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四）声东击西
少部分的汉人为了活命，也为了抗争，组成了“乞活军”，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他们只是为了乞讨着活下来。乞活军也和世家大族们一样，加入了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的队伍。就是后来冉魏天王冉闵的那支队伍。
冉闵为汉人的存活保留了一丝希望，他建立魏国后对进入中原的胡人发布的“杀胡令”，目的虽然是为了他自己政权的稳固，但造成的结果却是让进入中原后对汉人无所顾忌的杀戮的胡人，见识了汉人对他们的仇恨。也见识了汉人在被逼迫到忍无可忍的地步之时，爆发出来的战斗力是多么的恐怖可怕。壹趣妏敩
在魏闵的魏国灭亡之后，无论是强大的鲜卑燕国，还是地域广大的拓跋代国，都再也不敢对汉人过分的压榨与欺凌。
而请了王猛这个汉人帮助自己的大秦天王苻坚，更是努力让他治下的秦国，胡汉一家亲。即使占据主导地位的仍然是氐族人，但汉人在关中秦国的处境，已经是仅次于江南的晋国了。
当然还要刨除他们还不知道的，远在东北方还没有称国立号的那个区域的，默默发展的政权。
因为秦军和燕军双方还没有想好是继续作战还是今天暂时休战，所以也还没有派出人手来清理堆积如山的尸体。可秦国扔出来的火油罐却告诉燕国，他们并不想让这堆尸体被按照以前的方式清理掉。
被点燃的尸山快速的燃烧了起来。尸体当中都有油脂，只需要最开始引火用的火油被点燃，剩下的依靠他们自己的油脂就能够继续保持燃烧。
就和前两天的民伕一样，巨量的尸体燃烧产生的热量，把黄河上这一段河段上的冰层再一次溶化。溶化的黄河水顺着冰层下面的空隙流向下游之后，剩下的就只有空荡荡的河床。
再一次，裸露的黄河河床形成了秦军防御工事前面的天然的战壕。战斗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秦军和燕军双方只好各自收兵回营。
黄河岸边的暂时受挫，并没有影响到燕国太师上庸王慕容评的心情。他有很多种方法渡过黄河。可作为先锋官的范阳王慕容德却不想与秦军在黄河边这样耗下去。
虽然自己这边有河东郡的世家大族给提供粮草军需，可这样耗下去，难免会日久生变。最好的办法，还是尽量直捣长安城下，到时候秦军士兵必然回军救援。那样就在长安城外，进行双方的大决战。
范阳王慕容德的话终于把慕容评一定要在黄河岸边打败慕容垂的顽固想法动摇了。
灭国之战，岂能意气用事？
不过长安城，城高墙厚，为了避免长安城久攻不下，自己这支大军有被长安各路援军和长安城内的守军内外夹攻的危险，还要制定一下更加稳妥的计划。
第二天，燕军没有发起进攻；第三天，燕军还是没有发起进攻。一连几天，燕军再也没有对船司空发起任何进攻。
慕容垂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头，于是来到王猛的中军大帐，想要和王猛说一下自己的想法。
王猛也觉得燕军的行为很反常，一定是有什么他们还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可是他和慕容垂已经把黄河沿岸都做了防御，也派了士兵进行把守，如果燕军从其他地方渡过黄河，他们一定会得到消息，可到现在为止，并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还没等他们两个说上几句话，就有王猛的亲兵进来禀报，华阴杨氏的韦纶求见。王猛连忙让把韦纶请进来。
韦纶进来，分别和王猛慕容垂见过礼之后，就急忙说道：“二位将军，紧急军情！”
原来，燕军的范阳王慕容德远远的跑到了蒲阪，从那里渡过了黄河。一路上越过慕容垂布置的防线，已经抵达了华阴县渭水段的郑县。华阴杨氏家族的杨明和大秦扬武将军姚苌把他们阻挡在了渭水北岸。
船司空，位置正好在黄河几字形右侧下面那个拐弯处，左侧有渭水汇入黄河，沿着黄河往下游不远处就是潼关，潼关北岸就是风陵渡。
之前偷袭燕军大营不走潼关这一侧，就是因为有潼关在，风陵渡燕军一定有重兵把守，从这里过黄河，很容易被发现。所以才宁可绕远走黄河上游过去北岸。
