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百列望着天际线,洁白羽毛染上日落时的炫目光芒,他感受微凉的风抚过皮肤,长时间的任务并未让他处于疲惫状态。
到这个时间了……
天使一扇翅膀,高度逐渐下降。这阵子养成的习惯多了一个,即将抵达最后的巡视地点,加百列视线投向下方寻找占据思绪的身影。
从那次见面以后,加百列时不时会在森林边缘遇到赫赫有名的死神。
他不知道费亚罗廉有什么打算,也看不出对方想做什么,这对加百列而言是新奇的体验,他很少有看不透一个人的情况。
今天没来吗?
加百列落至地面收拢一双纯白翅膀,腰间挂着佩剑,身负厚重盔甲,质地柔顺的布料位于盔甲下方,他容颜俊美,肤色白皙无瑕,有着好看的薄唇和高挺鼻梁,常有人说,天界之长偏爱加百列,给了他最好的,让他一开始就站在高处。
这样的存在理应受人嫉妒,但加百列优秀的地方不仅限于能力,还有交际手腕,他善于分析他人心理,以此作为行动基础,让人能体会他看似无意间流露的体贴。
有着浅金发色的天使在天界颇有声望,天界之长不是随时都能见到,传达神旨意的加百列等同天界之长的代言人。
“……”加百列伫足森林外沉默地望向树木众多的区域,他眼神犀利,好似已察觉某些他人欲隐藏的事情,基于个人考量没有出声点破。
隔着能完全遮挡成人体形的树木,被黑暗包裹的身影低垂头颅,浓重的死气污染周围土地。死神不发一语安静地被不祥的力量环绕,他刚送走一个灵魂,让渴望活下去的生命去见天界之长最后一面,然后归还这一生的所有,包括或痛苦或幸福的回忆。
“求您饶我一命!拜托了!我还不想死——”
这是那人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充斥着恐惧的脸狰狞且扭曲,费亚罗廉并未因此迟疑,他像往常一样下手毫不手软,镰刀割开躯体,冷漠地注视灵魂与肉.体分离。
费亚罗廉是天界之长所造的完美武器,他不会对任何人投入情感,死神必须保持完美,一旦有丝毫瑕疵就会面临被销毁的命运。
赐予死神力量的天界之长最清楚死神究竟有多危险,才会坚持不能有分毫差错。
那个人来了,我为什么……不出去呢?
费亚罗廉握紧镰刀,他对自己的作为感到不解,来这里是想见对方一面,就只是为了这一个目的,否则他根本没有特地前来此处的理由。
日落前的光亮消失,暗色取代被夕阳晕染的天空,天使早已远离,费亚罗廉没有移动,他到最后一刻仍在迟疑没能踏出森林,黑暗近乎吞没他的身影。
许久以后他才醒悟,理解当时的情绪叫做自惭形秽。
他渴求着光,想触碰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存在,想亲近那独一无二的灵魂,却没有表达的勇气,更不希望让天使察觉送走生命后会短暂躁动的死亡气息。
男人坐在阶梯上的神座,他垂眸注视位于下方的天使,平和的目光在提及正事时变得严厉。
“加百列,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费亚罗廉回收灵魂遇上了困难,你去协助他。”
天使眼底掠过讶异的情绪,他没有多言,恭敬地接下天界之长的命令。
“我知道了。”
巡视任务暂时交给其他同伴,加百列追寻天界之长用力量凝聚而成的灵鸟,来到位置偏僻的遗址,他在那里看见费亚罗廉的身影,死神手持镰刀孤独地立在一处,权能让死神身边看不见其他活物。
加百列主动打招呼,他对费亚罗廉展露笑颜,身穿黑袍的死神一顿,加百列捕捉到不明显的反应,他可以肯定被打上冷血标签的死神动摇了,这是好现象,代表自己对死神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
“又见面了。”
死神没开口,空洞的眼眶对着天使,半晌他转身往遗迹走,停在石碑前一挥镰刀,让武器尖端对准目标物。
加百列读懂了死神动作代表的涵义,他并未计较对方失礼,顺从死神的意思靠近石碑,发现上面刻了简短的字句。
“尊重生命,赞美生命,信仰你的神,接受神的旨意。”
“……这是什么?”加百列看了费亚罗廉一眼,死神安静地回望他。
太乖了,很安静,貌似还有些愚钝。
加百列为自己的形容感到好笑,他不认为最后一项形容适合用在费亚罗廉身上。
