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就回来了？"
米迦勒他们一踏进精灵树，就看到精灵王倚靠在座位上，单手撑着脑袋，面无表情的看他们。
注意到精灵王对他这一身装扮没有任何反应，米迦勒感到一丝愉悦："回来了，还知道了点蛮有意思的事情。"米迦勒笑眯眯的冲他招手，还对他身边那个看起来就很和善的精灵摆了个手。
"嗯。"精灵王没有过多的反应，安静的看着他和自己的妹妹坐上座位，又冲着身边那个精灵微微抬了下下巴。
米迦勒："？？？"
那精灵阖首，向着米迦勒走去。壹趣妏敩
"做什么这是？"米迦勒对眼前这两个精灵的反应摸不着头脑，有些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去病毒区走了一趟，你这还要过安检消毒怎么的？"
"什么病毒区？什么消毒？"精明王没听懂米迦勒的话："是玛门说你出了点事儿，让我找个擅长治疗的精灵帮你看看。"精灵王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出了什么完全不能暴露的事情，轻描淡写地说："刚刚他还说要把这个晶石送我，就当诊费，我想您也受不了什么很严重的伤，应该好治，这个晶石算是白送我了，所以就找了我族里医术最好的一个——咏地俞侯。"
咏地俞侯顺着精灵王的话点头，整个精灵都展露着一副七十岁老大爷的慈祥与和蔼，温柔地说："不用担心，受了什么伤，与我说就好，我会给您治好的。"
"······"
米迦勒现在很想堵住精灵王的嘴，但他不能，他只能闭着眼，撑着自己的脑袋，无力的叹着气。
"你真是——"米迦勒想说他两句，想了半天，又觉得精灵王很是无辜，只能堪堪从嗓子里憋出了个："玛门，你好样的。"
精灵王听不懂人类善用的反话，以为米迦勒是在诚心实意的夸玛门，配合的点点头："嗯，这次他倒确实大方了一回。"
米迦勒：不，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身边加百列虎视眈眈的眼神已经烧灼他很久，米迦勒只得承认："确实···受了点伤，不过不是什么大事，我还是、我们还是先聊聊黑暗精灵的事儿吧，那个——"
加百列把眼镜眯成了一条缝，已经撸袖子准备自己动手检查了。
"好吧。"米迦勒实在无奈，站起身，冲着精灵医师说："既然你是精灵里医术最好的，和我们也同属光明侧，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咏地俞侯温和的摇摇头，围着他转了一圈，有些犹豫的问："但是···我没看到您身上有伤？"
"在我翅膀上。"米迦勒托下巴："那什么，人界里看医生一般都是有个单独的小屋子，给病患一点隐私空间的，你们这应该也有这样的习惯吧？毕竟翅膀也算得上有点隐私的东西呢。"
"隐私个铲铲。"加百列气的鼓起嘴："我们哪个小时候没揪过你翅膀玩儿？！就在这儿看！"
"你不能这样，你长大了。"米迦勒还想再忽悠忽悠："你想想，你一两岁的时候洗澡澡，是可以被异性带着洗的，但是你十几岁的时候，就不可以了对吧，你那个，你不能还想着小时候——"
"快点！"加百列眼神锐利，双臂撑着桌子，盯住米迦勒。
米迦勒交涉不行，又实在不会强硬的拒绝，只能叹气："好吧，但其实我已经处理过了，你应该也没办法再做些什么补救了。"说着，米迦勒把那扇失去了一大半骨头的翅膀伸了出来。
确实有些吓人，在场的几个都深吸了一口气来缓解自己受到的惊吓。
咏地俞侯做惯了精灵们的治疗之事，见过的伤也不少，但他也没见过把骨头挖出来大半的，他往后退了两步，仔细观察伤处——眼前这天使的翅膀因为失去了骨头，以一种稍微扭曲的姿态平铺在桌子上，上面的药膏已经发腻结块，米迦勒回头扫了一眼，轻声叹气。
"这精灵树里应该有些水。"米迦勒想把翅膀在擦一擦，摊手："但周围生物太多，我怕引来的水不是精灵树内的，而是你们谁体内的，这种术法会吸取生命体内的水，但是想要以此杀害生命的却偏偏又用不得这术法，哥哥真是矛盾。"
"有水。"精灵王皱着眉，食指扣扣桌子，唤来了几只手掌大的精灵，让它们代为取水。
