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公平交易
七月的草原，虽然早晚还是挺凉的，但中午的阳光，绝对能把人烤得冒油。
慕容宇大口的喝着亲兵递过来的淡酒解解暑热，也解解闷气。
二十几个兄弟，全都封了王，最差的两个，慕容默获封始安公，慕容偻获封南康公。他们都有自己封地的属民供养，属地的一切都是他们做主，多么逍遥自在啊。
可是自己呢，只是个长乡侯，不过是一县之地，再怎么搜刮，也没有多少东西。
虽然文韬武略没法和死了的四哥慕容恪相提并论，也比不了逃跑到苻秦的五哥慕容垂。但都是同胞兄弟，也太厚此薄彼了吧？
这一次接下这个苦差事，还不是为了讨好正得势的叔叔太师上庸王慕容评？
看着远处一簇簇帐篷围成的花朵，他的心里就更加火大。
这片昌黎郡北边的草原，原本应该是他们慕容家的，现在却成了三不管地带。
燕国、代国和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的人都在这里做着大宗的商品交易。
每家都是百十号人，十几顶帐篷，几十辆车。
在这个交通不便的时代，敢出远门做生意的，都是后台背景强大的，最起码要有自保的能力，要不然，不一定在哪个地方就被连人带货一起给“笑纳”了。
几个商队，千八号人，只有一家他手下的人认识，说是代国的独孤刘继祖家的，其余的就都不知道了。
大家互相交易，也互相提防着。可慕容宇到了快十天了，他等待的目标还没有到。
而其他几个互相交易的商队之间，交换的东西也很少，看来和他一样，都在等还没有到的那一家呢。
“来了！”，负责护卫他们商队的校尉尉迟真金招呼了一声。
这个尉迟真金的校尉一职还是临出发前才刚刚提拔的。
慕容宇不知道这个尉迟真金的能力如何，但他知道这个尉迟真金是那次跟随慕容评在草原大败后逃回来的，能力应该不会太差。www.sxynkj.ċöm
看着远处行来的一支百人左右的队伍，慕容宇一下子来了精神。“等了这么多天，终于来了，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和传说中的一样！”
这支队伍慢慢走近，在距离所有人差不多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开始安营扎寨。
等他们把简单的车营扎好之后，各个商队就开始纷纷有人过去沟通交易事宜了。慕容宇当然也不愿意落于人后，带着几名亲随，也向那边走去。
等大家慢慢的聚到了人家的车营门口，从里面走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一身汉人穿戴，后面跟着两个随从，也是一样的汉人汉服打扮。
那人面向所有人拱了拱手，高声说道：“让各位朋友久候了，在下钱良钱无忌，有钱有良心，无所顾忌。”一个用自己名字自嘲式的开场白，既让大家知道了他的名字，又和大家接近了关系。
“看大家都等得着急了，咱们也不耽误工夫，这就一家家的开始交易。”说着就让手下人赶过来一辆马车。
这个钱良钱无忌做事这样爽快，倒是让慕容宇觉得不太像商人，商人都会先互相客套一番，摸清了对方的底才开始交易，卖东西的怕价格喊低了，买东西的怕价格给高了。
“还是老规矩，粟米就是谷子和黍米就是糜子都是六百钱一石，麦子是五百钱一石。一家一家来，不要着急！”
钱良钱无忌正在招呼着，就听一个粗声粗气的嗓音说道：“你这价钱也太低了吧？我们那里都五百钱一担麦子，大老远跑到你这里，还是五百钱，那我又是何苦呢！”
钱良钱无忌听了抱怨，也不生气，“买卖要公平自愿才能长久，我来这里买粮，朋友来这里卖粮，觉得价格公道您就卖，觉得不公道您就不卖，我绝对不会强买朋友的粮！”说着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抱了抱拳。
“钱老哥，还是我们家先来吧，咱们熟门熟路，不耽误时间！”一个洪亮的声音从挤在营门前的一群人的最后面响起。
“是李兄弟吗？你家不着急，你家除了粮食，那个香皂这次有没有带来？我这次可是要不少呢！”钱良钱无忌扯着脖子，向后面那个被人群挡得看不见身影的李姓朋友喊着。
“带来了，带来了，但价格可不能太低了，要不然兄弟回去不好交差！”那个李兄弟也大声在人群后面和钱无忌应和着。
“好说！好说！”钱无忌满面笑容的喊着。
这时已经有之前做过买卖的熟人把自己带来的粮食车赶了过来，双方开始进行交易。