没想到这次燕军更厉害，远远的走到了蒲阪，这座在黄河几字右侧竖弯钩的那一竖的下方那个位置，避开了慕容垂布置的防线。
这一次燕军之所以能够进展的这么顺利，就是因为五公作乱开门揖盗。所以慕容垂的防线只能布到蒲阪，再往北就不行了。
燕军恰恰就利用了这点。郑县在华阴西侧，渭水南岸。范阳王慕容德如果在这里渡过了渭水，就可以直接抵达长安。
姚苌是羌族首领，因为他的兄长姚襄先是投降了东晋，后来因为屡次被东晋当时的权臣殷浩排挤，还派人刺杀，所以才又夺了洛阳，想要进军关中，却被苻坚斩杀。姚苌就是在那次投降的苻坚。
姚苌投降苻坚之后，就被封为扬武将军，率领他自己部族的羌人驻守在华阴。
华阴杨氏家族的杨亮之前跟随姚襄去了东晋，姚襄被排挤，杨亮倒是挺受重用，现在还在东晋为官。所以华阴杨氏家族和姚苌率领的羌人关系很好。
听到韦纶的消息，王猛和慕容垂最开始都是一惊，自己防线有漏洞，被敌军突破了，那可就麻烦了。好在之前一直不敢重用的扬武将军姚苌和杨氏家族这一次立了功。
家被偷了，肯定要求援，于是韦纶就接到了家里的求援书信。韦纶这次来见王猛，除了自己要带领宗族亲兵回去救援，还希望王猛能够给他一些兵力。
王猛当然不能不卖这个人情给华阴杨氏，要是有了困难全都让人家自己人顶上去，万一人家投降了燕军，那岂不是又打开了一道直通都城长安的大门？于是王猛给韦纶调了五千新军，让他火速赶回华阴增援。
王猛和慕容垂肯定还要派兵相救。可具体怎么个救法，却是另有一番计较。
（一百五十五）岌岌可危
燕军这边，慕容评已经收到了慕容德送来的，他被阻拦在渭水北岸的军情文书。
在这个时代，只要分兵，互相基本上就会一天一封书信汇报自己的军情等信息，事情多的还会一天几封书信互相通气，好方便双方及时了解军情进展到了什么地步。
范阳王慕容德既然已经突破了黄河防线，那当然要继续增兵，帮助他突破渭水防线，直捣长安。只要长安城破，秦国就亡了。
慕容评于是派破虏将军慕舆亮率领一万骑兵，火速增援范阳王慕容德，力求尽快突破渭水，进军长安。
破虏将军慕舆亮拿着将令率领一万骑兵出发之后，慕容评又一连下了几道军令。然后才一脸杀气的望向了黄河对岸的秦军土城。大战，就要开始了。
这边大燕破虏将军慕舆亮，沿着范阳王慕容德之前行走的路线，率领着一万骑兵向慕容德火速增援。
渡过黄河不久，却在荆山遭到了伏击。
王猛和慕容垂都猜到了燕军的主将慕容评一定会派兵增援已经到达了渭水北岸的范阳王慕容德。所以他们两人商议决定，与其派兵增援在郑县的杨氏和姚苌，不如派兵埋伏在燕军增援的路上。有心算无心的伏击战可比两军阵前的硬碰硬好打多了。
慕容垂亲自率领一万新军士兵前去打这个埋伏。虽然事前想的都挺好，却有一件事人算不如天算。
慕容垂的新军都是步兵，他万万没想到燕军增援的都是骑兵。燕军的破虏将军慕舆亮的确是踏进了他提前布置好的埋伏圈。
在慕容垂发出进攻的命令之初，慕舆亮的队伍也地确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和损伤。可在战斗了一久之后，慕舆亮就发现了前来埋伏他的秦军士兵都是步兵。所以慕舆亮当机立断，让部下的骑兵列成阵势，不理秦军士兵在进攻和骚扰，硬是一路向前，冲出了秦军的埋伏圈。
慕容垂率领部下随后追杀，但步兵哪里跑得过骑兵，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原本应该是场大胜的埋伏，变成了只有不到一千斩首的突袭战。也只是对范阳王慕容德的增援稍微做了些阻挡，没有达到最初的目的。
慕容垂知道再追击也没有用，只能率领部下回转船司空向王猛交令，却没想到王猛这边的情况竟然变得如此糟糕。
就在慕容垂前去伏击燕军增援部队的时候，燕军发动了对黄河南岸的全面进攻。对慕容垂布置的几十里的防线同时发起了进攻。
王猛和慕容垂这支新招募的秦军新军缺少中下层指挥将领的缺点一下子就暴露了出来。
前几次燕军的进攻，因为有慕容垂这个经验丰富的主将坐镇指挥，针对燕军的进攻，防守进行的井然有序，急而不乱。
现在没有了慕容垂的指挥，各个被攻击的防御工事就不断有告急的军情向王猛的中军大帐飞来。王猛不断的派自己手下的亲兵前去指挥，一进之间王猛的中军大帐里都没有了能够明确传递军令的人手。弄得王猛焦头烂额。