"怎么就这样了！"趁着精灵去取水，加百列语气极差的冲着米迦勒吼："为什么不和我们说？！"
"你看，你总是让我们和你说、和你说、和你说。"米迦勒叹气："若是我们真的觉得能说的东西，自然会与你说，可若是我们觉得不能说，就只能靠你自己发现了。"
说着，他又笑到："不巧，这次就被你发现了，等到见到玛门，我非得···等等，你别哭啊，你别跟菲尔学，这可不是好习惯，我可不会哄精灵，咳，精灵王，你好歹也管管你妹妹。"
精灵王眸光一扫，觉得自己这妹妹似乎对米迦勒一行格外上心，不过他只是点了个头，倒也精明的没说些什么。
那些小精灵手脚极为麻利，只出去了一会儿，就带来了十几个护卫打扮的精灵，她们每人手里都端了些东西，顺着咏地俞侯的指示有秩序的垒到桌子上，什么话也没说，连眼神都没有波动，就退去了。
"别紧张。"咏地俞侯的职业素养比萨麦尔家那只不知道高了多少，一边抚摸米迦勒的翅膀，一边安慰他："我先给您清理一下。"
"哈哈。"米迦勒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我的翅膀摸起来手感应该还不错。"顶着加百列的眼神，米迦勒又笑到："不过说起来你们精灵族的翅膀手感也真不错，就是有点像蝙蝠的翅膀，唔，你们这应该没有这个物种，详情可以参照一下血族那个翅膀，虽然血族也不是蝙蝠，但是长得很像···不要这么看我，我没紧张，倒是你，不要摘我羽毛，要秃了。"
咏地俞侯眨巴着一对有着翠绿瞳孔的大眼睛，手里攥着一根羽毛，眼巴巴的看米迦勒。
"你要想要，可以多捋几根下来，到了夜晚还能照个明，我的羽毛也就能当个夜明珠，别的也做不了什么···精灵王，你不要这么看我，你要想要的话便顺便给你几根就是，正常来说我们这羽毛和头发也无异，会定期脱落的——"
"谢谢。"精灵王一脸诚恳。
"······"真自然呢。
米迦勒叹气，如同捋头发一般捋了捋翅膀，带下几根羽毛，有些苦恼："人类的时候只要担心秃顶，想不到天使还得担心秃翅膀，倒真有些像鸡翅了。"说着，米迦勒把羽毛放进精灵护卫端上来的盘子里，扣上个杯子防止它飘走，说："这样可以么？"
"嗯，多谢。"咏地俞侯心满意足的笑眯了眼，扶起米迦勒的翅膀，开始擦拭上面结痂的伤口。
这些诞生没那么早的生物对米迦勒没有那么多的敬畏，下手一点也不虚，也真的像是普通医生治疗患者一般，一边同他说话一边转移注意力。
"到底是为什么您这翅膀变成这样？"
"啊，正好要跟你们说来着。"米迦勒从戒子里摸出一根骨头，放到桌子上，让周围三个看："在龙冢处理那些亡灵的时候不小心被伤到了，这是我挖出来的被感染的骨头。"
"亡灵？"精灵王蹙眉："玛门提起过的那种生物？"
"嗯，还挺有感染性的。"既然玛·大喇叭·门提起过这事，米迦勒解释起来也轻松些："在地狱听菲尔他们提起来时，我以为亡灵只能被刻意创造，到了龙岛，我又以为亡灵只能感染死亡的尸骨，但现在看来，它们对我们这种还活着的生物体内的骨头也有些作用，我一开始被砍了一下没在意，结果只是几分钟，就影响了大半个翅膀的骨头。"www.sxynkj.ċöm
"具体什么症状？"
"不受控制，有刺痛感，会影响周围的肌肉组织，会影响血液流动，似乎还会自己跳动。"
"唔···"咏地俞侯眼珠子转了一圈，说："精灵界从来没有这样的症状。"
"嗯，当时我也想了…亡灵在夜晚似乎会更活跃，别的世界我就不和你们解释了，但是精灵界的昼夜与精灵树有关，那么亡灵应该也是受到精灵树的影响，精灵树应该能对它们起到直接作用。"
"所以精灵树周围才没有亡灵么？"精灵王眯眼："黑暗精灵居住的地方与我们正相反，它们那里会不会……"
"那些东西应该不会希望黑暗精灵都成为亡灵，如果它们都成为亡灵，它们就无法靠近精灵树，也就无法对这附近的精灵造成伤害了。"米迦勒摇头，示意他不要多想："对了，你们若是杀死黑暗精灵，会怎么处理它？"
"焚烧。"精灵王单手撑住下巴："我们无法同您一般将他们体内的东西逼出来，就只能彻底焚烧，免得影响更多光明精灵。"
"嗯，这样还是合理的，虽然他们也挺无辜的，但总归留着只会让它们更痛苦。"
"无辜？痛苦？"精灵王不置可否："只有心里有邪念，才会被感染，若他们本身就干干净净，怎么会——"
