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五）攻城新法
大燕国太师上庸王慕容评不会放任长安城就在眼前，而他的军队毫无做为。二十万大军每天的消耗量吓人的很，士兵们自己不觉得，他们当然想每天吃饱喝足什么都不干，可每天看账册的慕容评不能不着急。
虽然有河东郡的薛家和柳家提供粮草军资，但压榨过分了，也会引起反抗，真要是四面树敌，对他的二十万大军来说，那就是灭顶之灾。而且久攻不下，对军心士气影响也很大。
于是继昨天攻城不下之后，慕容评今天仍然命令慕舆泥率领三万兵马前去攻打长安城。一万骑兵，两万步兵以及打造出来的更大的投石机和攻城车。
慕舆泥领了将令，点齐了人马就向长安城杀去。孙赫孙千秋这几次都请求跟随参战，他的积极态度获得了几位将领的赞赏。能够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一再主动要求参战，而且还能不时的献计献策，这样的部下，谁不喜欢？
今天的攻城与昨天会有大大的不同，就是因为孙赫孙千秋献上的计策。
慕舆泥率领三万燕军来到长安城下，摆好阵势之后，十辆高大的投石机被推出军阵，在长安城城墙外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上，准备向长安城发起进攻。
对于燕军的进攻，苻坚王猛邓羌等人也一直在想着应对之法。可现在长安城外无明确的援兵，连物资都送不进来。最近的左冯翊右扶风两处的北海公、镇北大将军苻重和唐公、安北将军苻洛都不来救援，更远处的援兵就更不能指望了，来了是意外之喜，不来才是正常。
苻坚王猛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反躬自省，到底自己做错了什么，让自己沦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可想来想去，二人都觉得自己的施政方针和策略没有错。
只要是按照他们制定的施政方针和策略进行下去，五年之后。如果一切顺利，风调雨顺，甚至能够更早，不用燕军来攻，他们就会东出攻燕。
要说最大的失误，就是苻坚过于相信淮南公苻幼，过于托大的带领大军前去营救，进而导致了现在这个局面。
现在后悔已经晚了，想要重整山河，也得要燕军退了才行。如果不是这隆冬季节，恐怕长安城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决心与燕军对抗到低。
因为天气寒冷，长安城里拥挤的人们反而可以互相聚焦取暖，要是换成炎热的夏天，每天热就要热死不少人。冬天也让如此密度的长安城少了疫病，换成是夏天，那真不敢想像。
而在长安城外，野地露营的燕军到底能不能坚持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就要看他们的后勤粮草的供应了。
一想到后勤粮草，苻坚和王猛就恨得牙痒痒，长安城中一粒米恨不得掰成两粒吃。而城外远来的二十万燕军竟然衣食无忧，这都是那些见风使舵的世家大族们干得好事。他们这种墙头草，哪边风硬往哪边倒的做派，苻坚和王猛早就看不顺眼了。
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应该快刀斩乱麻的把他们清除干净。可惜，悔之晚矣！
一百二十步，是军中弓箭的极限，而苻坚自称大秦天王入主长安城之后，也从来没有想过会被别人打到长安城下，所以长安城头并没有配备远程的大型防御弩箭，赶制又来不及，弓弩不是想做就能做出来的，准备材料都有时间限制。现在了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燕军在一百五十步外从容不迫、有条不紊的做着进攻的准备。
邓羌倒是有一张铜背铁胎弓，能够射到一百五十步的距离，现在他正在城头之上张弓搭箭，瞄准远处的燕军。一百五十步，人看着和老鼠差不多，能不能射中，更多的是依靠运气。更何况在最外围，还是用来保护操作投石机的燕军精锐骑兵。
