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卫意突然醒来——饿醒的。
一日没用膳，又被压榨半日，肚子饿得咕咕叫，像有刷子在梳她的肠子，火烧火燎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正翻着身，突然碰到一个温热的身体，惊了一身冷汗，她僵硬着侧头看去，发现是太史澜又松了口气，扭回头接着睡，再也不敢动趁他睡、要他命的蠢心思。
翻了两次身，被子有些散开，卫意觉得脚有点冷，想往热乎的地方伸伸，结果一不小心踹了一脚太史澜的小腿，顿时又惊出一身冷汗。
某变态的起床气她可是见识过的。
心脏怦怦直跳，大气不敢出一声，恨不得一直憋着才好，半晌见人没醒，她才敢缓缓呼了口气，悄悄起身盖好被自己踢开的被子。
一盏茶过去，肚子咕噜噜的像热锅涮肠子，卫意饿得实在忍不了，准备下床找吃的。
刚一抬起酸软无力的胳膊撑起身，一个重心不稳歪在枕头上，险些砸到太史澜的脸，她吓得“嘶”了一口凉气。
生怕把某变态惊醒，她又悄悄看了他一眼：少年沉沉睡着，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很是赏心悦目，只可惜性格太坏。
盯着看了半晌，卫意轻“嘁”一声摇头撇嘴：“白长一副好皮囊，心肝黑的对不起这张脸。就这德性，谁嫁谁瞎了眼。”
小心翼翼摸黑爬下床，两条腿像面条一样软，又像灌了铅一样重，她愤愤低声咒骂了句“斯文变态。”
话音将落，“噗通”一声，一跟头栽下了床，左肩的伤口又被挣开一些，衣服迅速被鲜血浸湿，疼得卫意龇牙咧嘴。
她无奈看了一眼伤口，又捏了捏两条腿，蹙眉嘀咕：“衣冠禽兽。”说完，她又幽幽一叹，“那个姑娘到底在哪？赶紧收了他，好让我早日解脱。”
叹了几口气，她揉了揉酸软的后腰起身。这些日子他就没有消停过，她不配合他还喂药，越想越气愤，又咒骂了一句“王八蛋。”
听着接二连三的嘀咕咒骂，太史澜闭着眼冷冷一笑。
从她肚子咕咕叫时他就醒了，他本想体贴一二，却发觉她翻来覆去折腾半天，又盯着他上上下下打量，打量得他都有些发毛了。
想他堂堂大宏荣王，何曾被人如此放肆盯着打量？
瞧瞧他又都听到了什么鬼话？他在她的眼里从斯文变态，到衣冠禽兽，再到王八蛋？
日后他若是再体谅她，那才是见鬼了。他要让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衣冠禽兽。
毫无察觉的卫意摸到桌上的糕点，狼吞虎咽地塞了两块，一边吃，一边琢磨怎么治那个言而无信的变态。
他向来会玩文字游戏、钻思维漏洞，那她就白纸黑字写出来，事无巨细交代清楚，再让他签字画押。万一他再耍赖，她有的是证据。
于是，她提着打颤的双腿，屁颠屁颠去书房摸来纸笔，岳文迅速划好一式两份的合约书，自己先签字画押，又跑到床边，偷偷摸摸拉起太史澜的手指画押。
“你在做什么？”太史澜佯装被惊醒，一脸阴郁之气，一看到卫意惊慌之下迅速往床底扔纸笔的小动作，坐起身体，斜靠床头，凤眼微眯，不怒自威，“拿出来。”
她还学会耍小聪明了？
卫意脸色一白，他识不识岳文？
太史澜伸出左手，无声催促她。卫意咽了口口水，从床底摸出来一张纸，犹豫地递了上去。
“合约书？”太史澜微一挑眉，看着她似笑非笑。
卫意皮笑肉不笑，伸手欲夺走，“不是，你看错了。”
“这是你写的？”太史澜拨开她伸过来的手，在月光下静静看着，微微蹙眉。
“怎么会。”见他态度不妙，也不知是真看懂还是诈她，卫意急忙连连否认。m.sxynkj.ċöm
“这样啊，那碎了吧。”太史澜作势要撕碎。
“别、别啊。”卫意连忙伸手去拦，紧张到甚至有些结巴，那可是她好不容易才弄好的，就差他的一个手印，下次不知何时才有这种机会。“那其实……其实是我写的，我写着玩的。”
“哦？”太史澜佯装信以为真，将纸递给她，“那你这上面都写了什么内容，需要签字画押？”
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啊？
卫意咬唇犹豫片刻，灵机一动：“卖身契。”
太史澜的面容皲裂一瞬，险些没绷住笑。
“我这个是怕……怕你不信任我。我们约定好了你娶王妃我再离开，所以在这期间我绝不会跑。我签这个卖身契，好让你放心。”卫意思绪飞转，一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一边思索着怎么忽悠他画押。
“这事本王怎么不知晓？”太史澜蹙眉，诧异道。
卫意张口结舌，吃完不认账？
她回过神，急切道：“方才睡前不是说好了吗？你言而无信！”她会留下来，但是留下来的期限从找到那名女子变成他娶王妃。
太史澜微微挑了下眉，不置可否，脸上尽是“本王不记得了”：“本王何时答应的？”
“你……睡觉的时候亲口答应的，成亲以后放我们母子离开，不得阻拦。”
见他眸色微沉，她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丑话说在前头，万一你的王妃哪日惹了我，我一不小心弄死了她，那可怪不得我。”
太史澜眉头紧蹙，看着她若有所思。
见他没有反驳，卫意多了两分勇气，“中岳有规矩，夫死三年丧，我需要……”
“本王也答应你这个了？”太史澜冷声打断她。
卫意的脸色白了又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睡前答应的事情，岂能睡一觉就不认账了？”若不是为了让他答应下来，她也不至于那么卖力配合，被他逮着机会可劲儿折腾。
“床上说的话你也信？”更何况，从始至终他都没答应。
卫意：“……”
血压迅速飙升，她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再将他踩在脚底下狠狠碾碎。
这个衣冠禽兽！
可她打不过，怎么办？！
见她紧咬下唇，气地眼眶发红，太史澜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笑意。
忽然，见她泛红的眼眶滚出一颗晶莹的泪珠，他嘴角一丝似有若无的弧度僵住。
从前他以为，她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仙子。如今他才发现，她性子确实冷冷清清的，但更像是一个被宠坏的不谙世事的小公主，静如处子——清冷孤傲，动如脱兔——狡黠灵动，至纯至性，心思全写在脸上。
初见那日，想必也是真情流露。
不知想到了什么，太史澜轻叹一气，微一用力，将人从地上带入怀中，裹进被子里，擦着她眼角的泪珠，柔声道：“不哭了？”
“签字。”卫意窘迫地躲开，耳朵微微泛红。她真是越来越爱哭了，遇到他之后，似乎要把人生前十五年没哭的眼泪全流出来。
太史澜哑然失笑，哭着也不忘和他谈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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