这时的粮食，不仅种类不同，装粮食的家伙什也是五花八门。这家就是用蒲草编成的草袋子装的粮食。估计是距离这里不远，或者没有难走的路。要不然，袋子早就颠破了。
钱无忌这边拿出一个槐条编成的大筐，大筐编得密密实实，别说装米，就是装沙子都不会漏。
要说这钱无忌办事真是细致。他先是在地上铺了一大块布，把大筐放在中间，再围着大筐站上八个人，都不会掉出这块大布。
当着所有人的面，钱无忌让人先称了空筐的重量，再让卖粮的那一方把粮食倒进大筐里面，基本上当筐快满的时候，正好能装一石粟米。
但因为有卖粟米有卖黍米的，还有的是麦子，所以还是得一筐筐的称重量，不能按照装满一筐就是一石算，那样有失公平。
当然，有些粮食没有完全晒干晒透，钱无忌也会根据这种情况在价格上有所增减。
而麦子之所以价格要低一些，是因为粟米和黍米只要去壳就可以煮熟了吃。但麦饭如果这样吃，那吃下一碗饭之后，腮帮子会痛很久，麦子直接煮熟很难咬得动，也不容易消化吸收。
麦子要用石磨磨成粉之后才能吃。这就增加了人工成本，自然就要在买卖的时候把这个考虑进去。
交易的过程中如果有人手抖，把粮食倒到了地上，有那块大布接着，也不会浪费，捡起来就是了，这样双方都没有损失。
慕容宇耐心的看着买卖双方认真的称重、计数、倒腾粮食，他慢慢的等待着他期盼的那样东西出现。
（一百零七）纯铜五铢
等到双方把十几车粮食当面一一称好，钱无忌的人又把粮食装进槐条大筐里，盖上盖子，用草绳把筐口扎得紧紧得之后。
开始从旁边的马车上，往下搬另外的槐条大筐，这些大筐看起来沉得很，同样装米的筐一个人就能搬动，这个筐却要四个人来搬。
钱无忌一探手，从打开的筐里面拿出一串草绳穿着的铜钱。外圆内方，两面都有“五铢”二字，通体黄灿灿的，在夕阳的照耀下闪着刺眼的光芒。
“一吊一千钱，你家一共是一千石黍米，一共是六百吊，你们可数好了，离开这里再回来我可就不认了！”钱无忌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着，下面的人已经把大筐里的铜钱一吊吊的拿出来数给已经笑得看不见眼睛的卖家了。
看着那黄灿灿的铜钱，慕容宇心里不禁一喜。难怪价格并不比其他地方高，还是有人愿意不辞辛苦的大老远跑到这里卖粮食。
就这个钱的成色、重量，回去之后，回炉重铸，两个变三个，加点别的材料的话，一个变成两个也是可能的，这就是价格翻倍啊。
第一单生意顺利完成，看到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今天的交易也就到此为止了。作为唯一的买家，钱无忌请来到这里交易的所有商队的带头人吃晚饭。慕容宇当然也在邀请之列。
晚饭地点设在营地外面的草地上。对于这些长途跋涉来到这里交易的商队来说，这种吃饭方式他们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而且之所以不在任何一家的营地里面，也是为了让大家更加觉得安全。敢于在这个时候长途跋涉出远门来交易的，都是警惕性极高的谨慎人，尽量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滋滋冒油的烤羊肉，滚烫的羊杂汤，大号的面饼。虽然不够精致，却让这些长时间在外奔波的商队格外的感觉亲切实惠。
独孤刘家的商队头头，李雄李天骄，拿出了独孤刘家独有的烈酒烧刀子，更是让这些好酒之人大呼过瘾。酒，可以说是这个时期中下层人唯一的饮料了。
钱良钱无忌既然说了由他做东请客，那么这些酒自然就要算在他的头上，他是要照价给李雄李天骄钱的。
一支西边来的商队带头人抱怨路远难行，问钱无忌，能不能到他们那里去交易，因为粮食太多，运输不方便。
钱无忌抱歉的说路途太远的地方去不了，再说这里大家都熟悉了，如果去了别的地方，有些新朋友恐怕来了要扑空。
不能因为照顾老朋友，就不顾新朋友了。大家听了都哄然一笑，也就没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互相都说了些自己一路上遇到的新鲜事。
慕容宇也说自己这一路提心吊胆的，因为在他来的路上，出现了一股流寇，到处烧杀抢掠，他都担心自己到不了这里。
大家听了也纷纷发着牢骚说路上不太平。
钱无忌也就就坡下驴的说，就是因为不太平，所以他也不敢走远路。
大伙从酉时初一直吃喝到戌时末，将近两个时辰，宾主尽欢。这才散了局。
可钱无忌刚回到营帐，就有手下来向他报告，说刚才西面的那个商队领头的，又回来了，说有事情要和钱无忌商量。