"打住打住打住。"米迦勒完全不赞同精灵王的看法，反驳道："这年头谁还没点儿不好的念头呢？升学压力、买房压力、职业压力，你像我原先那职业，三个月一小考一年一大考，要是遇到来医闹的你都没办法，你们…算了，我与你们说这些做什么，总之谁能保证自己从来没有过不好的念头？我就不信你偶尔想起自己的妹妹经常不回家的时候不想打她一顿。"
"······"加百列目光炯炯，安静的盯住精灵王，一句话都不说。
精灵树内空气瞬间安静，就连咏地俞侯都停下了动作，扭头去看精灵王。
精灵王出生到现在从未遇到这样的窘境，万年不变的脸上终于崩出一丝裂纹："我也是，担心而已。"
精灵王可不知道自己的妹妹是加百列，即使变成了精灵体，大天使的力量也还在她身体里，加上她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生存经验，就精灵界而言，除开拥有历代精灵王传承的洛斯曼苏勒，她可以说是无一敌手。
而精灵王完全不了解自己妹妹的愿原因，也是加百列从来没有在精灵王面前展现过自己的实力，甚至如果不是精灵王把她当妹妹在乎的话，加百列对他都不会有多么关心。
不是她冷血，精灵的寿命不过千百岁，甚至有意外的百岁夭折也不少，在精灵们的世界观路里，为了精灵界考虑，无论哪个精灵有了足够优秀的后代，她们都会把全部的精力都耗费在后代上，这里的精力可是真正的精力，等到那些后代能够独立生存，父母会真正的力竭而死，所拥有的力量也会尽数归到孩子体内。
每个种族都有自己延续的办法，只是精灵族的更加极端罢了。
加百列进入精灵界不过千年，就送走了三代精灵王，每一个精灵王她都付出了一定的感情，每个精灵王走的时候她都难受的不行。
就好像去人类世界那次一样。
她很不喜欢看着自己的朋友死亡，只剩下自己无能为力的感觉。
"你们俩要不要去别的地方聊一聊？"注意到加百列表情不好，米迦勒击掌："顺便想麻烦精灵王给准备个衣服···不要你们精灵族款式的，就要我刚来的时候穿的那种，尽量不要大V领，也不要开高叉的，最好是裤子，谢谢。"
"嗯。"精灵王眼皮也不抬，顺着一串植物消失在精灵树大厅，加百列也跟着消失在大厅。
"精灵王这技能真好用。"米迦勒摸下巴："种族天赋还真是羡慕不来。"
"我们也这么觉得。"咏地俞侯叹气："不过这不是种族天赋，这是精灵王族的天赋，限制也蛮多的。"
"哎，听你说的，你跟精灵王挺熟的哈？"
"是，怎么了？"
"我想知道关于阿塔尼斯的事情。"米迦勒一脸八卦："刚来精灵界的时候听精灵王提了一嘴，有些好奇。"
"哦，就是苏勒暗恋的那个。"咏地俞侯笑眯眯的：全世界都知道苏勒喜欢她，只有她不知道，还因此被黑暗精灵感染了。"
"为什么只有她不知道？"米迦勒奇怪："你们都知道精灵王喜欢阿塔尼斯，为什么不告诉她？"
"因为苏勒是个死傲娇。"咏地俞侯翻白眼："我就说直接告诉她吧，但苏勒非说现在特殊时期，他是什么精灵王，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耽误精灵族的事儿。"
"······"
米迦勒一言难尽的表情直接挂在脸上，思考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阿塔尼斯不可能不知道精灵王对她有意思。
阿塔尼斯一定是知道的，加百列她们都知道，就算是相处起来的小细节她肯定也能反应过来，除非这个阿塔尼斯情商真的跌破天际。
那既然知道了，她被感染成黑暗精灵的主要原因就不是'爱而不得'这个问题了。
加百列这么聪明的家伙不会反应不过来，但是她们似乎统一的口径是阿塔尼斯因为这个而被感染。
唔，精灵王这几个指定是有点什么想法，不过没告诉他。
米迦勒打算直球问了算了："阿塔尼斯为什么要被感染成黑暗精灵？"
"？？？"
咏地俞侯一愣，好险没再从翅膀上揪下来片羽毛："您什么意思？"
"为什么她要让自己变成黑暗精灵？"米迦勒一脸真诚："我怕我打乱你们的计划。"
咏地俞侯怔住半天，好一会儿才苦笑："您怎么这么聪明。"
