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寂静无声，盛毓潼红了耳朵，史薇清楚见到，身旁人耳后薄荷色的血管在汩汩跳动。
史薇从战壕里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若无其事地说：“我喜欢死你个大宝贝了，碰上你真是倒了我八辈子的血霉。”
诡异的视线纷纷了然，四散开来，还有个别躲闪不及时的，被史薇抓住：“看什么看，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没见过首长关爱新学员吗？”
没见过。
封之蓝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句，对上常星的眼神，两人都默契一笑。
“看看你们，都被枪吓成什么样了。”
史薇在战壕边上走，时不时拉起一个缩在战壕里的学员。
“你们是警员，不是普通群众，稍微有点儿志气好不好？换成任何一个现役特警队成员看到你们这副样子，都要笑掉大牙。”
“不过，你们有一点做得很好，没人举起双手做投降的姿势，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这个姿势。提出表扬。”
“现在，全体都有，俯卧撑，一百个，开始！”
“报告史中队，任务已完成，请指示！”
河对岸，杨乃宁摸出一个通话器，在黑灯瞎火中和史薇通话。
“嗯。”史薇回答得有气无力。
“史中队，我们的任务完成得不好么？”
“很好，就是让我为你们操碎了心，”史薇说，“乃宁，你有查到盛毓潼的握力么？”
“握力？”杨乃宁有点惊讶，“这个数据一般不会包括在档案中，发生了什么吗？”
史薇说：“方才为了阻止盛毓潼朝你们开枪，我出了一身的汗都没能把枪从盛毓潼手上抢下来。”
“史中队，如果我没记错，配发给盛毓潼的枪射程没有那么远。”杨乃宁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你......”
“......”
“史中队，我还有一件事要向您报告。”杨乃宁说。
“讲！”
“红外线感应器显示，有大批感染者将于二十分钟后抵达这片流域。”
“我知道了，你们撤退。”史薇说。
“是！”
史薇跳下指挥车，这次她带下了一台机枪，并好好锁上了车门。
盛毓潼躺在战壕里，她用一块布不断地擦拭枪管。封之蓝挤到她的身边，笑着说：“毓潼姐姐。”
盛毓潼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什么事？”
“您和史薇教官很熟吗？”
“......不熟。”
盛毓潼的脸烫得厉害，幸好是黑天，封之蓝不能轻易看出盛毓潼的脸色。
“史薇教官好像很关照你。”
“史薇教官并没有关照毓潼，”常星说，“她......”
于曼妮远远的“哼”了一声。
“于曼妮，你又是什么意思？”封之蓝问。
“我后悔，不是阎王，得不到特殊照顾。”于曼妮说。
“她没有特殊照顾我。”说话的人是盛毓潼。
“没有？那她怎么会对你喊出......”于曼妮清了清嗓子，“喊出那种话。”
“她是被我气急了，因为我不愿意撒手把枪给她。”
“当然是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于曼妮说，“我就是心疼我自己，大老远跑来这里当了炮灰。”
盛毓潼不再说话，她默默把枪架到战壕上。
“我可真是太可怜了......”于曼妮用手给自己扇风，“待在这又臭又冷的破地方看人家谈情说爱，浪费自己的生命。”
盛毓潼缓慢移动枪口，最终，她锁定了一个小点。
“我没有谈情说爱，我忙着，你随意。”壹趣妏敩
常星问：“毓潼，你在做什么？”
“啪。”
盛毓潼开了一枪，远处飞起一只鸟儿。
“哟，打鸟儿泄愤呢？”于曼妮冷嘲热讽。
但于曼妮很快就不说话了，因为天上哗啦啦飞起一群鸟儿，它们遮蔽了一整个天空，恍若末日来临的图景。
常星深吸一口气，立马变了脸色：“血，空气中有血的味道！”
像是应和她的猜测，就在盛毓潼开枪的位置，发出了非人的悲鸣，那悲鸣排山倒海，几乎要将战壕里的人击溃。
“感染者来了，全体准备应战！”
不知何时，史薇带着机枪来到了她们身边。
“是！”
战壕里的人分列两排，齐刷刷对准森林的方向，于曼妮就在盛毓潼旁边。她紧张得直咽口水。
“有没有兴趣来打个赌？”盛毓潼问。
“赌什么？我不怕。”于曼妮大声说。
“赌待会儿倒下的感染者尾数是单数还是双数。”
“你压什么数？”于曼妮问。
“单数。”
“那我压双数。”于曼妮说。
盛毓潼勾唇笑了笑，她眯起眼看瞄准镜，说：“现在我是对的。”
于曼妮正想问盛毓潼是什么意思，忽然想到盛毓潼先前开的一枪，连忙取出夜视望远镜，就想往森林边缘一看。未料到盛毓潼伸出双手把镜片一蒙：“现在别看，你会吐出来的。”
“我见过感染者。”于曼妮说。
“但你一定没见过感染者分食同类的样子。”
盛毓潼松开手：“你要看你就看吧，我不拦你。”
于曼妮犹豫了，盛毓潼轻轻笑了笑，把夜视望远镜替她收了起来，放回包里。
“全体准备！”史薇背对战壕，高喊，“射击！”
子弹无序地飞向感染者们，换来一阵痛苦的哀嚎，于曼妮跟着乱打了一阵后，发现身边的盛毓潼枪法不大对。她似乎是极有规律地过一阵补一枪，开枪的声音稀稀落落，却不乏悦耳之处。
再观察一阵，于曼妮明白了，盛毓潼是跟着别人开枪！但凡有人命中了感染者，她立马开枪再击中一名以保证尾数是单数。
我也不能输。于曼妮暗想，在盛毓潼开完枪后，飞快又补上一枪。
“呵呵。”盛毓潼轻轻笑了笑，抬起枪口又是一枪。
天亮了，学员们清点感染者数目，死去的感染者共有一百二十三人，其中超过一半都是盛毓潼击毙的。
“毓潼姐姐，你好厉害啊。”封之蓝嚷嚷道。
“你赢了，”于曼妮朝盛毓潼伸出手说，“但我不会服气。”
“以后还请多多指教。”盛毓潼也朝于曼妮伸出手，两人随意握了握。
“多多指教。”于曼妮说完这句话，就甩开手，走到了别处。
“交到好朋友了吗？”史薇走过来，背着手。
盛毓潼不说话。
史薇问：“你开始讨厌我了吗？”
“不......我只是想说，”盛毓潼小声说，“婚约已经取消了，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不用对我特别好。”
史薇想了想，了然地笑起来：“你觉得我在特意照顾你？”
盛毓潼垂下眼皮。
“我哪里特意照顾你了吗？你私藏物品的分我扣了，你昨天下午击毙感染者的数目我也清零了，我到底在哪里照顾了你？”史薇笑盈盈地问。
“可我还是......”
“如果你是认为我和你的谈话等于照顾你的话，那么盛毓潼，我在照顾所有人，”史薇眨眨眼，“你不是唯一一个。”
“盛毓潼，说实话，和你取消婚约对我不利。我任何苛责你的行动都会被视为打击报复，我背不起这个锅。”史薇说。
“那您......”
“所以我要去相亲了。”史薇平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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