这些士兵当中又没有什么高级将领，没有办法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邓羌只能凭着感觉，把手中的羽箭送出去。
燕军骑兵也都是精于骑射的好手，当邓羌在长安城头上拉弓的时候，他们就注意到了，等到邓羌射出的羽箭飞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多少力气。被燕军骑兵手拿铁鞭很轻易的就打落在了地上。
形不成箭雨，力量又弱的弓箭对燕军构不成威胁。见射出的羽箭没有见功邓羌也就不再浪费力气，转而想着别的办法打击燕军的气势。
燕军士兵也不会照顾邓羌的感受，他们按部就班的把投石机调整好，准备开始发起进攻。
这一次他们发射的不是石块，而是一个个小葫芦，里面装灌满了火油。带队的小校一声令下，无数个小葫芦就被抛射向了长安城。有的葫芦撞在城墙上，粉身碎骨的同时把里面的火油也涂满了长安城墙；有的则运气更好的摔在了长安城的箭垛和马道上；更有一些越过长安城墙，直接被抛射进了长安城的瓮城当中。
装满火油的葫芦之后，就是被点燃了的带着火头的葫芦。这一波抛射过后，长安城的外城墙刹那间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看着长安城头上的秦国守军一阵手忙脚乱的扬沙土救火，燕军士兵们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声。既然互相为敌，那看着敌人吃瘪哪有不欢呼雀跃的道理？
趁热打铁，燕军把两架投石机向前推到了一百三十步的距离，向着正在救火的长安城头上的守军们，抛射出了一波小石块。因为抛兜里面装得少，射程能够达到。
正在长安城头忙于救火的秦军士兵，因为被火油引起的大火所限，都是聚焦在了一起。燕军投石机抛射的小石块落到密集的人群里，想要打不中都难。被打得头破血流还是运气好的，有两个运气差的，正好被打中了太阳穴，登时就没了气。
看着长安城城墙上雄雄燃烧的大火，慕舆泥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不管能不能把城墙烧塌，能够打击长安城的守军士气则是肯定的。
（一百七十六）意外之喜
长安城城墙上大火的象征意义要远远大于实际意义，这一点苻坚、王猛、慕容垂、李威和邓羌都很清楚。对城墙上大火无计可施，就是对守住长安城无计可施。如果这种观念一旦在秦军士兵和老百姓心中形成，那长安城就更难守住了。
必须要提振士气，不能任由燕军在长安城外为所欲为。邓羌点齐了五千人马，打开长安南门，绕了一个弯，就向着在东门外耀武扬威的燕军杀了过去。
打上一仗，哪怕只是小胜，也能够提高军心士气。邓羌对自己很有自信，他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就算被燕军的投石机打个头破血流，也要把他们全都烧毁砸烂，不能再让他们无所顾忌的向长安城墙上抛射火油。
就在邓羌满心怒火冲出长安城，向着燕军投石机冲过去的时候，远远的从燕军投石机后面的军阵当中，冲出来一人一马。
马上那人一边向着邓羌迎来，一边大声喊道：“邓羌，敢不敢与本将杀上几合？”
见有燕军将领敢于向自己挑战，邓羌不禁心头一喜。正愁怎么提高军心士气呢，这就有上赶着前来送死的。只要杀了这名燕将，哪怕没有毁了燕军的投石机，也能够提振军心士气。
想到这里，邓羌拍马就向着那名燕军将领迎了上去。
两骑相遇，邓羌也不问那名燕军将领的姓名，抖起手中长枪就向那名燕军将领当胸刺去。www.sxynkj.ċöm
那名燕军将领也不示弱，毫不理会邓羌刺向他的长枪，端起手中的长矛，也毫不犹豫的向着邓羌的前胸刺来。
这种一命换一命的打法，邓羌还是第一次见到。可对面只是一个无名的将领，要是和他“万人敌”邓羌完成了一换一，那他邓羌也太亏了。而秦国这边就更是亏大了！
他邓羌不敢说是秦军的灵魂人物，可最少也是个招牌人物。如果让燕军当中一个寂寂无名之辈和他进行了一换一。那燕军的下驷对上驷之策，可就赚大发了。怎么可能让燕军如愿？
想到这里，邓羌手中长枪回撤，往那名燕军将领的长矛上一磕，把对方的长矛磕了开去。
这一回合，倒是真让邓羌出了一身白毛汗，刚才出城之时的一腔怒火，此时随着汗水全都抛到了九宵云外。他重新冷静了下来。
