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喝了酒,闻彦庭到底是个老江湖,又压抑了太久,趁着酒劲,江湾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
闻彦庭几乎快要没有了意识,迷迷糊糊朦朦胧胧之间尤其放肆,说了好些个糟糕话。
气温逐渐升高,江湾羞得从脸颊红到了脚尖。
偏偏他就应,一声声的应。
江湾撑不住了,咬着唇倒出力气来骂他。闻彦庭也不恼,俯身贴着她的唇吻,轻声细语低沉喃喃地问她是不是他哪里不好。
他哪都做的好,好到江湾快要受不了。
她抬腿踢着闻彦庭,浑身都用不上力气了,说出的话都是虚弱的气音。
“闻彦庭,你真的喝多了?”
江湾半眯着眼睛问。
闻彦庭没回答,只是埋头闷声。
他真的喝醉了。
月明星稀,直到天渐渐有些泛蓝,两人才就此停下。
她的皮肤苍白,底下还透着粉,闻彦庭俯身在她的大腿处亲吻,长睫划过。
床被淋湿,江湾躺着,怎么也不舒服。
还以为是在伦敦的庄园里,闻彦庭下意识想要出去找菲佣清理残局,但此时别墅里也只剩下钟迟和陆砚生。
找谁换?
江湾脑子像是瞬间崩了弦,抬起手一把拽住闻彦庭的衬衫袖子。她指尖泛白,只是那么虚虚地勾着,根本用不上力。
“你别去。”
江湾喘着气,声音都沙哑的厉害。
闻彦庭摇了摇头,半眯着眼,神情还有些呆滞:“不舒服。”
他说话时,还带着浓浓的醉意,眼神都发直,看着呆愣得很。
江湾勾了勾他的手腕,放轻了声音:“陪我。”
闻彦庭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屋内沉寂了半晌,只剩下江湾的呼吸声。他想了好一会才挪动身子,顺着床沿往里靠了靠,躺在了江湾身边。
他抬手抱住江湾的身子,将人拢到自己怀里:“不去了。”
醉后的闻彦庭很怪,是江湾没有见过的样子。
她累的难受,被闻彦庭抱在怀里也一动不动。男人大手一伸,把扔在一旁的被子捞过垫在身下,抬手托住了江湾的后腰。
闻彦庭在她的唇边上啄了几口,声音低沉温柔。
“舒/服了吗?”
他抚着她的头发,从发顶到尾端,又放在指尖细细揉捏。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沉默了几十秒,江湾正犹豫着怎么开口时,头顶忽然传来了闻彦庭均匀的呼吸声。
睡着了。
江湾无奈,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能钻进闻彦庭的怀里。
她是想问闻彦庭,他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江湾第一次被闻彦庭这样抱在怀里睡觉,再亲密的事都做了,却在心贴着心,彼时感知心跳的这一瞬开始有了慌乱。
她失了眠,睡不着更不敢动,只能仰着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辰光打量着闻彦庭。
他和九年前好像没什么变化,但模样气质却是愈发的成熟。她抬起一只手小心地拨弄着闻彦庭的鬓角,想要去寻白发。
她算着,闻彦庭的年纪已经不算年轻了。
江湾心里呢喃,环着手臂抱紧了闻彦庭。
她一晚没睡,几乎是天一亮就爬了起来,趁着没人捞起衣服回了自己房间。
昨晚两人做的荒唐又疯狂,就连屋内都充斥着暧昧的味道,江湾的衣服被染脏了,穿不得。
陆砚生起了个大早,迷迷糊糊间好像看到了江湾从闻彦庭的房间里走出来。
他倒是没多想,人是他昨晚塞去闻彦庭房间的。他打了个瞌睡,懒懒散散地进了闻彦庭的房间。
陆砚生的动作可不像江湾那般小心,他大喇喇的,关门时都带着震动。
闻彦庭听到声响皱眉而起,太阳穴一阵剧烈疼痛,连身子都没力气。
他随手抄过枕头一把甩在陆砚生身上,声音嘶哑低沉:“做什么?”