“你也不知道是吧!”放弃向死神索要提示,加百列决定自己解开谜题。
他只能靠自己,费亚罗廉无法给他这方面的协助。
加百列意识到天界之长指派自己过来的用意,有死神在,武力充足没必要再加一人,所以他的定位很明显,若敌人隐藏于暗处,死神是武器,而他则是一盏灯,负责迫使目标暴露在光线下。
石碑纪录的文字是关键,加百列将句子储存在脑海,迈步靠近遗址入口,他没有向死神说明自己的打算。
费亚罗廉沉默地跟上,黑袍在地面拖曳,他并未要求同行者坦白一切。
孤独的死神寡言少语,至今未曾在加百列面前开口说话,并非排斥,而是心底那难以明辨的隐密心思阻止了他。
死神承认自己遇到麻烦,对他来说这是新鲜的体验,执行过无数次灵魂回收的工作,还是第一次碰上找不到灵魂的情况。
《阎魔帐》写得很清楚,是谁生命走到尽头应当进入下一次轮回,他顺着指引抵达遗迹,找遍所有地方都没发现目标人物。
费亚罗廉不分日夜寻找仍一无所获,判断没办法靠自身力量解决,于是他将工作碰到的问题回报给他的上司。
能指使死神做事的,唯有天界之长。
遗址遍布岁月留下的痕迹,散发腐朽气息,走道有许多从墙壁脱落的石块,加百列踏入漆黑走廊,手腕翻转,掌中凝聚光源驱散一定范围的黑暗,他逛了遍遗迹,得到跟费亚罗廉相同的结果。sxynkj.ċöm
“里面没有活物。”
费亚罗廉面向加百列,除了有听他说话外,吝啬给与其他反应,这让加百列有些苦恼,并开始怀疑费亚罗廉是不是不会说话。
不对,没有相关谣言,应该只是单纯不想开口而已,为什么?
抱持尚未解开的疑惑,加百列重新回到遗址入口,凝视刻着赞美字句的石碑。
探查是为了更了解即将面对的挑战,增加踏过崎岖之路的筹码,从抵达目的地开始的每一个决定,都被赋予了意义。
——他已掌握钥匙。
加百列抬起手臂,抽出腰间佩剑俐落地划伤腕部,下手毫不迟疑,鲜血顿时涌现,沿着手的轮廓落至地面。
“?!”
力量有一瞬间失去控制,费亚罗廉目睹天使用剑划开手腕,鲜红的血液洒在石碑上。
“你——!”
四肢受情感左右,死神身躯急速向前,满腔不解揉合愤怒,他伸出白骨构成的手,在碰到天使的前一刻突然僵硬。
不知是被理性阻止,还是外型可怖的手夺走了勇气,费亚罗廉撤回手臂,声音低沉沙哑。
“为什么这么做?”
加百列睁大眼睛,入耳的嗓音唤醒尘封的记忆,死神拥有和他原本身体相似的声音,站在加百列的角度就像与过去的自己对话。壹趣妏敩
有趣。
死神认真看待的事情在天使眼里无足轻重,加百列弯起眼眸解释。
“你没发现吗?浓烈的血腥味来自石碑,周围的草地也有沾到深褐色污渍,必须满足条件才能看见真实。”
鲜血不过是起始,若石碑没反应,他会采取其他手段,搜集到的线索让石碑上的字尽显讽刺,加百列开始好奇所谓的“神”又是指什么?
字意不能以正常角度解析,他刚才一度以为献祭才是正确答案,现在看来不必做到那种地步。
“……那不重要。”费亚罗廉盯着加百列流血的手腕。
“你在担心我吗?放心,伤口很快就愈合了。”收敛惊讶的神情,加百列笑容温和,反过来安抚死神,他转了转手臂,示意对方看着以肉眼可见速度复原的伤口。
少许血液残留在皮肤表面,加百列等待石碑产生变化,他贡献的血没有浪费,刻着句子的石碑吸收鲜血,下一刻,两人被转移至另一个空间。
明显感觉到温度降低,周围弥漫白茫茫的雾气,视野受限,加百列从容地观察环境。
费亚罗廉突然挡在加百列身前,那把威力十足的镰刀像进入战场的狂徒,兴奋地微微颤动。
一道人影缓步走出遗迹,加百列挑眉,视线越过费亚罗廉肩膀,注视拥有人形轮廓的黑影。
黑影没有其他特征,像是投射地面的影子立了起来,它在遗迹入口停留片刻,又扭头折返,好似迫不及待地回归黑暗。
“跟上去吧!”加百列道,轻松的语气让人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费亚罗廉没有动作,加百列反手将佩剑入鞘,绕过阻挡在前方的死神。
他知道费亚罗廉为何没察觉血腥味了,忽略如此明显的线索,浪费许多时间。
死神太习惯鲜血与死亡,随着时间流逝趋于麻木。
但是,为什么看见他受伤,费亚罗廉的反应这么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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