"不过我应该不能说。"咏地俞侯叹气："苏勒和苏诺她们应该会跟您说的，当然主要是我也没那么清楚，苏勒和阿塔尼斯商量的时候喊我了来着，不过我当时睡着了。"
"睡着了？！"米迦勒表情扭曲："你——"
"我是个医生哎。"咏地俞侯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像我这种医生，是没有白天与黑夜的区别的，尤其是最近这个情况，经常大半夜被喊过去，有些精灵一点小感染都要怀疑自己是被黑暗精灵暗算了，有事儿没事儿就喊我，我真的很累的。"
"哈。"米迦勒没忍住笑出声："也是，既然当了医生，还是得以患者为重，更何况看你们这里似乎还没有内外科之分，一个医生要干的活还真不少。"
"算了，我去问精灵王吧。"米迦勒放弃问他，抚摸自己的翅膀："怎么样，你还能再做些什么治疗么？"
"嗯，我看了一下，您抹的药膏都是地狱生产的吧？他们生产的光明侧的药物效果比不上黑暗侧药物的效果，我给您抹了点精灵界的药，顺便把清理的不干净的地方处理了，立马恢复是不可能的，但可以让这伤恢复的快一点，另外您如果有意向的话，我可以用精灵树的枝干给搭一副骨架，起码可以用来飞行。"
"那倒不用。"米迦勒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就让这副翅膀先休息着吧。"说着，他又伸出扇："你看看，这扇翅膀上的伤能治么，之前忘了问拉斐尔要他从伊甸园搞的药草了，也不知道管不管用，总之你试试能疗么，不能就算了。"
对于眼前这个又伸了一扇翅膀的土豪行为，咏地俞侯表示震惊，消化了几秒，他才伸手去触碰那翅膀上的伤："这是什么时候的伤？怎么造成的？"
"很久了。"米迦勒摸下巴："有些想不起来了，是被一群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怪物给伤到的，被伤了后一直到现在还是这副样子，一点愈合的迹象都没有，我试了不少办法了，但是什么用也没有。"
"是么？"咏地俞侯蹙眉："没见过这样的伤，看起里像是被···撕扯出来的？伤口没有毒素，没有出血，而且感觉骨头都好软，像是被泡化了一样？"
"嗯，有被咬到伤，我在思考要不要把伤口处都割掉试试，但是伤口一直到翅膀根都有，我自己割的话，相当于放弃天使的身份，会'消失'，但是别人割的话，又割不动，要不我把战剑给你，你试试？"
"割掉？！不、不不、不了！"咏地俞侯受惊，疯狂摆手："割掉天使的翅膀，我实在下不去那个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您有两副翅膀，但是精灵都是只有一副的，割掉一扇就好像少了个胳膊一样，不是必要情况的话我实在下不去那个手。"
"罢了。"米迦勒叹气："那就先这样吧，总归这个伤应该扩散不了，都不知道多少年了，也没出过什么事儿。"说着，米迦勒收起这两扇受了伤的翅膀，重新伸出一扇完整干净的翅膀，摆动几下，点点头："影响不了多少速度，等见了拉斐尔再说吧。"
咏地俞侯：······
还有？！你们天使，都这样么？！
天堂早就封闭起来，现在的精灵族和天使没有接触，以前流传下来的故事是提到过天使有翅膀，可也没有哪一种说法里提到天使有这么多翅膀啊！！！
"你、你···你那个——"咏地俞侯话都说不利索了，他尊重每个物种的不同之处，但是这样的不同，直接震惊他一整年："你，你们——"
"嗯？"米迦勒没明白咏地俞侯是个什么反应，歪歪头，问他："精灵树内有单独的房间么？我有点儿事儿想跟玛门通讯聊一下。"
"有、有的。"咏地俞侯和蔼慈祥脸已经崩不住了，他僵着腿把米迦勒领到精灵树上层一个干净的小房间里："您在这儿通讯就行，我、我先离开了。"
"嗯。"米迦勒挑眉："不要去找精灵王她们，给她们点时间聊一聊。"
"好、好的。"咏地俞侯僵直身子，转身，关门，走了几步，扶着墙壁，陷入沉思。
"这是什么反应？"米迦勒奇怪："我做什么了么？"
通讯晶石不停闪烁，直到那边响起玛门的声音，米迦勒才收回眼神专心通讯。