钱无忌忙把脱了的外袍又穿上，让手下把那个人带进来。
不一会，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粗犷豪放的壮汉被带了进来。
那个人很有礼貌的抱拳说道：“深夜前来，打扰贵东家休息了！”
钱无忌回了一礼，说道：“你我这样常年在外奔波，风餐露宿，还不就是为了多赚些钱？和吃得那些苦相比，晚睡一会儿又算的了什么？而朋友深夜前来，肯定是又大买卖要和我谈！”www.sxynkj.ċöm
那个人见钱无忌对钱如此热心，忐忑不知如何开口的心情一下子就安定了。
“的确是大买卖！我家主人需要一百万吊钱，不知道钱东家拿不拿得出来这么多？”
钱无忌盯着那个自称姓刘的西方商队领头人看了好一会儿，笑了一下说道：“钱我倒是有，可你家主人能拿出那么多粮食吗？”
那个姓刘的人见钱无忌没有生气，就打蛇随棍上的说：“粮食的确没有那么多，不知道土地钱东家收不收？”
钱无忌哈哈的大笑起来，直笑得那人面色转红才停止了笑声。
“朋友你这是看我钱无忌好骗吗？土地又不会自己走过来，我能去哪里拿？再说了，拿土地换，你能做的了主吗？”
那人这时候倒不生气了，反问了钱无忌一句：“那钱东家你说，你觉得哪块土地能抵得上那一百万吊钱？”
钱无忌右手揉捻着自己的胡子，沉思了片刻，“那就渔阳郡吧，太远了我也过不去。”
那人听钱无忌这样说，却痛快的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好，那就渔阳郡，不过钱要先付，土地得两年之后才能给钱东家！”这种好像开玩笑的话他说的却极其认真。
“好，一个月后来收钱！”钱无忌答应的也很痛快。
刚送走这个西边来的姓刘的，又有一个燕国来的自称姓金的来拜访钱无忌。钱无忌只好再次穿上脱下的外袍，让手下把人领进来。
慕容宇跟随着眼前这个一身汉人装扮的人来到车营当中，钱无忌的帐篷前，看着这个和其他营帐一般无二的帐篷，慕容宇心里不禁有些打鼓，“这个人到底能不能做主？”
就在慕容宇心中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已经走进营帐来到了钱无忌的面前。
见来人进了帐篷，钱无忌拱手施礼道：“不知金朋友深夜来访，有何指教啊？”
慕容宇见钱无忌如此直接，他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钱东家，请问除了粮食，其他的你买不买啊？”
“粮食、酒水、布帛、牛羊马匹，钱某人都要，”钱无忌一副来者不拒的样子。
“这些都是小货色，人，钱东家收不收？”慕容宇想到自己封地那个小地方，粮食酒水布帛，这些都有限的很，但自己那的位置却不差。
只要自己和那些封王的兄弟们说一下这个钱无忌的情况，那些兄弟肯定会把他们封地上能卖的都卖掉，而人口是最多的商品。那些人在他们的封地上，不担消耗很多粮食，还是不稳定因素，卖掉就能解决这些问题了。
到了那个时候，他慕容宇只靠过路费和跑腿费就能收获不菲。
（一百零八）特殊商品
而要想让他的封地成为其他兄弟们的必经之路，那交易的地点就不能是这个昌黎郡北边的草原了。
“人也收，但价格可要见货再定。”钱无忌此时极力压制着剧烈跳动的心脏，以免让对面的这位姓金的朋友看出来他的激动。
他没想到当初主公姜恬对他说的预测，这么快就要实现了。虽然姜恬现在实际控制的地域已经很大了，半个昌黎郡、半个辽西郡，整个辽东郡，以及东北方的所有土地和整个高句丽，但土地上的人口却并不多。
扶余人被灭国时大量人口被掳走，高句丽差一点被灭国时，连高斯由的母亲都被慕容恪给掳走了。草原上的十四部落，在联盟成立之前，更是年年被迫献出大量的牛羊马匹和人口。
龙城三年大旱的时期，人口更是十不存一，而之后大燕先帝慕容儁又征发大量要口要南渡攻晋。一次次的向中原腹地大量迁移人口，使得姜恬现在所控制的这一片土地上，人口成了稀缺资源。
早在新的五铢钱铸造成功的时候，姜恬就预测过，只要让那些慕容燕国的酋长、头人、领主们见到这种纯铜的五铢钱，早晚他们会把自己土地上闲置的人口卖过来。
针对黄河以北的三个势力比较大的政权，姜恬有过深入的了解和分析。
燕国，虽然已经名义上称帝立国，但它实际上和当初的草原部落没有什么区别，政治格局还是各个有势力的家族各处占有自己的土地，土地上的所有出产都是这块土地所有者的，只要把一些稀有珍贵的东西当作贡品献给皇帝，表示了忠心和臣服之意就行了。
