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宅邸。
西苑的厢房中。
赵始、媚珠和赵诞三人围坐在桌案前,赵尧正耐心地解释着。
“大哥,媚珠嫂子,诞儿妹妹,你们听我说……”
赵尧压低着嗓音,生怕隔墙有耳一般,缓缓道:“咱们大秦的储君之位虚悬着,陛下其实早有圣裁了。”
赵始皱着眉头,愕然道:“二弟啊,那储君之位既不是长公子嬴扶苏的,又不是少公子嬴子昭的,那到底是谁的啊?”
“就是啊,你快别卖关子了,现在就咱们几个人在,难道你还怕我们口风不紧么?”媚珠也急得柳眉倒蹙,慌忙道。
赵尧努努嘴,叹息一声,仿佛在为自己忠心耿耿辅佐的少公子嬴子昭鸣不平,道:“唉,实不相瞒,陛下这些时日总是微服出宫,听说是陛下在宫外有一位极其看重的公子皇孙……”
“二弟,你此话当真?”赵始满脸惊愕,忍不住高声问道。
赵尧却惊慌失措地捂住赵始的嘴巴,责怪道:“哎呀大哥啊,你可不能声张啊,这件事咱们赵家兄妹知晓就行了,至于陛下的决断岂是我等所能窥探的啊?”
“私下揣测圣意是重罪,更不必说与公子皇孙往来不清了,这个道理为兄明白。”赵始点点头,便也不再声张。
赵尧见状则缓缓起身,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大哥,媚珠嫂子,诞儿妹妹,一言以蔽之,便是这次各地行省的公子皇孙进京述职,咱们赵家人不能妄自擅动。
“尤其是兰池宫的那位,绝不能有密谈之事发生,否则值此多事之秋,此举势必引火上身啊!”www.sxynkj.ċöm
“二弟你就放心吧,你放心在长公子府做你的卫率,我们是不会拖你的后腿的。”
赵始表着态,媚珠和赵诞也郑重地随着点头。
赵尧反复确认了几眼,才敢放心地起身离开厢房。
“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啊!”
……
章台宫。
宫阙殿宇之间传动着文武群臣们悉悉率率的议论。
殿上御座的嬴政正端着袍袖,等候着治粟内史王绾的回话。
王绾躬身上前,小心翼翼地对袖上奏道:“启奏陛下,大军开拔所用钱两粮草皆已筹备妥当,请陛下派人查验。”
嬴政颔了颔首,沉声问道:“王卿此番劳苦,朕当嘉奖,还有,那西南夷各国立为藩属之事,办得如何了?”
殿下群臣纷纷议论开来,正疑惑于陛下为何无缘无故问及这件事时,便听嬴政继续道:“近来岭南刚刚平定,须择一位有治郡之才能的人选前往安定岭南民心,诸位以为如何?”
群臣还没来得及上奏,殿上的嬴政忽而又道:“罢了罢了,此事容后再议,王卿,朕记得你衙署有位名叫韩章的干吏,可有此人?”
王绾赶紧拱手,道:“回陛下,正是,韩章乃微臣衙署的平准丞,不知此人何德何能,竟承蒙陛下问及?”
嬴政只淡然一笑,不再多言,忽而拂了拂袍袖,起身道:“行了,朕已了然,诸位爱卿暂且退下吧。”
说罢,嬴政便在寺人的侍奉下徐徐离开大殿,徒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文武在原地踟蹰。
见嬴政移驾后,将作少府隗状立马碎着步子上前来,凑到王绾的身前,说道:“王大人啊,你说陛下此举是为何啊?今日的陛下,下官怎么看不明白啊?”
王绾闻声却只朝着隗状白了一眼,并未多言,同时不少官吏也一拥而上似地上前来,围绕着王绾,你一言我一语地问询着。
“王大人啊,陛下今日到底有何深意啊?”
“就是啊,王大人,陛下如此为之,定然是有陛下的主意啊,陛下先是问粮草筹备,又是问计安定岭南的人选,最后还问了王大人您衙署中的韩章,如此小吏,陛下为何要提及啊?”
