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芝心揪着疼,她半扶着宋然起身,吹凉喂在他唇边,他昏迷中,黑色的药汁从嘴角滑下流进衣领。
她只好自己喝一口,含住他的唇渡给他一口,就这样一口一口,废了半天功夫才喂完。
她用帕子帮他将唇角药渍擦干净,平躺放下,掖了掖被子。
这才与在外室等候的老大夫交谈。
“大夫,您如实告诉我,我相公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关切的问,连呼吸的放轻了。
“哎,他这个身体本来就天生虚弱,不适合怀孕,你这做娘子的也太不在乎他的身体了。”
“怀孕也便罢了,但他胎位极不稳,是早产/流产的脉象,现在情绪又受刺激,不是我诅咒你相公,你相公怕是难活了。”
青芝如遭雷击,她身体一僵,半晌,才道:“大夫,就没有救了吗?我可以不要孩子,我只要他,多少钱多少药材我都舍得,我现在是将军了,你能说出的珍贵药材,我怎么都会想方设法找到的。”
大夫摇摇头道:“早干嘛去了呢?你现在就是用药吊着,也只是强行续命而已,最好的结果也只能让他熬到生完孩子吧。”
大夫起笔在纸上端正书写完,交给她:“这些药极为贵,你若真是将军想必是可以负担的起的,但你也要有心理准备。”
青芝攥着药方,呆呆坐在原地,直至夜深,屋内一声咳嗽才让她回神。
她内心忽然非常惶恐,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人般的惶恐,直到看见床上的人,她的无助和绝望才没那么压迫她。
“我怎么睡着了?芝芝。”宋然坐起身,抑制住喉咙的痒意。
青芝点亮烛台,她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他,忽笑道:“你困了就睡着了,饿了吗?想吃什么?”
她的笑容与平时别无二致。
宋然觉得嘴里有些发苦,疑惑问:“我喝药了吗?”
她抚摸上他的脸道:“对啊,安胎药,大夫过来帮你看了胎相,说要喝安胎药才能坐的更稳,辛苦你了,宋然。”
他审视着看她,问:“真的吗?没有别的?”
她亲了亲他唇角:“没有别的啊,我叫人给你煮点山药红枣粥吧,再做几个菜,我正好也饿了。”壹趣妏敩sxynkj.ċöm
他托着她的后脑,将吻加深,似是带着安抚之意。
青芝离开房间后,再也忍不住,眼角大颗大颗的从眼中夺眶而出,坠落在雪地里。
她无声的哭泣、哽咽,因为宋然,也因为宋徽。
她发泄够了,捧一堆雪敷在眼上消肿。
第二日,她上朝听封,拜官一品右将军。
她将朝廷的颁旨皇书与宋徽的衣冠一起下葬。
她不敢和宋然提起宋徽,所以在宋徽墓前也只有她一个人。
她透过这冰凉的墓碑,仿佛又看见那个如诗如画的人儿。
他对她说:“我等了你好久,你说你会来找我。”
她素白的玉指捏起一杯清酒,向前一掷,清冽酒香如细雨般洒落,不知是祭奠那些纠缠的情丝,还是挥洒那酒中无法弥补的遗憾。
我本是局外人,却在每一世活成局内人。
我注定是欠你们的。
自这一日起,青芝虽不用出征打仗,但还是有处理不完的公文。
为了陪在宋然身边,她特别向皇上请旨,非上朝时间都在家办公。
她遍请名医,一掷千金为夫治病早就传遍了京城。
她对宋然的情谊也感动了女皇,不过几个月功夫,她又何不成人之美?
青芝看着他每日不断消瘦下去,如今连她都能轻轻将他抱起。
这晚宋然腹中剧痛,早就备好的产婆和大夫鱼贯而入。
几番进出,端出去的血水都好几盆。
青芝一只手握着他瘦骨伶仃的手,另一只一直为他擦汗。
她在他昏沉的耳边一直道:“宋然别怕,我就在你身边,我一直在。”
宋然意识混沌,却不肯晕过去,他咬破口腔内壁,只为保持清醒。
我死了,芝芝要怎么活下去啊,我要为你生个孩子,替我陪在你身边。
芝芝,我要为你生个孩子,替我来爱你……
清晨,一声细弱的啼哭声响起。
青芝看了一眼那瘦弱的孩子,是个男孩。
裹着小被的他浑身通红,眼睛都睁不开。
她抱着他,眼角溢出泪水,她一边擦泪一边对仍保持着清醒的宋然看。
“宋然,这是我们的孩子,是你送给我的礼物。”
产后的宋然,脸色一下子变得红润了,眼中也有了光彩,他接过襁褓,笑的纯真满足。
他不舍的将孩子抱给一旁守着的奶爹。
“芝芝,我想看梅花,你带我去看,好不好?”他虚弱的笑了笑,眼中都是期盼。
青芝胸中沉闷,如鲠在喉,半天才道:“好。”
青芝轻松的便能抱起一身骨架的他,他一直用炙热的眼神看着她,不曾离开过,仿佛看一眼少一眼。
她抱着他坐在那日他等她红梅树下。
宋然带着对她最深的眷恋,手指从她的眉眼开始一点点抚摸。
他早已记住她的样子,可他还是想再记一遍。
哥哥,你走那么快,一定想下辈子比我更快的找到芝芝吧,我才不会让你得逞呢。
暖冬的阳光照在他纤薄苍白的皮肤上,他伸出手想将生机的光抓在手里。
青芝握住他的手,他看着青芝,他的双眸有些迷蒙,他问她:“芝芝,你相信轮回吗?也许,我们……”
他的手从她手心滑落,周围的景致一寸一寸消失,她搂着他哭笑着:“傻瓜,等我啊,我又要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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