王猛和慕容垂都分身乏术，王猛在中军大帐不能轻动，所以慕容垂就只能带领他带去打伏击的队伍充当了救火队的任务，哪里传来的燕军将要突破防线的消息，他就赶去哪里堵住缺口。
就在王猛感到绝望，慕容垂累得筋疲力尽的时候，一个好消息传来。潼关守将，河南公苻忠派来了一万精兵。
王猛见到这支援军，激动得差点落泪，急忙把这一万人打散，让他们到防御沿线的每一个土堡，充当军官，指挥新军，做好防御工作。
这一万人援军的到来，让船司空防线支撑到了太阳落山。燕军的全面进攻，差点只用一个白天，就突破了慕容垂打造的防线。
并不是慕容垂无能，双方士兵经验方面的巨大差距，不是短时间能够弥补的。面对面的肉搏白刃战，还可以依靠士兵本身的血性和勇气去弥补。可对于临时出现的战机的把握和双方对敌时如何改变作战方式，好让战斗方式对自己一方更加有利。这些没有亲身经历，是教不会的。
太阳已经落山，燕军的攻势却没有停止。王猛和慕容垂两人都明白，要不是有前几天燕军对民伕们的屠杀激起了秦军士兵的血性，再也没有了投降保命的想法。
在现在伤亡过半情况下，换做是以往的任何一场战斗，他们早就投降或者溃散了。两军对战，能够在伤亡达到一成而不撤退的就是强军。
而在伤亡达到三成还不撤退的，那肯定是没有了撤退的机会和可能。一般这个时候主将已经无法真正指挥自己的军队了，中下级军官只要有一个开始溃逃，那就会全军崩溃，大罗神仙也无法扭转败局。
而打仗面临的最坏一种情况，就是进入了敌人的包围圈，逃无可逃，退无可退。如果敌人不接受投降，那等待自己的结果就只有全军覆没一个结局。
之前一个做到全歼敌军的就是已经薨世的大燕太宰太原王慕容恪，他用最小的代价，围死洛阳城，坑死了东晋谢万郗昙四万大军。
那次得到消息之后，王猛和苻坚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对将来可能要自己亲身面对的大燕太宰太原王慕容恪充满的惧意。而后紧跟着传来的慕容恪在退军途中病逝的消息，让苻坚和王猛高兴了好几天。
心头大患已去，只要再过几年，秦国在他苻坚和王猛的联手治理下，国力日渐强大之后，灭燕平代，一统天下就不是问题了。
可惜的是，秦国的国力在他们二人的联手执政之下，才刚刚步入正轨。就出现了苻坚大意援救淮南公苻幼，反被苻幼联合匈奴人围困，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而王猛面临的就是现在四面楚歌的秦国乱局。王猛不是苻坚，他起不到定海神针的效果。
如果苻坚还活着，只要他一露面，秦国四处浮动的人心就会安定。而那些各怀异心，想要拥兵自重的王公大臣和将领们，也会变成温顺的走马狗，乖乖的听从苻坚的调遣。
（一百五十六）狐假虎威
王猛现在却是除了几个他信任的将领以外，哪一个他都不敢随便调动，很怕调动来的没有成为自己的助力，反而成为了敌军的助力。手中无人可用，即使王猛一身才华，也是无可奈何。
到了现在王猛才不得不承认，不是他成就了苻坚的王图霸业，而是苻坚成就了他的功名利禄。没有苻坚对他的支持，他对秦国那些王公大臣、勋贵宗亲们的雷霆手段是无法进行的。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苻坚需要他做的。他在那些秦国开国将领面前颐指气使，说出的那些狂悖之言，都是因为他背后站着苻坚。没有苻坚，他早就被那些秦国的文武大臣们吃的尸骨无存了。
在老虎面前站得久了，竟然真的以为自己这只狐狸就变成了老虎？现在想来，当初的自己竟然那么的可笑。
突然，王猛心生一计。他招来所剩不多的亲兵，让亲兵们亲自到每一个防线上的土堡大声告诉所有的秦军士兵，大秦天王皇帝苻坚已经回到了都城长安，现在正在整顿兵马，很快就能来到这里，和他们一起对抗入侵的燕军。
听着亲兵所过之处传来的一阵阵欢呼声，王猛悬着的一颗心才慢慢的落了下来。至少现在不需要担心出现军队溃散的情况了。
听到皇帝苻坚还活着，并且将要亲自率领大军前来增援的消息，那些之前想要放弃抵抗，趁乱逃命的人应该是不会逃了。
在这几十里的防线上，今天白天的战斗，自己一方估计伤亡过半。那作为进攻一方的燕军，只会比自己多不会比自己少。
自己这边有十万人马，伤亡五万。燕军三十万人马，分兵在渭水的不知道有多少，现在还在黄河北岸的，估计也就二十万左右。