陆砚生轻笑一声,抱着手臂倚靠在墙上,眼里还带着朦胧的睡意:“饿了,顺带看看你还活着没。”
男人趿拉着拖鞋,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双臂搭着,语气随意。
“怎么着,有心事啊?昨晚喝了那么多,是看见小江湾心都乱了吧。”
闻彦庭揉着太阳穴的动作一顿,眉头紧锁着,脸色沉了几分。
“别胡说,我对她只是亲人,仅此而已。”
卧室外的江湾握着门把的手猛然顿住,一瞬间,浑身力气皆失。
她忘记了有内/衣还落下,刚准备进门来取便听到闻彦庭的这一句。
原本羞红的脸瞬间冷却,昨夜好呗高高抛起的心也在这一刻跌入了谷底,从心底寒到了脚尖。
她握着门把的手还颤抖着,指尖都跟着发白。
闻彦庭说这话时,心里也有异样。他昨天还在梦中肖想江湾,翻云覆雨,但这样的话他怎么能说出口。
陆砚生眉头微微一蹙,身子也跟着后仰。
“你说这话可就没良心了,小江湾可是照顾了你一整晚,我刚进来时可还看到她从你房间里走出来,看样子八成是一晚上没睡。”
他双手抱着后脑,啧啧作响:“可怜哦,伺候的是个负心汉。”
闻彦庭闻言皱紧了眉,他抬眸看着陆砚生,有些犹豫:“我昨天喝多了,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陆砚生挑着眉头:“我怎么知道,这你应该去问小江湾,我倒是觉得你现在这话就不该说。”
“你昨天那个样任谁都不会信你对人家小江湾没有一点想法,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她早都不是当年那个小豆丁了,你还当然人家是你闺女呢?人家现在是知性成熟的女性,身后边追了一堆野男人跟屁虫,只有你还过不去心里的那个坎。”
陆砚生调侃着,边说边啐了一口:“你要真是不喜欢,你昨天跟那个钟迟吃醋叫什么劲啊?”
闻彦庭被戳中了心事,表情都有些僵硬。
“自家白菜被猪拱了,我身为她的监护人,有权利为她把关。”
陆砚生摆了摆手,冷笑一声,不想和他多扯:“你就嘴硬吧你,迟早有你后悔的。”
后面的话,江湾已经没有勇气再听下去了。
是她高估了自己在闻彦庭心里的地位与重要性,更轻贱了自己的感情与尊严。
陆砚生的官司早就打完了,是她一直找着这样的借口留下。
也是在那一天,江湾收拾东西准备和钟迟回墨尔本,甚至连一声招呼都没有打,还是陆砚生给闻彦庭带去的消息。
他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没有多劝些什么,只说了一句。
“你就一句话,我不信她不会留下来。”
闻彦庭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房间的落地窗前,看着江湾上了车。
车子从庭院渐渐驶出,最后消失不见,闻彦庭捻灭了烟头,将那口浓雾从喉咙处吞下。
这种感觉要比当年来的更难受,至少九年前,他不是亲眼看着江湾离开。
菲佣来打扫房间时,闻彦庭就坐在落地窗前一根一根地吸着烟,陆砚生离开了,他知道自己劝不动,犟骨头比谁都懂得如何折磨自己。
菲佣抽动床单时,无意掀开了那个曾被垫在身下的被子。一抹鲜红映入眼里,菲佣吓了一跳,转头看向了闻彦庭。
“闻先生,请问您是否有不舒服的地方,需不需要我帮您叫医生?”
闻彦庭回头望去,语气平淡:“怎么了?”
菲佣将手里的床单微微摊开:“我看到这里有血迹,想着是不是您的身体不适。”
闻彦庭怔住,手里的烟头被扔在烟灰缸里。他大步上前掀开被子,一块血迹斑驳,连带着被子里藏着的被遗忘的bra。
他猛然僵在原地,昨晚的记忆汹涌波涛会顶而来。
那不是梦。
他真的和江湾发生了什么。
脑海中一片混乱,来不及多想,闻彦庭便让人备车追去机场。
航站楼内的广播一声声回荡着,江湾低头看着写着自己名字的登机牌,心里一阵空荡。
钟迟一眼便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我还以为你会留下来。”
江湾垂着眸,将手中的登机牌收了起来:“墨尔本没什么不好。”
没头没尾的一句,钟迟明白,她不想多说。
钟迟顿了顿:“去安检吧。”
江湾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跟在他身后随着他走。
闻彦庭匆匆赶来,一路颠簸跑动,此时面颊已然有些发红,就连胸口都带着微微刺痛。
他找寻了江湾许久,终于在她快要消失在安检口的那一刻,将她拉扯回来。
闻彦庭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呼吸都没来得及喘匀。他胸膛震荡,一口气堵在喉咙处疼的要命。
他看着江湾那双浅淡的眸子,强压着那股刺痛,沙哑着嗓音。
“昨天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对不对?”
