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寝房,卫意就冷得直缩脖子,眼见寝房越来越远,她有些气恼和着急,“至少让我交代一下再走?”
太史澜装听不见,阔步走向马车,嘴角却止不住上扬,颇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劲头儿。sxynkj.ċöm
一进马车,他不顾卫意冷箭一般的眼神将人放在软榻上,跟着躺在她身旁闭目养神,双手置于脑后,一腿伸直,一腿自然曲起,惬意极了。
卫意黑了脸,怀疑自己被算计了。
就这样一走了之,那些辛苦积攒下来的东西怎么办?她还有许多事情没来得及交代,这可如何是好?
但太史澜完全一副不准备与她沟通的模样……
卫意气得直磨牙,往被子里缩了缩。忽然,她看到太史澜半露在衣领外的脖子上有一圈淡淡痕迹。
那是……她之前咬的牙印?
计上心头。
趁他不注意,再咬一口!
结果,脸疼得根本张不开嘴。
错失如此良机,卫意悔不当初。
太史澜受惊,摸了一下脖子,好笑地揶揄道:“饿了?”
“饿了。”卫意顺坡下驴。
太史澜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起身拿过一个食盒,“有鸡蛋和粥,吃吗?”
“不想吃。”卫意不高兴地噘嘴,“鸡蛋淡若面,面都没那么腥;米粥寡若水,水都比它甜。整日吃得嘴巴苦死了。”
“谁让你隔三差五偷吃?不偷吃,伤口早就好了。”太史澜拿出一个鸡蛋,一边敲了一下蛋壳,一边吐槽。
卫意不满地轻哼一声,冷眼瞅着他。不偷吃她早就馋死了好吗?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忽然发现太史澜在敲蛋壳的手五指纤细修长,看不出骨节,白皙的不像是男子的手。
她又看向他的脖子,这才意识到他整个人都是冷白冷白的,小声自言自语:“下辈子我也要做男人,看我怎么弄死你。”
太史澜敲蛋壳的动作顿住,垂着的眼眸微变。
“不对啊。”卫意摸着下巴自我怀疑,“他要是个女人,肯定是个醋坛子悍妇,再好看也是个变态疯婆子,我没事招惹他做什么?天底下这么多花姑娘、漂亮媳妇呢……晦气!”
某人自以为很小声的嘀咕,却一字不落传进某变态耳中,某变态的脸色那是黑了又黑。
突然感觉一阵凉意,卫意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冷?”太史澜咬牙,手中漫不经心敲着的蛋壳被捏出一条条裂缝。
“有点儿。”卫意的心思被他敲蛋壳的动作吸引,回答得心不在焉。
鸡蛋在太史澜手心,像是有生命一般乖巧听话。蛋壳碎了几道缝,他只轻轻拨动两下右手拇指和食指,鸡蛋就像含羞绽放的昙花,顺从地退去蛋壳。
卫意看呆了。她每次剥鸡蛋,壳碎一地不说,还可能会倒刺到手,他是怎么做到的?
还有上次他抓她回东都时在马车中喂药,当时那个小药瓶他也是单手打开取药的。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突然一颗白晃晃的鸡蛋出现在眼前,卫意嫌弃地扭开头,扭到一半又急忙扭回来,看着太史澜的手双眼放光:“这个……你教我这个好不好?”
太史澜皱了下眉,看了一眼鸡蛋,疑惑道:“剥鸡蛋?”
卫意点头。
“你不会?”
“我不会你这样的。”
太史澜奇怪地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鸡蛋,“怎样的?”
“单手剥鸡蛋。”
太史澜:“……”已经被她气到捏碎了,还用剥?
心塞一瞬,他道:“没什么技巧,懒而已。吃不吃?”
卫意焉了吧唧的“哦”了一声,乖乖接过。
人家只是手指灵活而已,她高兴半天以为是有什么技巧。
太史澜将食盒放近,方便卫意够得着,自己则按了按太阳穴,起身去一旁案几前翻看信件。
卫意一边吃着鸡蛋,一边悄悄瞄着太史澜,不高兴地问:“我还没打声招呼就走了,他们几个回来找不到我怎么办?”
