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骑马散步，悠闲惬意的下山赏景。
日暮西斜的时候，才回到王帐。
正如赫连容所预料的，侧帐里的那位也在夕阳西下时，才徐徐转醒。
她方才去为他诊脉时，瞧见那一双桃花眸里的血丝退了些，脸色也不再苍白骇人，总算有些正常人的样子。
想来，陛下回来见了，也不会太诧异。
玄凌回帐去洗漱，苏许意下马后就径直来了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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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开帐帘，一抬眸，正对上萧柏元看过来的眸子。
“你肯见我了。”
萧柏元扶着床榻坐起身，冲着苏许意的方向皱了皱眉，缓声道：
“世子府里的事，对不起……”
苏许意解下狐氅，走到桌案边斟了一杯茶坐下，没有理会萧柏元的道歉。
她一下一下的吹着杯中的茶叶，等着他说下去。
“昨夜听凌王说，你……有孕了？”
萧柏元坐在床榻边上，和桌案隔了三步远。
“嗯。”
苏许意抿了一口茶，抬眸看着他：“听说，你发了善心，要留下那五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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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可还有后手？”
苏许意挑眉笑着：“世子，你这口中，到底有多少真话？还有多少筹谋等着孤来以身试炼？”
“意儿。”萧柏元双手撑着身子，在床边坐直：“我真的不知道南溪和图灵会伤你……苏寻回去柔然，也不是我安排的。”
“柔然，是谁的罪过？”
苏许意轻笑，直入主题的问他：“国师的计谋，苏寻的帮衬，李勇的屠杀……你呢？只作壁上观？置身事外？”
“对不起……”
萧柏元低下头去：“不管我怎么说，你也不会再相信我了，对吗……一步错，步步错。今日过来，我只是想同你说清楚……”
苏许意看着他，笑了笑：“说清楚？”
放下茶杯，又拿起一个空杯子倒了一杯，推向萧柏元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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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哪里开始说呢？”
苏许意看着自己杯中漂浮的茶叶，皱了皱眉头：“王庭里，我第一次见你，你我皆是一身鲜血……马背上，我第一次在你怀里看你，你满身的玄甲硌的我生疼……瑶华宫里，第一次侍寝……你我在黑暗里坐了一夜……”
萧柏元眉梢动了动，硬撑着身子站起来，坐在桌案边，抬手拿起茶杯。
“那一夜，你用短刀抵在自己心口，一双眸子定定的看着我……”
他苍白的嘴角挑了挑：“逼着我告诉你，柔然倾覆的内幕……”
“后来……我让你自己去查，也答应了不会强迫你……再后来，你慢慢换上绯红色的宫服，身边也有了金盏和玉瓶两个丫头……壹趣妏敩
你的眉眼越来越深，红唇，丹蔻……越来越像朝臣口中的祸国妖妃……
朕，也就依着你……顺着你……你不让我去上朝，我便不去……你不让我碰你，我就在瑶华宫里坐着，整夜整夜的陪着你……直到……
玄凌出现。”
“还是你将九千岁带到瑶华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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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许意笑了笑：“你说，这是柔然旧人，你说我见了他定会欢喜……”
“你欢喜吗？”萧柏元苦笑着。
“自然是欢喜的。”
苏许意抿了一口茶，笑着看向萧柏元：“他如今是孤的皇夫，曾经的青梅竹马，终是鸳鸯成双，孤，怎么会不欢喜？”
萧柏元也抿了一口茶，却苦的皱起了眉头。
“如果，朕没有将他带到你的面前，你会不会有一天……爱上我？”
“不会。”
苏许意放下茶杯：“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杀了你，不会苟活在后宫里，日日梦魇，生不如死。”
苏许意吸了一口气，嘴角扬着笑了笑：“我还得感谢你，将这一缕生机，送到了我的身边，让我又撑了三年……走到如今，国恨家仇已报，当年的真相……不重要了。”
“你曾经也疑他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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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柏元看着她：“为什么你可以原谅他，却不肯回头看看我？”
我就算是一根木头，不知道疼，但是枯木遇到春水，也会发芽，也会想着活下去，向着阳光。
“萧柏元，”
苏许意笑着看他：“你说过，我是你的人间一场……可是我的人间却是从遇见你就变作地狱的。