“来将通名！”，对于值得他认真的对手，他当然要知道对方的姓名。www.sxynkj.ċöm
“在下孙赫孙千秋！”，孙赫面带微笑，一点不像是在面对两军阵前的敌人。
“有表字，看来也是出身名门。不知家在何地？将来经过，也好去尔坟前祭拜一下。”邓羌语带贬损的说道。
孙赫哈的笑了一声，说道：“没想到邓将军的言辞也如此犀利。”
不过孙赫经过姜恬的多年调教，嘴上怎么可能吃亏？他又接着说道：“不过将军错了，我孙赫乃是地地道道的贫苦百姓出身，可不是什么名门望族。表字是我恩人所赐，所以孙赫须臾也不敢忘记恩人的教诲。”
见邓羌听说他是贫苦百姓出身，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原本对邓羌充满好感的孙赫心底不禁涌起一丝怒意。“这群出身名门望族的人，从来没看得起过我们这些贫苦百姓，在他们眼里，我们就应该世代贫苦，不配和他们享受同样的待遇！还是我家主公说得对，想要人人平等，就要消灭这些世家大族。”
“不知你那恩人姓甚名谁？”
邓羌的话把孙赫从自己的情绪当中拉了回来。“这个邓羌无论单打独斗还是排兵布阵都是一个人才，为了我家主公，也要尽量把他招揽过来！”
想到这里，孙赫重新调整了一下刚才愤愤不平的情绪，对邓羌说道：“我那恩人，将军将来一定能够见到，不过那得要将军能够在长安陷落之时，逃脱性命才行。”
邓羌剑眉一挑，怒目圆睁，厉声说道：“就凭尔等鲜卑夷狄，还想夺我关中之地，真是痴心妄想！”
“妄想不妄想得看实际情况，难道长安城墙上的大火，会被将军的尖牙利齿、如簧巧舌扑灭不成？”孙赫望着一脸怒火的邓羌，仍然面带微笑。
“再说慕容鲜卑是夷狄，难道作为氐人的苻坚就不是？将军未免太过于厚此薄彼了！”见邓羌扬起手中的长枪就要动手，孙赫忙又说道：“你我皆是汉人，为了他们这些夷狄拼死拼活，实在是有些划不来。将军不如自去，等我家恩人到来之时，将军若有意出山，孙赫愿为将军引见！”
“胡说八道，吃我一枪！”邓羌再不容孙赫说下去，抬手就是一枪刺向孙赫。
孙赫也不示弱，手中长矛向着邓羌的马头就是一下。邓羌赶忙双腿一夹，纵马避开孙赫这一矛，同时他自己的那一枪也没能见功。
就这样，两人越打越远，两匹马甩下长安城下对阵的秦军和燕军，一路向南，没了踪迹。
孙赫孙千秋把邓羌引走了，这对大燕平北将军慕舆泥来说可是天大的好消息。没有了邓羌碍手碍脚，他进攻长安可要省心多了。
当下命令手下骑兵，冲到长安城下向长安城头救火的秦军放箭。长安城头上被火油分割开来的秦国守军没有办法形成阵列，不能互相配合向燕军发动反击，一时之间很是被动。
而燕军在这个时候已经架起长梯，沿着没有着火的长安城墙，向长安城发起了进攻。
慕舆泥没有想到早上出营之时只是报着试探的想法进攻长安，竟然能有这么大的收获，搞不好真有破城的机会。
一面派人赶回大营向大燕太师上庸王慕容评禀告这一好消息，并让慕容评派援军赶来一起攻城。
慕舆泥这面又赶紧增加人手攻城。
秦军今天的运气也属实不太好，长安城这一侧城墙上防守用的滚木擂石都在大火的笼罩之下，一时之间没有称手的守城物资，只能抓紧从城根下往上运。
（一百七十七）冠军将军
一边是有秩序的攻城，一边是惊惶失措、手忙脚乱的守城，瞬息之间，高下立见。
燕军一个月来，做梦都想攻破长安城。为此慕容评定下了先登城者官升三级、钱百贯、绢帛百匹的赏格。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现在扛着长梯向长安城头上攀爬的燕军士兵，一个个争先恐后，都想着登城之后的赏金。
眼看着燕军士兵快速的沿着长梯爬上来，就要登上长安城的城头了。在这危机关头一名秦军士兵，冲进仍然在燃烧的雄雄烈火当中，抱起一块石头跑出来，把石头向着燕军的长梯扔了过去。可惜的是，这一下并没有打中燕军士兵。
不过有了一个带头的，其他的秦军士兵也纷纷学着那个人，冲进火海里去抢守城用的滚木擂石。用它们把燕军快要爬上长安城头的士兵给打了下去。
燕军又怎么会被一时的挫折打败，更多的长梯架上了长安城头。更有一些燕军的攻城士兵，把投石机用的火油葫芦带在了身上，在快要登上长安城头的时候，把火油葫芦扔进了长安城头的大火里。
火上浇油，一时之间，长安城头的大火烧得更猛烈了。