坚持到底，用自己这剩下的五万人马，再拼下对方同样数量的燕军。这样的话，即使自己战死在这黄河南岸，没能逃回长安。
等到燕军抵达长安城下，也不过是十几万人马。凭借长安的五万守军和护军将军李威，加上长安城内的老百姓，燕军想要攻破长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秦军防线上不断传来的欢呼声，让黄河北岸的慕容评心中略有不安。秦军能够这样欢呼，一定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可到底是什么好消息呢？
慕容评所能想到的，也就是范阳王慕容德的那支偏师遭遇到了什么不测，其他的情况慕容评想了半天也没觉得会有什么能够让秦军如果欢呼雀跃。
但即使范阳王慕容德全军覆没又能怎么样？看着黄河沿岸已经千疮百孔的秦军防线，大燕太师上庸王慕容评不觉得自己踏上黄河南岸还需要多久。
他传令部下，点起火把，挑灯夜战，不能给秦军片刻的喘息时机。
黄河南岸秦军防线上的攻防战，可谓是惨烈之极。慕容垂上一次见到全军战斗到最后一人仍然苦战不降的，是大魏武悼天王冉闵。
那一次四哥慕容恪先是利用诱敌深入之计，让魏王冉闵带领他手下号称无敌的乞活军步兵踏入了埋伏圈。
然后又用绳索连起战马，用大燕纵横草原的无敌骑兵，把冉闵的步兵一点点的消灭掉。
冉闵一手持长矛一手持大刀，所过之处没有一合之将，真如传说中的霸王项羽一般，杀得燕军人仰马翻。
冉闵胯下的战马被燕军乱箭射死，他从战马上一跃而下，冲进燕军骑兵当中，夺过了两匹战马，翻身上马再次率领部下向燕军骑兵冲锋。
那天，冉闵的战马四次被射死，他又四次从燕军手中夺过战马继续作战。直到最后胯下战马累死。而燕军骑兵的战马已经被绳索紧紧的连在了一起，即使马背上没有了燕军士兵，战马也无法挣脱绳索。
冉闵再也无法抢夺到战马，于是在地上步战燕军骑兵，却仍然没有燕军能够近他的身。
在冉闵部下乞活军全部战死之后，冉闵孤身一人还是与燕军鏖战了一个多时辰。最后冉闵浑身浴血，累得连刀都拿不起来。
就这样，燕军当中还是没有人敢于靠近冉闵，最后还是依靠套马的绳索把冉闵的手脚捆住了，燕军才一拥而上活捉了冉闵。
事后无论是四哥慕容恪还是跟随父亲征战多年的慕舆根，都说冉闵是他们平生仅见的猛将。
而当时亲历了整个对战冉闵过程的慕容垂觉得，如果他现在有一员冉闵那样的部将，他会以这名部将为前锋，反冲燕军大营斩将夺旗，那样这场黄河岸边的攻防战可能就会形势逆转，可惜他没有！
不过他的这支刚刚招募成军的新军，能够和冉闵的乞活军一样，面临山穷水尽的地步仍然在与敌军拼死搏杀，宁死不退，他已经很是欣慰了。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他这十万大军虽然很好，但如果能够有一个冉闵一样的部下，他慕容垂绝对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他就是被皇叔慕容评打败了。自己率领的是刚刚招募的新军，又没有能够使用的将领。皇叔慕容评手下的都是百战老兵，是燕军中的精锐，而且手下将佐无数……
这些都是借口！
他当年与四哥慕容恪，折冲将军慕舆根等燕国所有的当打名将一起才打败冉闵的时候，可没有说过自己率领的军队是冉闵的数倍之多，部将也是冉闵的数倍之多。
世间只以结果论英雄！
自己是与这条防线共存亡，还是忍一时之气，将来有了机会再卷土重来？
王猛是会与这条防线共存亡还是会逃回长安伺机而动？自己要不要和王猛一起回去长安？长安还有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就在各种各样的想法充斥在慕容垂的大脑之中，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抉择的时候。
驻守潼关的河南公苻忠率领着潼关的一万五千守军前来增援了！
河南公苻忠见到慕容垂的第一句话是：“冠军将军，陛下什么时候能够率军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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