后来，让我活下去重回人世的，是人人喊打的九千岁……是那个百姓口中的活阎王……”
“我从小到大的温暖，都是他给我的……”
苏许意又续了一杯茶，放在嘴边：“在皇陵外，我瞧见你的神态，原以为，我跟你是可以做朋友的。”
她饮下一口热茶，自顾自的笑笑，接着道：
“你救过我，你让我看到你的脆弱和无奈……我承认，我对你动过恻隐之心……一年前，你离开大成，前往南疆时，我怕你路上有危险，还特地派着暗卫跟着。”
萧柏元抬眸，手中的茶杯水波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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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后来，我的探子看到你利用南溪，钳制司星止，看到你利用图灵郡主，靠近司星徒……
为君王者，制衡捭阖……
直到几个月前，你带着天山雪莲，带着南疆百车金银来求娶……”
苏许意抬眸看着眼前人，渐渐眯起眼睛：“我却越来越看不清你了……”
她摇了摇头，有些怅然的说：“玄凌多年的身份隐瞒，我是恼他怨他，可是，当他在我身边时，他的心思澄澈，对我说的话，做的事，一眼便可以望到底……
我可以懂他所想，知他所谋。
可是你……
就算你多年来倾诉爱意，一切筹谋身世尽数相告，我也看不透你的心思。
你对身边的人，是爱，是恨……是利用，还是不屑一顾…你自己说的清楚吗？”
一壶热茶等到微凉，萧柏元仰头饮下半杯苦茶，眉头反倒渐渐舒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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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儿，你从没问过我，是不是爱你。”你怎么会知道，我分不清？
“当年的皇后也好，嫔妃也好，如今的图灵，她们常常问我，爱不爱她们，又爱她们什么……
只有你，从没问过我。”
苏许意微微一怔，半刻后微笑着看向他，语气淡然：“你爱我，你说过。”
“我爱你……”萧柏元低头苦笑：
“如果可以更早一点遇见你，我可能输的不会这么一败涂地……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在爱你的这场棋局里，我毫无胜算……
我还是义无反顾的入了局。”
他抬眸看着她，嘴角微微颤抖：“我知道玄凌是公主府的侍卫，我也知道他是南梁的李辰凌……
我知道，他出现，你眼里就没有我了……
可是，我想让你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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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还是带他来瑶华宫，来见你。”
萧柏元一字一句的说：“苏许意，我有多爱你，这么多年，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萧柏元将空空的茶杯倒扣在桌子上，手指在茶杯四周画着。
“你说过的，来日方长……我信了。”
他笑了笑，周身的空气渐渐安静下来。
“后日，你就要回去了。”
“是。”苏许意点了点头：“我们会直接回都城去，柔然有金娜姐姐照看，一切进展顺利。”
萧柏元抬眸看着帐外渐渐暗下来的天光，眸色微动：“柔然重建，大成昌盛，南疆……”
他回眸看着她：
“算算日子，我登基那日……你大概是来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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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许意点头，半晌后，抬眸笑着：
“你跟图灵郡主成婚那日，我会送来贺礼，祝南疆巫王和王后，百年好合，儿女成双。”
“百年好合……”
萧柏元撑着桌案起身，眼眸里的笑意渐渐消沉。
“意儿，我也祝你……余生幸福无忧。”
曾经有人跟我说，我爱你的方式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我不信。
天涯相隔，江湖路远。
终有一日，你回头的时候，你会发现，有个等在身后的人，他一直在。
只因为那一年，踏过横尸遍野的地狱，一眼撞见万年人间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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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心甘情愿的放下所有的戒备，相信了……
枯木，遇水逢春……
年复一年，总会生出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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