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一大早,齐非就被急促的敲门声叫了醒来。
“来了来了,别敲了,吵死了!”
齐非压住心中的怒火打开了门。
门口是一个穿着睡衣拖鞋的胖女人,矮小的身体使得她像是在用鼻孔看人。
“躺在里面装死是吧!昨天我就告诉你了,交不出房租就趁早滚蛋。”
女人鼓着腮帮子咒骂着,活像一只蛤蟆。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www.sxynkj.ċöm
齐非被从睡梦中吵醒,也是十分的恼火。
他没想到前一个自己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
女人见齐非交不出房租,也不再啰嗦,冲进屋里就把齐非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扔了出来。
“不劳烦你了,我自己会走。”
齐非看着门口屋子里杂乱的一切也没有再待下去的欲望。
“把你那破车也赶紧开走,垃圾堆里捡来的烂玩意跟你爹一样的供着,活该你吃不上饭。”
什么?还有一辆车!
齐非心里也是没想到,自己原来还拥有一辆车。
这么说来,倒也不算是特别穷困潦倒。
齐非将自己的东西打包,装在了一个面粉袋子里。
看了一眼柜子里的小说稿件,最后还是找了几个泡面的纸箱子把它们放在里面带了出去,最后把房间的钥匙还给了胖女人。
胖女人见状立刻掏出了鸭梨14plus打起了电话。
“喂,开锁公司吗?来给我换个锁,我怕家里进贼。”
齐非白了一眼胖女人,左手拎起面粉袋,右手抱着纸箱子下了楼。
昨天从手提包里翻东西的时候,齐非还真没有注意到那串钥匙上还有一把车钥匙。
今天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还真是有车一族。
一辆六菱蓝光牌的小破面包车在楼外显得格外扎眼。
它那独特的气质,沾满污泥的轮胎,以及破损的车玻璃。
无一不诉说着它的伟大,甚至一旁的三蹦子也在它的衬托下显得冉冉生辉。
齐非打开后备箱,把自己的行李放进去,然后小心翼翼的关上后备箱。
驾驶室十分干净,甚至连方向盘都没有。
齐非正纳闷这破玩意该怎么开时,眼睛余光瞟到副驾驶的座椅底下有一个方向盘。
齐非坐上驾驶位,伸手去拿副驾驶上的方向盘。
火辣辣的阳光照在坐垫上,齐非不禁嘀咕一句。
“这个车有点烫屁股啊。”
找到了方向盘,就差发动车子了。
可齐非启动了好几次,这破车就是不断熄火。
在试了七七十四次之后,这辆面包车终于开始大口的喘气。
只听声音,路过的人可能会以为这是一辆拖拉机。
车子发动之后,齐非打开了手机导航。
昨天晚上他在网上偶然看到某公司招编辑,并且和对方约定好今天下午前去面试。
反正这个世界的自己之前是写小说的,这样算来自己还算有点工作经验。
于是齐非打算去碰碰运气,毕竟不能等着饿死街头。
“走你!”
随着齐非踩下油门,只听哐当一声。
明媚的阳光撒在了齐非的身上,让他瞬间成为了一个暖男。
齐非抬头一看,这辆小面包的车顶已经不翼而飞。
再向后看去,车顶已经从车顶滑了下去,斜靠在后备箱上,与地面一起构成了一个完美的直角三角形。
就像这样:⊿
“妙啊,还是个滑盖的。”
“这样,我也算是开上敞篷车了吧。”
齐非自嘲着,同时感到十分憋屈。
齐非无奈的走下车。
见四下无人,将掉落的车顶托回上方,然后推着小面包走上了求职之路。
不过毕竟附近还有不少的住户,齐非也不敢过于嚣张。
有人经过的时候他就停下来假装检查车胎。
当经过没什么人的小巷子的时候,齐非就把小面包举过头顶,跑上两步。
约定面试的时间在下午,但齐非一大早就被房东扫地出门。
现在到了中午,齐非的肚子也是饥肠辘辘。
可惜仅剩的一百块在昨天晚上被自己拿去涮了火锅,现在是一桶泡面都买不起了。
刚巧面试公司的附近有一家4s店,齐非隔着窗户能看到店里有不少拿给客人的免费小点心。
“您好,您是要购车吗?”
