肉脯、干菌、咸菜等琳琅满目的杂货。
“想不到这小小的县衙仓禀竟然如此充裕。”
“你们的县令大人可真是治县有方啊!”
陈庆走上前敲了敲囷仓的外壁,发出沉闷的回声。
“里面都是满的吗?”
县丞躬身上前答道:“回大人,此时夏粮尚未征收,正是青黄不接之时,仓内约有一半的存粮,账目都有据可查。”
陈庆点点头:“那陈粮有吗?”
“有。”
县丞上前几步,指着库房边角处的一堆麻袋:“陈粮都在这里。”
陈庆招呼蒙甘过来,用他随身挟带的佩剑戳了个口子,黄澄澄的麦粒立刻沿着破口洒了出来。
“殿下你看。”
“灾民吃得可比这差多了吧?”
陈庆抓了一把麦子,递到扶苏面前。
县丞见势不妙,立刻解释道:“库房年久失修,临近夏日雨水连绵不绝,故此县令大人吩咐我等先将保存不当,发霉糟朽的粮食发下去。否则再拖延些时日,就彻底不能食用了。”
啪,啪。
陈庆击掌赞叹:“想不到本官一时失手,竟然打死了个聪慧如斯的县令。”
“放着大半库房的粮食不发给百姓,偏偏要拿糟朽几不能食的最劣等粮给百姓食用。”
“敢问一声,你家县令年年考评可都是‘上’?”
“毕竟仓禀充足,又不虞饿死了治下子民。”
县丞、主簿等人深深地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扶苏看着粮仓里堆积如山的粮秣,想起外面洒在地上的稻糠、霉粮,心中顿时窝火。
陈庆哂笑两声。
这才哪儿到哪儿。
朝廷虽然每年都要对官员核查考绩,但账面上的好官,可未必是百姓的好官。
“再去别的库房看看。”
从粮仓出来,走出不远,县丞又打开了存放工具的库房。
大大小小的铧犁、绳索、斧凿等应有尽有。
陈庆的目光被斜对面草绳捆扎的铁器所吸引。
“这是今春发下去的犁铧?”
“连解都没解开,你们没发下去给百姓使用?”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陈庆也觉得离了个大谱。
田舟等人日夜赶工,就为了让更多的百姓用上更轻便、更省力的新式犁具。
万万没想到,春耕都过去了几个月,此处的县衙里居然还有全新未拆封的!
“县令大人说……此物价值不菲,便是制成兵器也绰绰有余。”
“黔首百姓若将其损毁,怕不好补充。”
“故此先暂缓发放,继续沿用去年的旧物。”
县丞硬着头皮解释道。
陈庆费了不少力气,才从捆扎的草绳里拽出一柄全新的犁铧。
露在外面的地方已经长满锈迹,而下半部分依旧保持着原本的模样。
“县中百姓遇到你们这样的父母官,可真是有福了呀!”
“这小小的县衙,竟然被你们当成了自己家。”
“粮食宁愿放烂了,也不发给百姓,生怕被他们占了便宜。”
“好好的犁铧,非得让它在库房里生锈蚀朽烂,也绝不能折损在百姓手上。”
陈庆揪住了县丞的领子。
“百姓视尔等为父母,尔等将他们当成什么?”
县丞惊惶地大喊:“陈府令饶命,小人只是个微末小吏,不关我的事啊!”
陈庆目光如炬:“你告诉我,县令私分了殿下的精面,有你一个吗?”
“别撒谎,否则本官开膛破肚,也要找出是谁吃了。”
县丞犹豫良久,才苦着脸点点头。
“既然你吃了百姓的粮,那我就代百姓教教你。”
“古语言:父慈子孝。”
“可还有句话,叫做:父母不贤,军体拳!”
砰!
陈庆抡起拳头,一拳打在对方的眼眶上。
“先打你粮秣满仓,却苛待百姓!”
砰!
“再打你食君之禄,却不为君解忧!”
“三打你冠冕堂皇,漠视治下子民!”
“四打你为虎作伥,饱食终日!”
县丞老迈无力,哪能禁得起他的暴打。
几拳下去,他眼前一阵阵发黑,金星乱冒,身体软软地往后仰着。
要不是陈庆揪住了领子,早就瘫倒在地上。
“还有谁吃了百姓的救灾粮?”
陈庆松手放开县丞,冲着主簿等人喝道。
“下官有罪,请大人饶命。”
“饶命啊!”
“县中大事全有县令做主,小人只能听命行事呀!”
库房门口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连连求饶。
扶苏脸色晦暗,沉沉地叹息一声。
花团锦簇之下,居然是如此狼藉的景象!
父皇总让他揣摩郡县递上来的奏章,其中多有阿谀谄媚,歌功颂德之辈。
好似大秦的江山已如铁桶一般,万世无虞。
京畿治下的县城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又该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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