最初长安城头燃烧起大火的时候，秦军士兵们还知道避开烈火守城，毕竟大家都知道被火烧的滋味不好受，更何况是油火，沾上一身油，基本上很难保住小命。
可一旦打起来，可就顾不了那么多了，不时就有浑身被大火包裹的秦军士兵和爬上长安城头的燕军士兵抱在一起从长安城头上摔落下来，这是真正的抱着一起死。
燕军已经登上了长安城头，护军将军李威站在内城的城墙之上，指挥着手下上前去救援，顶着炽热烤人的大火，把燕军逼下城去。
慕舆泥这时候命令投石机前进到六十步的距离，把火油葫芦再次向长安城里抛射。城头已经大火漫天，不需要再增加投射的难度。而城墙上都是自己士兵的长梯，也没有可能这个时候用大石头攻击城墙。而断绝长安城内救援城头的援军，就是对自己士兵的最大帮助。
一时之间，这段瓮城当中，火油葫芦四处乱飞，大火冲天而起，能动的不能动的都被烧着了起来。
李威刚被部下亲兵拖离火海的边缘，苻坚和王猛就赶到了。苻坚和王猛还想再往前靠，查看火势，被李威和慕容垂死死的拉住，向后拖。这个时候，不能让他们俩在这险地久留。
李威仍然留下来，命令士兵身上披着被水打湿的麻布，推着装满沙土的车冲进火海去救火。
而由于火势太大，长安城这段瓮城的城头上根本站不了人，再向内进攻的路也被秦军箭阵阻挡，燕军士兵也只好从城头上爬了下来。
慕舆泥这时候命令投石机换大石块，向着长安城城墙猛攻，他想在大火熄灭之前，把这段城墙砸塌，为进攻长安，打开一个缺口。
长安城城墙上的每一下震动，都仿佛是一记重槌锤在苻坚的心头。那每一下震动，都在宣布长安城破城在即。
苻坚这个大秦天王也是他一刀一枪打出来的，现在是皇帝了，才没有再像从前那样身先士卒，可这不代表他能够被人堵在长安城里打。
邓羌一去不返，生死未知，既然没有人敢像邓羌那样率领部下出城去与燕军决战，那他苻坚自己去。
就在这个时候，慕容垂自告奋勇，愿意出城去与燕军一战。
之前慕容垂一直不敢主动请缨，就是因为他曾经是燕国的吴王，身份尴尬。出出主意还可以，要是给他一支人马，谁敢保证他出城之后会不会投降燕军？那对秦军军心士气的打击就太大了。
所以之前一直只用邓羌迎击燕军，一是邓羌勇猛，从无败绩，让他领军获胜的可能更大；再就是邓羌绝对不会率领部下投降燕军。
如今到了这个当口，尚书左仆射、大将军王猛是文官，护军将军李威是苟太后的情人，苻坚更是大秦皇帝。能够出城舍命，而死了又影响最小的，就只有他这个冠军将军慕容垂了。这个时候他不出头，就真的让人怀疑他有二心了。
当下，经过苻坚点头，来不及点集兵马的慕容垂单人独骑就冲出了长安城。李威赶忙派自己的一千亲兵跟着慕容垂出城去作战。
之前跟随邓羌冲出长安城的五千骑兵正在与保护操作投石机士兵的燕军骑兵混战，没有主心骨指挥的秦军骑兵和燕军骑兵纠缠在一起，互相冲杀，打成了一锅粥。
慕容垂手握长枪冲进了战团。年少时的慕容垂也是一员勇将，十二岁就跟随父亲上阵，十四岁就开始崭露头角，勇武不在邓羌之下。他这一冲入战团，逐渐的就把混乱的秦军一点点的收拢到了一起，让秦军跟着他，向燕军发起冲锋。
真是蛇无头不走，没有领军人物的秦军，就只能和燕军纠缠在一起乱战，凭借个人的能力乱杀。一进之间无法分出胜负。因为一刻不停的搏杀，体力消耗得也很快。
而当慕容垂这个蛇头出现的时候，混乱的骑兵们在他的带领之下，慢慢的聚拢到了一起，以慕容垂为刀尖，开始在燕军骑兵当中不断的游走。所过之处燕军骑兵纷纷被斩落于马下。
而在冲锋队伍中间位置的秦军骑兵也得到了片刻的喘息时间。等他们休息好了，恢复了体力，再冲向外围，替换为他们休息争取时间的同袍。
慕容垂刚刚冲进战团的时候，不敢喊出自己的名号，因为他怕引起误会，秦军骑兵和燕军骑兵都有可能以为他是自己一方的助力。而现在，他身后的秦军骑兵慢慢已经聚集到了一起的时候，他才敢大声报出自己的名号：“大秦冠军将军慕容垂在些，挡我者死！”
燕军骑兵即使没见过慕容垂，基本上也都听说过慕容垂，那也曾经是他们心中的战神。这时候一听到慕容垂报出名号，一时士气被夺，无心恋战，战阵就有了崩溃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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