“本王留的有人。”太史澜头也没抬,专心致志看案牍。
卫意又“哦”了一声,没再打扰他,喝了两口药粥,看着车窗外天色还早,缩进被子里睡了。
……
一个时辰后,马车出了城,大摇大摆上了官道。
途经一处山岗,山坡上立有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马背上坐着一个一身红衣似火的男子。他环胸俯视下方疾行的车队,身旁地上插着一杆凛凛丈二银枪。
车队从男子面前经过,渐行渐远,他只是眯眼看着。明明只是车轮滚滚、尘土飞扬的画面,他却仿佛看出一幅隽永的画来。
……
又半个时辰过去,太史澜正看案牍,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呼吸声,他侧头看了一眼,就见卫意睡得不甚安稳,额头冒汗,表情痛苦又复杂。他眯了眯眼,抬手轻推了推。
人没推醒,卫意似乎梦魇得更厉害了,眉头紧蹙,神情似恐惧、似怜惜……太史澜微皱眉头,起身弄醒她。
卫意惊慌醒来,这才发觉自己方才是在做梦,顿时松懈下来,沉沉呼出一口气。
“做噩梦了?”太史澜随口道,目光移回案牍上。
“嗯。”卫意沙哑着声音轻应一声,呆呆地看着窗外,像是未从噩梦的阴影中走出来。
太史澜也没细问,帮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又回到案几前忙碌。
怔怔盯着车窗看了许久,眼睛有些疲惫,卫意却不敢闭上,她眨了下眼睛放松一下,忽然轻叹了口气说道:“我有不好的预感。”
太史澜手一顿,放下案牍,边揉着眉心边问:“你梦到什么了?”
卫意没有回答。
车厢内沉寂良久,太史澜面无表情,似乎颇有耐心地等着。
“前面的……我记不太清了。”卫意又忽然开口,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怔愣怔愣的,“只记得后面我好像掉进蛇窟了,我拼命逃,身后紧追了一条白蛇,我怎么甩都甩不掉它,它身后还追了无数条毒蛇……”
卫意没敢说那白蛇似乎颇有灵性,她跑它追,她停它停,似乎在追着她玩,但它身后紧随的数万毒蛇着实骇人。
太史澜沉默许久,不甚在意道:“一个梦而已。”
卫意轻轻摇头,却没说话。
她从小无梦,师父去世那年才开始做梦,而且每次做梦都很奇怪。
更奇怪的是,梦境虽会让人觉得身临其境,可醒来后梦中的感觉会逐渐消失,常人甚至连梦中发生的事情也忘记,但她却记得越来越清晰。
她至今清晰地记得,第一次做梦是在师父去世前的一个多月,她梦见师父站在道观门口笑着与她道别。
师父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偶尔会极淡地笑一下,转瞬即逝,但那次梦中师父脸上的笑温柔又眷恋。
一开始她既莫名其妙又疑惑、忧虑,但那时她第一次出远门,以为是自己想家、想师父了,便寄了信回去。
但她没能收到师父的回信,等到的只有程府送来的师父已经离世的噩耗。等她匆忙赶回太白山时,师父已经准备下葬了。
那个梦却在师父去世后在她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清晰到师父当时身上穿的衣服有几个纽扣,清晰到师父道别的手挥了几下,清晰到师父笑着的嘴角起了几道细纹……
那个梦成为她不愿提及的噩梦,师父的死也成为她一生的痛,一生的后悔和遗憾。
后来洛州城破前她又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城内一片火海,婆母掉下城墙,然后她就被程珩推醒了。
有了师父的前车之鉴,她当时便隐晦地同程珩说了,后来秦、韩、宏三国围攻洛州,他们一起设计了雪崩。
躲过了梦中不知是否会发生的大火,却依然没逃过婆母掉下城墙的结局。洛州城破逃亡时她再次想起那个梦,甚至清晰地记得婆母掉下城墙时耳边吹过的风的温度。
从那时起她便开始害怕做梦,甚至对自己也有些疑神疑鬼。
今天她又做了噩梦,而且又是一个没做完就被推醒的噩梦。尽管梦中的事过于匪夷所思,但她还是害怕会真的发生。
“好多蛇……”忽然,卫意低声喃了一句,小脸痛苦地皱成一团,整个人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壹趣妏敩
太史澜轻笑一声,“梦而已。勿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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