而慕容儁和慕容暐两次封爵的那些个慕容宗亲们，更是加剧了这种分化中央政权的步骤。他们实际上已经和八王之乱时的晋朝没有什么区别了。
被封爵的各个宗亲王公们，在自己的封地有独立的政权和军权，他们就是独立的国家，只不过名义上听从皇帝的命令罢了。一旦皇帝这个线断了，线上的珠子们就会满地乱滚。
代国在生活习惯上，逐渐把草原游牧向汉人的定居耕种改进，但政制制度也还是草原部落体制，如果把现在的国主拓跋什翼犍换成和燕国的慕容暐一样的幼主，那代国恐怕还不如燕国。
西边的苻秦，因为有汉人王猛的帮助，现在苻坚正在全力弥合氐族为主的其他各族胡人和数量巨大的汉人之间的矛盾，休养生息、聚集实力。如果给他们足够的时间，等到他们把国内的矛盾解决了，那时候燕国和代国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燕国吴王慕容垂的到来，让苻秦出现了王猛意料之外的变数。
“如果钱东家同意买人，那咱们还是先把大概的价格定一下，万一人数少了，在下可是要赔本的啊！”慕容宇强压心中狂喜，再一次试探钱无忌的接受能力。
钱无忌此时内心虽然激动，但还是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是金朋友开个价吧，你是卖家，但不要开得太高喽，太高了我可就不需要了。”
人口这个商品，在慕容宇眼里和牛羊没有什么区别，只有他们创造的东西大于他们消耗的，他们才有存在的价值，要不然，在任何地方都是没有存在价值的东西。
开得低了，自己赚得就少了，开得高了，又怕吓跑了买家。“一人一吊钱！”在内心盘算了很久，慕容宇才开出自己的价码。他确信，在国中找出十几万能够买卖的人口还是不成问题的。
如果是在遇到姜恬之前，这个价码钱无忌不会有什么惊讶，毕竟那时候的他们连猪狗都不如。但这几年眼看着姜恬带领他们从无到有开创出来这么大的一片基业之后，再听到慕容宇开出的价码，他的内心感到无比的悲愤。
现在每次买卖交易动辄数万吊的他，当年在别人眼里竟然也只价值区区一吊钱。
强忍心中滔天怒意，钱无忌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得是四肢健全，能干活的壮劳力！”
做买卖讲究你漫天要价，我就地还钱。你开价低了，赚得少是你无能，我不讲价，就显得我缺心眼，也给了你一种你开价过低的错觉。所以我还价越狠，你就越会觉得你一开始的开价太高。
这是一种心理战！
一个壮劳力，就是一名潜在的战士，这在哪里都是稀缺资源，一吊钱的价码，并不高。一名战士一个月的薪俸，差不多也要一吊钱。当然，训练成本另计。
“只能保证四肢健全，不敢保证是壮劳力，山高路远的，半路上会不会生病谁也说不准！”慕容宇也在为自己争取着利益。
“老弱病残不要！”，钱无忌虽然也想把这些老弱病残的汉人一起买来，但他知道，这些人十有八九撑不过一路上的劳苦奔波，还不如就让他们安安生生的在原地自生自灭的好！
“女人价格要翻倍，能生崽子呢！”慕容宇真是个天生做生意的材料。
“最多加五百！”钱无忌也是一副寸土必争的样子。心软不是在这个时候，你自以为是的仁心，导致的结果可能会和你的初衷背道而驰。
“好，男人一吊钱，女人一吊半。不过交易的地点，能不能改在龙城？”价格谈好了，交易的地点就是慕容宇最关心的了。他可是想从每一个兄弟身上刮些油水下来。
慕容宇提出的这个地点，正是钱无忌想提出的。龙城曾经是大燕的龙兴之地，即使现在大燕已经迁都邺城，但通往龙城的道路相对其他地方，还是好走得多。
路好走一些，一路赶来的人就能少病少死一些。
虽然慕容宇提出的交易地点正合自己的心意，但钱无忌却是故作深沉的沉默不语。
见钱无忌迟迟不肯表态，作为卖家的慕容宇终于沉不住气了。“在龙城交易，在下能沿途安排人手提供饮食，否则在下力有示逮！”
“你能……”钱无忌故意停顿了一下，这一停顿使得慕容宇情不自禁的向前探了探身子，他急切的想要得到钱无忌的同意。
看到慕容宇心急火燎的样子，钱无忌心里不禁有了一丝猫戏老鼠的得意。
“你能保证我的人的人身安全？”
听到钱无忌并没有否定交易地点的意思，慕容宇急忙指天发誓道：“我以子孙性命立誓，如果有人胆敢伤害钱东家的人一根汗毛，我必灭了他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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