闻彦庭紧紧盯着江湾的眼,生怕错漏一丝情绪。
江湾面色薄凉平淡,她看着闻彦庭,沉默了半晌后,将手从他的掌心中缓缓抽了出来。
“听不懂闻老师的话。”
闻彦庭的喉咙像是被扼住,他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一时间还有些茫然无措。
“既然已经回来了,为什么还要走?”
“这里已经没有我的家了,我也习惯在墨尔本的生活了。”
江湾尽力掩盖着情绪,将颤抖的声音压下。
“这里就是你的家。”闻彦庭说。
江湾抬起眸子看着他,平静的双眸下早已是波澜涌动。
多年的法庭经验强迫着她在此时镇定下来。
她说:“不是。”
江湾看着闻彦庭:“这里是我的家吗?我该以什么样的身份留在这里?是以闻老师的养女的身份藏住自己的情绪和感情,又在晚上爬上闻老师的床听一句虚伪的我爱你吗?”
“这样自欺欺人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我也做不到。”
江湾的声音略有波动,随后又被她强迫着压了回去。
她的手紧紧攥着,指尖都凹陷在掌心当中。江湾紧咬着唇肉,即便是双眼发酸发涩也依旧强撑着,睁大了眼。
她在克制,克制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闻彦庭震颤在原地,背脊都僵住。
江湾的话就像是一根刺狠狠扎在他心头,那根刺在里面生了根,衍生出了成千上万,覆遍成了荆棘地。
他哪有资格嚷着疼,这根刺是他亲手种在她心头的。
江湾的双腿已经发虚,几乎要站不稳身子。她自虐般的,手心都快渗出血来也不愿意是松下半分。
“我本来以为我是喜欢你,还为此坚持了这么多年,我给陆叔叔写下的每一封信件背后,都是我在心底默念了一万次的我爱你。”
江湾看着他的眼,眼前早已是模糊氤氲的一团,即便是她已经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但我想我错了,或许我对只是荷尔蒙刺激下分泌出的情绪波动,只是你把我从悬崖上解救下来后所产生的吊桥效应。”
“我真的喜欢你吗?”
江湾轻声问,气音下的哽咽让她的喉咙几乎要失声,她连自己都快听不清她的声音。
可偏偏在这熙熙攘攘、喧闹嘈杂的人群中,闻彦庭听的无比清楚。
“没有。”
闻彦庭的心猛然震颤,随即便是耳边传来的轰鸣。他快要分不清是病理上的疼痛还是感情。
只是那一千万根荆棘发了疯的生长,几乎要钻进他的皮下骨肉,他没有一次是这样的疼。
他终于在这一刻承认他错了,他不该说那样的话,不该那样矢口否认,不该亲手在她的心里种下荒芜,任那根刺野蛮生长。
江湾勾着嘴角,眼里蓄满了泪也倔强的不肯落下。
“闻彦庭,在你一次次的否认你对我的感情、一次次地辩解着我们之间的关系时,我对你就已经再没有感情了。”
“谢谢你对我从前的照顾,从今往后,我们两清。”壹趣妏敩
江湾对着闻彦庭深深地鞠了一躬,她弯下腰,长久没有起身。他也没有看到,在她低下身的那一刹,泪是拼命的往下砸。
她不动声色,将脸颊上的泪掩下,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闻彦庭看着她的背影,心口是猛然撕裂的剧痛,任凭他怎么呼吸都喘不上气来。
直到江湾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他才紧紧地抓住胸口,将那口浊气吐出,痛地弯下了腰,大口呼吸着。
人来人往,再没人看到他因痛染红的那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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