玛门这家伙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接到这个通讯的时候就知道米迦勒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喂’字都说的声音非常小，看得出来他有多心虚。
“玛门”米迦勒这边还是比较镇定，一点责怪的语气都没有:"你有没有跟菲尔讲我受伤的事儿？"
“没…有……”玛门颤颤巍巍回答:“暂时还没说。”
暂时还没说，看样子是打算说了。
面对这种明明很怂却还要实话实说的样子，米迦勒实在没法下重口去说他。
他轻声说：“你不要跟菲尔说这件事，我怕他再闹脾气。”
"再闹脾气？"玛门反应贼亏，小心翼翼的问:“你们，是吵架了么？”
吵架？也算不上吵架吧？
米迦勒不觉得自己在跟他吵架，那应该算是路西法单方面的怄气，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玛门解释这个问题，想了很久，觉得自己越想越迷糊，清醒与混沌中他突然意识到到一些事，问他："正好想到了，那就问你吧，如果你不愿说的话可以不用说——你有没有跟贝利尔说过你喜欢他这件事？"
对面传来碗叉碰撞的声音，可以听出来玛门又在上班摸鱼，但听到这个这个声音后，很久都没再有声音传过来。
玛门那边沉默了很久，久到米迦勒都要没耐心，打算再问一遍时，才终于有了回答:"没有。"玛门那边阴沉的声音传过来："没说过。"
"你为什么不跟他说？万一你能得到——"
"没有万一。"玛门打断米迦勒，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咧着嘴，但一点也不像笑，反而像哭的样子，连声音里都是自嘲："我不能跟他说的，不管他是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我都不能跟他说，您也知道的吧，他有多懒，在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喜欢我之前，在他没有明确的告诉我他喜欢我之前，我不能直接告诉他，他会觉得被我喜欢这种事情很麻烦的，因为这样会需要他去动很多很多脑子来思考这段关系，和战争不同，这是非必要的思考，他会觉得很麻烦，他会直接让那个让他感到麻烦的源头消失，也就是说他会不想见我……那么直到他最后想通，我都见不到他了，这样的话，我多难受啊，我一点都不想这样，现在我好歹还能借着公事去第六层第七层见他，要是说了……呵，还不如不告诉他。"
“你——”米迦勒已经听出来这个堕天使有多痛苦了，玛门看起来活泼狡黠、无法无天，但他实际很有分寸，这次能说这么多，估计也是真的憋到极点，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了。
“不过我还是比拉斐尔好。”很快，玛门舔舔嘴唇，调整好心情后就开始疯狂嘲笑昔日好友:“他现在想见阿斯蒙蒂斯都困难，更别说阿斯蒙蒂斯还膈应他，他才是真的惨。”
“膈应他？拉斐尔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只记得好像什么时候他们关系突然就不好了，但是当时我挺忙的，没来得及问清楚发生了什么，是因为拉斐尔跟阿斯蒙蒂斯说了自己喜欢他这个原因么？”
"当然不可能是，拉斐尔有没有对阿斯说过自己喜欢他这事儿我不知道，但是我问过阿斯，他说他只喜欢女性。"
"女性？"米迦勒终于反应不过来，脑子崩了弦:"天使不是没有直接性别区分的么？他为什么如此绝对的说自己喜欢的是女性？"
"嘿。"玛门幸灾乐祸的舔嘴唇："都是拉斐尔自己造的孽。"
"嗯？"
"我记得那次您出去了得有七十多年，当时那个时候的人类需要一点帮助，但是您不在，于是耶和华大人就派了阿斯下去。"
"然后呢？"
"然后拉斐尔不放心，化成女性跟了下去，想暗中帮助他。"
"女性？"米迦勒大脑CPU飞速运转，驱动烧坏了也想不明白拉斐尔的动机，猜测了半天才问："因为他觉得女性更好接近阿斯？"
"不，因为他···太耿直了。"玛门其实是想说脑子有点问题的，但话到嘴边硬是给他拐了个弯："他那个性子，您知道的吧，您还记得他现在这一身绿油油的是为什么么？"
