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世界上有银子就是好办事,夙玉在那间黑牢里没呆几天,就被其转到了一间又干净又亮敞的单人牢房里,不再是四面透风的木栅栏,还有简单的木床和桌椅,连刑具也不用戴了。虽然比不得牢外自由,却也比一般犯人强上许多。这些让夙玉又燃起了希望,她觉得家里还是有办法让她快点从这个该死的地方出去的。
稀释了囚犯与狱卒的差别之后,玉婷还是很讨人喜欢的,她天生嘴巴又快又甜,人又长得漂亮,很快就和掌管牢狱的狱卒们熟了。她天生聪明伶俐,很快就能适应自己扮演的角色毕竟她出身名门的气质,让那些整天在市井中打滚的皂隶们耳目一新,还有她神秘的女贼生涯,处处散发出神秘诱人的气息!这朵黑狱里的幽兰!那些狱卒们也很乐意在敲打其他囚犯之余,从这个女孩那里享受一点人生的乐趣,帝俊却反倒渐渐被排斥在边缘了。
当牢房里暗下来的时候,夙玉摆脱了一天的周旋,静静地躺在那张粗糙的木板床上,脸上有时会突然出现一个微微的笑靥。
当初,那初入牢笼的惊惧已经远去,取而代之的又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她深为自己的适应能力所骄傲了,从大家小姐到落难女囚,不也就这么过来了?囚犯?只不过是自己不得不扮演的一个角色,脱下这身囚服,自己还是原来的那个刘府大小姐。她深信这一切不过是生命长河中一个小小的旋涡,就像自己看的那些才子佳人、江湖野史之类的闲书一样,最后总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在她想这些的时候,她不知道在牢房外边的黑暗里有一双眼睛在偷偷的看着她,看着她一举一动,那是一双焦灼的、热切的目光。
帝俊已有两天没去看夙玉了。总是觉得夙玉身上那种对自身命运的自负刺激着他,那种对自己掩饰不住的满不在乎更是深深刺痛了他。她以为自己是谁?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吗?
帝俊做捕快也有一年,在监狱里面看多了这种命运的玩笑,比如前日盛气凌人的富贵之家,一朝突陷囹圄,一落千丈的反差使许多人至死不能清醒。人总会觉得这一点点苦难就是命运的全部,在你以为这一点点小聪明就能逃脱命运的巨掌?
看似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显然是夙玉背后的王家在动用人世长情关系,夙玉在进牢房自起就没被提审。帝俊听师爷说道;‘夙玉的父亲虽然被罢官,但是朝廷并没有深究!而县太爷似乎也买王家的面子,模拟改判夙玉以盗窃一百贯,流三千里,听说近日就要判了。’sxynkj.ċöm
帝俊挎着腰刀站在门口,看着衙役们忙忙碌碌,县太爷要判好几个案子,玉蜻蜓一案也在其中。待决的囚犯们都站在角门附近,瑟瑟的等待着最后的命运。
夙玉一身浅白色衣裙,在人群中格外俏丽。昨晚狱卒们已经把判决结果偷偷告诉她了,所以她并不像其他囚犯那么惶惶不安,只是紧紧攥着手上的链子。
一个犯人被牵出去了,不多久从大堂上传来了绝望的嚎叫声。随后那人被拖到堂下,衙役们一拥而上,把他捆了起来!这一切对于初次见到这种场景的夙玉来说,实在是惊心动魄,不禁把那天晚上自己失手被擒的感觉从记忆里升起来,她的心跳的厉害,脸色也不禁变了,咬紧嘴唇,身子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
不知什么时候,身前的犯人不见了,有人在拉她手上的链子说道;‘该你了!’
帝俊看着夙玉被带了出去,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以后就不会见到那个穿着囚服、对他咯咯发笑的小姑娘了,她会被流放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她还会记得自己这个小捕快吗?肯定不会的。
夙玉很快过完堂回来了。她还没从宣判时的那种威吓压抑中恢复过来,眼神像受了惊的小兔子般惊恐不定,看惯了这副表情的衙役们都漫不经心的忙碌着。
帝俊见后忽然生出一种冲动来,他走上前拍拍她的肩膀,轻声说道;‘不要怕,很快就完了。’夙玉听到这句话,轻轻的长嘘了一口气。
这时衙役张三李四把半片木枷放在夙玉的脖子上。而帝俊无能为力的看着这一幕在一旁,他知道要‘封枷’了。
凡是当堂判决流放的囚犯,都要即刻戴上行枷,并贴上官封,直到到达流放地才能打开,即使女犯也不例外。看着衙役们围着夙玉上上下下忙活,帝俊忽然觉得那鱼枷套在她的颈上,不仅没有消减她的半分美丽,反而映衬得她身姿婀娜,如弱柳扶风,更加令人爱怜了。
钉好枷的犯人有半日难得的自由时间,以处理家人送别,打点行李之类的杂事。院子里闹哄哄的,一同被流放的还有好几个犯人,夙玉的家人还没有来,她小心地捧着那面鱼枷,站在角门边张望着。坤枷虽然只有十斤,但头一次戴这玩意儿的夙玉还是很不习惯,不停地扭动着头颈。
片刻传来一片送别,嘱咐,哭泣声!夙玉家人但却是依旧没来。夙玉的两眼红肿的像个水蜜桃,眼泪鼻涕把枷上的封条湿的一塌糊涂。除了这面枷不离身,一路上她不会受什么苦处的,解差已经打点好了,流放之地有人照应。他甚至羡慕起张三李四两人了,摊上了这个好差使,押解一个戴枷的美人,一直陪伴她走上三千里,夕阳里,瘦弱的身姿,摇曳的鱼枷,飘摆的裙角。
漫长而麻木的日子又要开始了。帝俊揉揉眼睛,懒洋洋的套上衣服,跨上腰刀心里莫名失落起来‘那个叫夙玉的姑娘不过如滑过,就如同这天空的一颗流星,我却是失落着什么啊!’短暂的闪亮之后,想完的帝俊又恢复到了这闲时站堂,忙时跑腿,永没有出头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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