“恳请王大人为我等答疑解惑啊!”
这些围上来的官吏无不清楚,方才皇帝陛下所提及的韩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平准丞。
平准丞作为治粟内史治下的属官,虽然职权尚不低,但毕竟上不了台面,皇帝陛下金口玉言,能提及此人绝对有不可言说的深意……
王绾则是微微一笑,淡淡说了一句,“诸位同僚,你们只是记住了韩章的官职,可是你们却不记得韩章曾经的功绩?细细品味,自能明白。”
说罢,王绾便背着两手朝殿下走着,周围群臣的议论声也逐渐平息了下来。
听着王绾的提示,群臣似乎在扪心思索着那平准丞韩章有何过人之处。壹趣妏敩
突然不知是谁率先说了一句,“我想起来了,韩章此人有治军之能!”
四下里顿时一片唏嘘,众人也纷纷记起了不久前韩章的一次傲人功绩。
韩章所居的平准丞虽然是文职,但是韩章曾经却也是从李信军中历练而出的勇士,戍守南境时曾携两百骑兵锐士荡平敌寇,冲杀贼寨如入无人之境。
韩章阵斩百越悍将,为秦军破阵立威,因功才加官到了平准丞的任上,这正是寻常文官所不具备的治军之能,或许正是皇帝嬴政青睐韩章的由头。
但是这些文武群臣并不知晓的是,韩章的的确确并非庸俗之辈,是史上有名的当世名将。
在秦末动乱之际,秦军抵抗楚军的柱石巨鹿九镇,分别为王离、涉间、苏角、韩章、孟防、李迈、章平、周熊和王官共九镇。
韩章作为巨鹿九镇的第四镇,其实力可见一斑,韩章曾跟随章邯南征北战,巨鹿之战时更是力压楚将于英桓楚,立下了赫赫战功,有此便足以得见韩章的统军之能!
此刻群臣的议论渐渐平息,隗状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当先说道:“老夫明白了,陛下之所以问询那平准丞韩章,是有深意的!陛下是在谋划镇守岭南的人选!”
群臣闻声一片哗然,“陛下难道要派韩章去镇守岭南吗?”
“韩章虽然有治军之能,可是韩章毕竟只是个平准丞,岂能承当此等大任啊?”
“就是啊,镇守岭南要恩服越人啊,韩章怎么会有这个能力?”
听到这,尚未走远的王绾再也按捺不住了,哀叹一声,无奈笑道:“行了行了,诸位同僚啊,老夫若是再不说明,诸位怕是要胡乱揣测到什么地步啊?”
王绾止住步子,淡然说道:“依通典,平准丞之职乃掌京师诸郡物价,此人选不是正好利于安定岭南么?
“再者韩章另有治军之能,这更是难能可贵,放眼京师文臣之中也择不出几人,诸位同僚,陛下此举还不够明显么?”
王绾语重心长道:“陛下是想为镇守岭南的人选,筹划辅佐之人呐!这个韩章正是供辅佐之用啊!”
听着王绾这话,众人顿时恍然大悟,如此一来,陛下突然没来由地提及韩章一事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但是韩章要辅佐的人,是谁呢?
忽而王绾朝隗状投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浅笑。
隗状隐约察觉到后,紧接着脊背上便是一阵不寒而栗。
王绾莫非是在暗指……陛下是打算把镇守岭南的位置,给那个秦风吗?
隗状满脸惊恐地朝王绾回望过去,王绾则是轻微地点了点头。
隗状登时便傻了眼,天呐,没准还真是啊!
……
咸阳城长街上。
赵诞一大早便令侍女们给自己换上了紧身的清简衣裙,以便于今日出府。
俊俏的面容上只略施了浅淡的粉妆,素身的衣裙收拢着,赵诞整个人显得苗条又干练。
柔顺的三千青丝用一支雕饰简洁的玉簪绾着,赵诞的螓首上戴着一顶流苏的帏帽。
赵诞毕竟是女儿身,出了闺阁抛头露面总归是有失礼数,遮一帘帏帽方才得以出门。
莲步轻移,赵诞款款走在街巷,眼看左丞相府邸已近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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