"······"想起自己是人类的时候，没少被拉斐尔的外貌给刺激到，米迦勒简直心有余悸："我记得是一次实验，阿斯蒙蒂斯吓唬他，结果他加错东西了，导致自己变成这副样子。"
"对啊。"玛·只要是八卦啥都知道·门说："然后阿斯为了缓解尴尬，说他这个样子很好看，就这么句话，就让拉斐尔给记住了，干脆保持住了那个样子。"
“您说他是不是脑阔子有点什么问题，就他他原本那个样子，不说话和阿斯比，和您也是半斤八两啊，结果他非要把自己整成这样，要不是他底子好现在还没有多丑，我都想跟他绝交，而且我就不明白了，他都这样了，天堂里还那么多审美有问题的天使对他感兴趣，你说天使是不是多少脑阔子都有点问题……咳，没说您啊。”玛门挠挠头，不小心拽掉几根头发，有些懊恼道:“不过也是，天堂就那几种颜色，有个绿色确实会让那些天使猎奇心起。”
“就那几种颜色……”米迦勒嘴角压下，敲敲晶石，让玛门被震了下耳朵:“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化成女性”
"因为阿斯随口说了一句很好奇人类的女性——明明没有那么强悍的身体，但是却有非常强悍的毅力，他说他见过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撑住近百斤的木梁，也见过她们为了后代以肉身与猛兽博弈什么的，其实他可能只是对这种行为感到佩服吧，根本不是说他就是喜欢女人什么的，只是那个时候的拉斐尔太轴了，他就以为阿斯他喜欢的是女性，化成女体跟下去了，真的，我觉得他也就智商高点了，那个情商简直是low到爆。"
“所以因为这个，阿斯就讨厌他了么？”
“也不全是因为这个，阿斯本来的任务是救那个被别的地界进去的生物缠上的女性，当时人类世界属于不够开化的那种，那姑娘所拥有的知识与思想能够让人类文明更好的发展，所以她必须要被救下来，因为这个阿斯去了人界后天天跟着那姑娘，结果拉斐尔就不乐意了，开始折腾那姑娘身边的男子，没吓到阿斯还给那姑娘吓到了，完了他还威胁人家，顶替了她的身份和阿斯相处，您想想，拉斐尔那么个家伙，对待爱人就是各种言听必从，各种温暖柔和，这谁能顶得住啊，阿斯就果断爱上人家了嘛。”
玛门啧啧叹气，喝了杯奶，继续说:“后来阿斯发现这件事儿之后气的满人界躲他，还是加百列看他俩老不回去不放心去看他们才给他们捉住，其实我们觉得阿斯还是挺喜欢拉斐尔那样的，就是拉斐尔那傻der驴他，你说说这谁受得了啊，现在阿斯就一口咬定说自己喜欢女性，拉斐尔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要是他一开始就老老实实的和拉斐尔相处，哪至于整成现在这样。"
“……”
听了玛门这一大段话，米迦勒整个天使都感到了震惊，这种事情，他一般不会刻意去问，他不问，自然也没谁专门去告诉他，现在他这么一问，终于感受到了——这是何等智熄的操作。
“他这可真是、可真是——”米迦勒实在找不出词形容拉斐尔，拉斐尔冷静睿智的形象已经在他内心瞬间崩塌粉碎，碎的连地基都没了的那种。
作为大天使长的时候，他是不知道生物是有情商这么一说的。
而他现在知道了，哪怕那个生物再冷静，再聪明，情商也可能跌破谷底。
“先这样吧。”米迦勒觉得自己再聊下去三观可能会崩，果断的就要挂掉通讯，挂之前，他还没忘再三警告玛门不许跟路西法说这件事。
他收起通讯晶石，长舒一口气，推门走出去，对屋外站着的三个眨了眨眼。
“那个，我就是觉得你们天使翅膀真的挺多的，就跟他俩交流了一下。”被抓包的咏地俞侯尴尬的挠挠头发:“然后苏勒表示很感兴趣。”
很感兴趣的精灵王面无表情，抱着胳膊，点了点头。
米迦勒扫了眼加百列，笑了:“我的翅膀在这里不能全部伸出来，这个走廊应该是放不下的。”
他打了个响指:“不过如果以后遇到很难办的战斗，里面有难办到需要我全力应敌的对手，我可能会伸出全部的翅膀。”
“我说了不行你们非不听，天使只有完全战斗的形态才会穿一身战袍利用起所有翅膀的，就连路西和萨麦尔那种喜欢战斗的家伙都不会撑着所有翅膀乱跑，怎么说你们都不信。”加百列歪着嘴巴，数落这两个精灵:“还非拉着我，我都说了不感兴趣了!”
