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围着餐桌坐定，气氛在这一刻达到了诡异的平衡。
没有人率先说话。
中午的饭菜依旧很丰盛，米饭配东坡肉，浓郁诱人的汤汁色泽明亮，旁边还有几道下口的小菜。
叶梳云端起碗挨个盛饭，其余三人都瞪着眼看着桌子，一动不动。
梁峰玉兴致不高，看了眼招呼杨烨吃饭的闺女，瘪了瘪嘴刨起了碗里的米饭。
叶梳云瞪了已经开始吃味的丈夫一眼，对着身边的杨烨，“小烨，在这可别放不开，就当自己家一样。”
“嗯嗯，饭很香，菜也很好吃，谢谢阿姨！”
“肯定没你家里做的好，阿姨的水平自己还是清楚的。”
叶梳云笑着和杨烨说这话，同时在饭桌底下踩了梁峰玉一脚。
梁峰玉吃痛，把脸从碗里拿出来，不解地看向妻子。
那想要吃人的目光，分明在说，你个一家之长埋头干饭成什么样子！
倒是说句话啊！
“啊？哦。”梁峰玉擦了擦嘴，明白了妻子的意思，“那个，杨烨是吧？”
杨烨顿时一激灵，赶忙放下筷子，坐直身体，表情庄重地回答。
“是的，叔叔。”
“多大了？别这么拘束，该吃饭吃饭。”
杨烨夹了一小筷子米饭，现在他终于知道什么是味同嚼蜡了。
“过完年就整十七了。”
“那还挺老的。”
杨烨差点被米饭噎着，叶梳云无奈地以手抚额。
只有旁边真正吃饭的梁伊人笑喷了，刚夹的肉又掉进了盘子里。
“爸！”
叶梳云调整好了情绪，端起梁峰玉的碗，不由分说地又添了一大勺米饭。
看来还是堵着你的嘴算了。
“小烨人家那是生日晚，12月的，实际上也就跟伊人差两个月，哪是你说的什么老。”
杨烨吃着饭，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最后只好在那尴尬的笑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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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这场难捱的饭终于吃完，杨烨感觉自己经历了一场灵魂上的一生。
可是今天注定是他的受难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叶梳云跟梁伊人去厨房刷碗，梁峰玉和杨烨在客厅里看着电视出神。
又是诡异的安静。
杨烨发现，平时自己打破尴尬局面的能力挺强的，可现在脑袋就跟一团浆糊似的。
还是在脑袋里均匀摇晃过的浆糊。
拼了拼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有话没话也得整两句。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叔叔，这电视…网速挺快哈，看得真流畅。”
梁峰玉拿起遥控换了个台，淡淡道，“没联网，有线的。”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
杨烨的脸一瞬间就充血了，红的发黑，现在的他恨不得能用脚抠出三室一厅。
梁峰玉看了身边这个坐立难安的臭小子，好气又无奈。
“跟我来书房吧。”
……
……
书房采光很好，但再炽热的阳光也驱不散杨烨心里的忐忑。
两辈人，两个之前素未抹面，素不相识的男人，现在不得不撤下一切伪装，坦诚相待。
梁峰玉坐在书桌后面，下意识地掏了掏口袋，才想起来烟已经被老婆收走了，于是起身翻起了书柜。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语气冷静，没有夹杂丝毫的情绪，完全不像是刚刚餐桌上那个随和的乐天派。
“三月份，跑步的时候在操场偶遇的。”
终于在一本《百年孤独》地书页里找到了一根库存，梁峰玉笑着把鼻子凑到烟上用力地嗅了嗅。
在基地项目遇到瓶颈时，这是唯一能给他灵感的东西。
“抽烟吗？”
梁峰玉拿着那根已经有些泛黄的烟递向杨烨。
杨烨被吓了一跳，刚忙起身摆手摇头。
“坐，别紧张。”梁峰玉终究是没有点燃香烟，“那就是认识还不到半年？”
杨烨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硬着头皮点着头。
“什么时候确定关系的？”
“市统考的表彰大会上，有一两个月了…”
由于紧张，他只能凭借下意识来回答。
“知道伊人今年才多大吗。”
杨烨听着明显开始带着情绪的问话，心情不知不觉地变得沉重了起来。
“16…”
“嘭！”
毫无征兆地拍了一下桌子，梁峰玉皱眉冷目，一动不动地盯着杨烨。
这一下的动静很大，就连在门外抱怨书房隔音太好的梁伊人都听到了。
她心里一急，握住门把手就想冲进去，但却被身后的妈妈阻止了。
叶梳云扶着女儿的胳膊，冲着她摇了摇头。
梁伊人这时候也明白了此时的情况，脸上着急，但也松开了门把手。
她担心的目光透过房门，照在了杨烨的身上。
这是最后的考验，也是第八十一难的结局。
自从进门后便忐忑紧张的杨烨，这时候反倒稳住了心神。
他第一次认真地看向了书桌对面的男人，一位丈夫，一位妻子。
他的头发并没有秃，反而十分浓密，不像一位身兼重任的科研总师，反倒是其间稀疏的白发，让杨烨看到了他身为丈夫的无奈，作为父亲的心酸。
横眉冷对，此刻，他只是一位父亲。
一位无限爱着女儿的父亲。
杨烨心思电转地斟酌着用词，仿佛要用一生的词汇来说清楚接下来的一段对这位可敬的父亲的话。
“叔叔，我是认真的，对于伊人，我一直以来的信念都是相知相守。”
杨烨心跳加速，手开始因为兴奋和紧张有些抖动，但他仍然真诚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或许是时间让我们过早地相遇了，但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遇见她，已经是我莫大的幸运，我不认可错误的时间遇见对的人的说法，我明白我自己，如果我犹豫了，如果我胆怯了，如果我没有争取，我一定会遗憾。”
“叔叔，你放心，我跟伊人与其说在谈恋爱，倒不如说是目前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们都知道事情的轻重和时间的重要性，我们没有任何超过这个年龄段的过分的行为。”
杨烨这些完完全全的都是心里话，对于老父亲，唯有真诚。
“叔叔，我们会一起努力，一起进步，一起长大，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您也能来参与其中。”
杨烨的目光清澈而真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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