见齐非向里面张望,店里一个呆头呆脑的小伙子立刻迎了出来。
按理说,像齐非这种打扮,完全不用接待。
因为压根买不起车。
但快要月底了,为了冲业绩,这小伙子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我就是看看。”
齐非也毫不客气的走了进去。
店里的销售看到来了顾客,也都迎了上来。
尽管齐非看起来像个穷光蛋,但他们也抱有一丝这是富二代装穷的幻想。
销售员滔滔不绝的讲着那辆车的性能如何如何,是多么多么的好。
但齐非已经快要饿晕了,眼睛不住地往那些小点心上瞅。
见销售员还在滔滔不绝的讲着,齐非打算来个激将法。
“那个,到饭点了,我得先去吃个饭,刚好我看到那边也有一家车店,顺路去看看。”
说着齐非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走。
几名销售见状立马拉住了齐非。
“您先别走,再看看,您要是饿了,我们这有免费的点心,先垫垫肚子。”
甚至有一名销售把自己点的麻辣烫都给齐非端了过来。
齐非也不故作矜持,大口的吃着面前的食物。
不一会儿,齐非扫空了点心和麻辣烫。
“那个,你们的车不错,我出去打个电话,让人把钱送过来。”
几个销售闻言脸上立刻笑出了花,殊不知面前这个男人吹牛都不带喘气。
齐非走出车店,撒腿就跑,留下那些人傻傻的等着。
推着小面包前往面试的公司,途中经过一家汽修店。
齐非盘算着要怎样去白修一次车。
店里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正忙碌着。
当这个男人转过身来的时候,齐非简直不敢相信他只是一个修理工。
如果不知道,说他是健美冠军也不为过。
一身的腱子肉无不体现着男人的雄风,连齐非也不禁感叹。
令齐非感到奇怪的是,这个修理工拿的工具居然是一把比头还大的铁锤。
“哥们,这么修车的还是头一次见啊。”
齐非走上前搭讪。
修理工回头看了一眼齐非,嘿嘿一笑。
“这是俺的独家手艺,不管你的车啥毛病,一锤下去保准好。”
“修车多少钱啊?”
齐非试探着问道。
“俺价格便宜,大锤八十,小锤四十,一锤下去要是修不好,免费给你把车翻新。”
齐非一听这话,瞬间乐了。
自己正愁着破车呢,现成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修不好真免费翻新吗?”
“俺们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诚信,能骗你不成。”
齐非默默地把小面包推了过来。
“师傅,请开始你的表演。”
修理工回头看到齐非的车,瞬间蒙了。
这是人能开出来的车。
“师傅叫什么名字?”
“黄大锤。”
修理工黄大锤呆呆的看着这辆小面包。
“黄师傅,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什么?”
“诚信...”
出了医院,齐非沿着马路一直往前走,他也不知道要去哪,但至少得先离医院远一点。
走了半个多小时,齐非觉得有些不对劲。
零零散散的房屋和为数不多的汽车说明自己可能是在郊区。
刚好路边有一辆共享单车没锁,齐非心想这也不算偷吧,骑到了给他锁上就好了。
于是齐非骑上单车踏上了前往市区的路,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个从商店买完东西出来满街找单车的男人。
齐非心里还在盘算着这个世界的自己会不会是一个土豪。
毕竟齐非不会想在这个世界过着一座天桥一只碗,一天收入全靠哭和喊的生活。
郊区虽然人烟稀少,但风景却是没的说。
道路两旁载满了杨树,偶有几多野花和杂草生长在充满泥泞的青石阶里。
空气中没有汽车尾气的味道,更多的是来自于旁边小饭馆和居民住房的窗户中飘出的油烟味以及大火烹炒的饭香味。
街角巷内刮起的微风由于没有了高楼大厦的遮挡,便显得有些肆无忌惮。
轻撞在路边叫卖红薯的大叔身上,使这直挺挺的身板也经不住打了个寒颤,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服。
郊区和市区隔着一条河,河中间横架着一座石拱桥,看来也有些年头了,骑过这座桥就能到市区了。
桥的一边站着一个年轻人,脚边放着一个手提包,把胳膊撑在石桥上凸起的石墩思考着什么。
齐非走近点才看清楚,这个人竟然有着和自己完全相同的面孔。
想必这就是这个世界的齐非了,只是似乎并不像想象的那样是个土豪。
齐非把自行车停了下来,将手揣进兜里。
并不是因为冷,只是想用自己的手掌把兜里的水果刀温热一些。
他不想刺进自己身体的小刀过于冰冷,这样会寒了自己的心。
齐非在来的这几天里变化很多,在图书室里读了几本书。
过去在那个世界里,齐非想要活下来,每天都会在手上沾上别人的血液,但在这个世界,杀人是犯法的。