“说到菲尔和萨麦尔，我有点事想问你。”米迦勒抓住加百列的胳膊，当着她哥哥和哥哥挚友的面唰一声拽进屋子，关门落锁完事儿还给屋子上了个结界。
精灵王抱着胳膊，看门的眼神都能烧出一个洞，本着相信自己妹妹相信的天使的念头，才忍着没动手。
"我有一个问题，特别想问一下你，但是又不知道当不当问。"米迦勒把加百列拉到屋子里，盯着她看了许久，直到加百列被米迦勒看出一身鸡皮圪塔，他才开口:“我怕问了吧，影响你们关系，但我又觉得你一向脾气最好最看得开，而且我实在是自己有些事情不明白，想通过你们的看法了解这件事——”
“您有话直说，别絮絮叨叨的。”
“呃，是这样的，我们都知道萨麦尔对你多少有的爱慕之情的，只是他好像一直没和你说什么，我是想知道，如果他给你说自己的感情，你会接受他么？"米迦勒尽量委婉："就是那种，很理性的去思考一下的话，你会有什么感觉？"
“理性的思考一下会有什么感觉？”加百列歪头:“原来他真的是喜欢我的？我的感觉是没有错的？那他应该直接跟我说嘛，我又不会把他怎么样。”
“哎？？？”米迦勒瞪大眼睛:“你、你是知道的？那为什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啊？怎么说好呢。”加百列盘腿坐好，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慢悠悠的说:“就像路西法喜欢您、玛门喜欢贝利尔、拉斐尔喜欢蒙蒂斯一样，他们的表现很相近嘛，太明显了，我很难不知道，但是就像是你们几个的情况一样，一个心里装着一堆事儿根本没工夫思考情情爱爱的，一个只想当个咸鱼根本不想动脑子的，还有一个被骗了生气不愿意接受对方的，我其实也是有我自己的思考的。”
加百列晃着食指，在米迦勒震惊的眼神中画了个心形:“我会去思考，因为我是这个关系中的一方，所以有可能我会误会这个感情，我有考虑到萨麦尔也许不是喜欢我，他可能就是对不同天使有不同态度而已。”
“所以你从来没想过要和他说清楚？”
“没有。”加百列摇头:“三个问题，第一，我接受这种特殊的感情，但是我对爱情不是那么需要，有也可以没有也可以，就算他和我一直是朋友，我觉得也没关系；第二呢，我觉得以他的性格应该会想先说出来，如果我直接问他他可能会很别扭，感到不舒服；最后一个问题，在我强烈想要问他，你是不是对我有感情的时候，他已经跑到地狱去了，也是因为我发现他跑到地狱去我对他的感受和路西他们不一样时，我才知道，我可能是对他的感情和他对我的感情是一样的。”
“所以你、你真的——”米迦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语无伦次:“你这说的我、你、你怎么知道你说的特殊感情就是爱情”
“也不是那么知道。”加百列笑着说：“在天堂里，因为我们不需要自己繁衍后代，所以有特殊感情的天使也分辨不出来自己的那个感情和其余的感情有什么不一样，但是自从其余的生物开始变得活跃，我们也经常去那些世界帮助它们或者……毁灭他们后，我相信天堂里的天使都逐渐明白了，感情是不一样的，就拿我来说，我能感受出来，虽然我们不是那样的亲属关系，但是我对您的感情更像是妹妹和哥哥，对耶和华大人就像是对父亲，至于对路西他们，梅塔特隆在我眼里是个平和温吞的好哥哥，乌利尔是极端正直不懂变通的傻哥哥，拉斐尔就是个超级省心的弟弟，路西是个超级不省心的弟弟，玛门是个特别贼的弟弟……这样，但是只有萨麦尔，我没有拿他当成弟弟或者哥哥，是不是很奇怪？我们都去过人类的世界，都知道每一种感情都可以强烈而又浓郁，但是和亲情友情不同的是，这个感情的味道是柠檬味儿的，是酸的。”
“你——”米迦勒实在是憋不住，忍不住笑着摇头:“你哪来那么一大摊一大摊道理……连柠檬味儿都知道，人类倒是也会用柠檬来形容，不过含义应该不太一样。”米迦勒拍拍加百列的脑袋，又捏捏她的脸蛋:“真想不到，离开了天堂，只是几千年，你们所有天使的成长都那么大。”
“因为天堂没有颜色，所以没法成长。”加百列丧气道:“天使被创造出来就是个完美的物种，虽然不知道耶和华大人怎么想的，但是我觉得像我们那样的，实在是比不上别的生物，它们都有优缺点，就像人类，没有那么完美，才让她们的世界那么多彩有意思。”
“这么说好像也不错。”米迦勒眯起眼睛，做了个像是晒到阳光的猫儿般表情:“短短一百年的生命，他们却也活的那么精彩，用无数个一百年累积起来的世界，可比天堂有趣多了。”