但自己别无选择,在这个世上只能有一个自己。
犯罪是一门艺术,齐非很清楚小刀应该从哪里刺入,也知道怎样让痛苦最小化,他想让这个世界的自己少一些痛苦。
齐非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年轻人回过头,当他看到齐非的面孔时,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是微微一笑。
齐非看了一眼年轻人手中的书本,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也看过那本书了。
“你是来杀我的吗?”年轻人从兜内掏出一盒香烟,点燃了两支,递给了齐非一支。
齐非接过香烟,学着年轻人的样子吸了一口,却被这呛人的味道弄得不住咳嗽。
“是啊,看样子你也知道了,不过放心吧,我是专业的,你不会太疼。”
年轻人听了齐非的话冷笑一声说道:“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来。”
说完年轻人便跨过了石桥的栏杆,张开双臂,缓缓倒入河中。
随着水花溅起,这个世界的齐非从此消失,顶替他的是另一个自己。m.sxynkj.ċöm
齐非看着转眼便平静了的河水,陷入了沉思。
兜里的小刀早已将手掌划破了一个口子,但齐非却不觉得痛。
往日里以命相搏的时候,双方都不会留情。
但今天,这个和自己有着相同面孔的人却毫不挣扎,将自己的生命拱手送给了别人。
齐非靠着石桥坐在地上,打开了年轻人留下的手提包。
他要看看是什么让一个人如此轻易的放弃了自己。
齐非向手提包中看去,包里有一部手机,一张百元大钞,一串钥匙和一个封皮已经被磨损的不成样子的笔记本。
最重要的是,有所有的证件,这就让齐非在这个世界真正拥有了一个身份。
天色已经渐晚,对面市区的灯火慢慢照亮了整个夜空。
齐非再次骑上自行车,把手提包挂上车把,摇摇晃晃的骑过了石桥。
进了市区,果然是热闹了不少,人多了起来,车也多了起来,只是没有郊区那样生活的烟火气息。
自行车被停在了一家火锅店门口,锁上了车锁。
齐非拎着手提包走进了火锅店。
人们说,一个人去吃火锅,必定是孤独的。
齐非就是这样一个人,但对于他来说,这已经是很好的生活了。
滚烫的火锅翻滚着,把生活的惆怅与不甘揉碎在了里面。
齐非打开了手提包中的手机,他要看看新身份的生活究竟是怎样的。
手机并没有密码,也许可以说,也没必要设密码。
相册里一张张照片诉说着曾经的主人如何从充满希望到逐渐颓废。
齐非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那本被磨损了封皮的笔记本或许会是最后的财富。
齐非打开了笔记本,每一页上都是杂乱无章的。
齐非通过这些文字看出来了,这个世界的自己是一个小说作家。
但显然,也是一个作品不温不火,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作家。
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上,有他留下的一句话:
我知道你要来,我已经受够了苦逼的人生,这下换你来体会了,祝你好运。——作家齐非
于是,这个从另外一个世界而来的齐非顶替了这个世界的作家齐非。
“真艹淡,居然是个写小说的,小说家,狗都不当。”
齐非抱怨着新的身份,不断把食物塞进自己的嘴里。
美美的吃了一顿,也花光了最后的一百块。
齐非顺着钥匙上写着的地址找到了自己的住所。
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小屋就是自己生活的所有。
小床的一角缺了一块,用一本厚厚的字典垫着,床的另一边有一个柜子,里面放满了小说的手写稿件,柜子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可以看出,这个请困潦倒的男人把生活的最后一点温柔给了梦想。
桌上是过了期的泡面和发了霉被削掉一半的苹果,它们诉说着房主曾经凄惨的生活。
尽管生活是个烂摊子,但齐非心里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能好好的活着,有什么不好呢?”
齐非关了灯,躺在了床上,踏踏实实的睡着了。
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无论生活是怎样,明天他会以小说家的身份在这里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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