“但是他们也有人向往天堂。”加百列叹气:“人类也会追求永生啊，这就是短暂的绚烂和长久的沉默的区别吧？”
“在人界有这么一种说法。”米迦勒抬手画了圆，一颗小小的透明球体出现在他手心，微微散发莹润的光线:“地球对人类来说太大了，一个人，他穷极一生也不可能逛遍整个地球，这样他们才会有遗憾，有追求，而我们不一样，天堂不小，但总能逛的完，也许这同我们就是‘你向往的地方，是别人穷极一生想要逃离的地方’吧。”
“什么东西不是矛盾的呢？如果耶和华大人创造的世界平淡且乏味，那我们又怎么会有现在的想法，就好像我们觉得困在笼子里的鸟儿可悲，而它们或许根本意识不到一样。”
“夏虫不敢语冰，只是生活不同，但也没有高贵与否。”
“确实，我们好像都成长了不少。”加百列两只手撑着头，看米迦勒手里地球的缩影:“其实不光是人类，把我们放到人界，甚至是把耶和华大人放到人界，都该是渺小的吧？他可以毁灭全部生命，但却也无法改变全部生命的想法……说真的，我觉得我不应该一直待在精灵界，也是该出去走走了。”
安于现状的精灵，好久没有动起这幅心思了，她一直都只想着永远安稳的活着，不想要再被什么琐事烦扰，但是被米迦勒拉着聊了这么一通，她好像又觉得活的绚烂点也不错。
她们习惯了自己的生命没有尽头，但总是这样活下去似乎真的很没有意思，这个世界每天都在诞生新的东西，她其实可以把自己的时间填的满满的，也可以好好享受爱情这种东西。
不过在此之前，她不想再逃避，放着洛斯曼苏勒为精灵界发愁。
她明明都答应保护精灵界了，怎么能不履行自己的诺言呢？
四处游走不问世事，可算不上履行诺言。
“我决定了！”加百列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热血沸腾的喊:“我要帮哥哥！先建立一个小目标，把黑暗精灵消灭掉！”
“你这小目标听起来像是先赚他一个亿一样。”米迦勒笑道:“很有信心的样子。”
“一个亿很多么？”加百列挑眉。
“唔，看对谁。”米迦勒也挑挑眉:“如果是对于资产有一百个亿的人来说，一个亿倒也算不上。”说完，他笑的很灿烂:“我就是精灵界的那一百个亿。”
“哼哼。”加百列又坐下，凑近米迦勒，问他:“不过您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我之前就想问了，您和路西怎么回事儿？”
“没怎么回事儿，小孩子闹脾……”话还没说完，米迦勒突然意识到，路西法才不是小孩子了。
"看样子，还是每个人都不同啊。"米迦勒叹气，他之前觉得自己拒绝路西法不是多么过分的事，不过就在刚刚那一秒，在他问了这么多同伴之后，他突然意识到，好像接受路西法也不是不行。
在天堂的时候他有迷惑过，自己对路西法到底是不是'爱'，一来，他一直觉的自己对路西法和其他人的感受只是有一点不同，他认为这种不同可能是因为路西法经常在他眼前晃的缘故，如果因为一个人在你面前出现的频率高而感到不同就能被称为爱的话，那这个世界爱太为草率了。二来，他心里还有着这个世界发生的事。
他知道自己一定不会活的比路西法久，因为如果对抗那个组织需要牺牲者的话，他一定会让牺牲者是自己，哪怕不是那个组织，是别的什么东西需要有谁牺牲，米迦勒也一定会让那个牺牲者是他自己，这样一来，如果他接受了路西法，给了路西法温暖，又消失死掉，独剩路西法活下去，在那无尽的生命里，路西法该有多难受？这似乎对他太不负责了……
但是现在和玛门与加百列聊过后，他想明白了，他不应该一直把路西法当成小孩子来看待，路西法不是承受不了什么东西的孩子了。
其实想想，如果把路西法换成自己，哪怕最后要独活，果然也还是有那么些个能共同相处的时光更令他愉快。
至于他对路西法的感情是哪种感情……
米迦勒捧住脸，觉得自己人界那屈屈几十年的经历真的过分有用。
“别这么看我。”米迦勒把已经好奇的怼到他眼前的大脸推开，笑着说:“我只是觉得自己犯了个不小的只能由我自己发现的错误……哈，不过幸好有你们几个，我发现的还算快。”
加百列:“？？？”
“傻样。”米迦勒击掌:“好吧！赶紧把精灵界的事情解决掉，然后我就去找菲尔，跟他好好聊一聊。”
“嗯？？？”
“哦。”虽然没明白米迦勒复杂的心路历程，但是加百列也还是乖巧的应承了一下，总之，米迦勒和路西法不吵架，怎么着都好。
呃。
聊聊的含义，应该不是吵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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