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剑名棠溪
最开始谢知府看赵长生,无非是当作个对于自己考评,官场升迁有利的工具。
并没有太过当回事。
但在得知赵长生少年秀才,乡试一举得魁后,他态度就是一变。
虽然为官福州的几年时间,林震南对他孝敬得属实不少。
谢知府对他也还算客气。
但是内心深处,这位谢大人其实可从来没把自己与对方当作一路人。
这种靠着拳脚武艺,吃押镖饭的地头蛇,也配与自己并列?!
哪怕谢知府听说对方家中同样有人在朝为官也是一样。
大家文武不同列,更何况自己可是科举得中的清贵进士!
在他眼中,林震南不过是个庸人,俗人,武人,生意人。
但是赵长生可就完全不同了。
这是同样通读四书五经,领略圣人精义的士林中人,将来有望蟾宫折桂。
虽然舞刀弄枪在他眼中,格外粗鄙。
但如果读书人骑射精通,文武双全。
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乃是天生的儒将,备受推崇。
只需打上几场胜仗,升迁起来,堪称神速。
比起要积累资历的文官不知要快上多少。
更何况,听那位天字第一号大内密探透露的口风。
似乎就连护龙山庄都看上了他。
那等到赵长生名登皇榜,岂不是一路青云之上?!
这种人物,自己既然提前结识,如果还不下注投资。
那不是蠢到家。
谢知府绝不认为自己是笨人。
所以,今日他才会将这封私信交给赵长生。
这是将自己的一部分私人关系人脉,对着赵长生展示显露。
谢知府才不怕赵长生拿这封信请求那位巡抚办事。
他只怕赵长生不去登这座门。
要知道,人情越走越近。
有来有往,才是人脉经营的关键所在。
官场乃是大染缸,斗兽场。
再是厉害人物,也不能单打独斗,而是非得抱团结党。
大明皇朝官场当中,最紧密可靠的关系,莫过于三同。
同乡,同年,同门。
即是指示这些。
谢知府与湘楚巡抚乃是同科,在官场上自是天生的盟友。
这份关系,可属实不远了。
只不过,大家榜下分任,要说关系有多密切那也未必。
尤其谢知府,虽不能说仕途蹉跎,但终归不算太过得意。
对方却是一帆风顺,坐到了巡抚一省的位子。
大家地位相差越来越远,关系自然也随之冷淡变化。
谢知府把这封信交给赵长生,其实也有自己的私心在内。
往常大家官位相差不小,关系渐自冷落。
但是,现在,可是不同了。
自己可是搭上了护龙山庄这条线,又有青城派犯下的案子。
顺势升上一级,再迁入京城当中,几乎是板上钉钉。
也到了重新接续加固起官场关系的时候。
赵长生,同时也扮演着投石问路的角色。
作为本人,赵长生对此了如指掌,不过并没有推辞。
本质上讲,谢知府的这封信,与段天涯赠送的那面令牌。
甚至与手中刀剑,并无什么不同。
都是十分有用的工具。
只要赵长生能够把握好其中尺度,做到无愧于心。
又为什么不用?!
见赵长生如此上道,谢知府脸上笑意更深。
起身迈步,从屋内角落处的桌子上拖过个长条木盒,示意赵长生打开。
“这是……剑?”
赵长生手掌放在黄梨木的木匣之上,尚未启开,就感觉掌心一寒,肌肤几欲刺破。
立时明白里面藏着的到底是什么物事。
“不错。”
谢知府抚须大笑,赵长生既然选择接下了他的信。
自然是可以进行下一步投资了。
“自古名剑配英雄,老夫听闻贤侄你的佩剑在斗那恶人时伤损到,不堪再用。
恰好,以前有人赠送过老夫一口。www.sxynkj.ċöm
这东西留在我手中,也是明珠暗投。
只有在你手中,才是真正物尽其用。”
深深吸了口气,赵长生手掌一翻,打开木匣。
左掌握住鲨鱼皮鞘,右手持剑柄向外一拉。
屋内顿时掠起道寒光,压过烛火光亮。
“贤侄,你可能识得这剑的出处?”
看着赵长生神情,谢知府再次开口,却是考校起他来。
赵长生没有急着回应,点点头,然后将目光投注到手中长剑之上。
从剑柄到剑尖,每一寸都没有错过。
剑长三尺六寸,形制古朴,更有股岁月流逝累积的盎然古意在。
显然不是新剑。
而且这材质,还有这冶炼手法。
赵长生心中闪过数个念头。
先将剑鞘放下,左手屈指,运足真力,重重一弹。
长剑弯起一道赏心悦目地弧度,然后迅速回弹,恢复成原来形状。
韧性之佳,匪夷所思。
赵长生微微颔首,执剑在手,运劲于臂。
一挥而下。
剑光落处。
毫无悬念的,红木的桌子被径直切下一角来。
截面光滑平整。
“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酒幡掩翠柳,铁歌秦更天。”
赵长生朗声长吟道。
“史书所载,韩卒之剑戟皆出于冥山、棠谿、墨阳、合赙、邓师、宛冯、龙渊、太阿。
皆陆断牛马,水截鹄雁,当敌则斩,坚甲铁幕,革抉㕹芮,无不毕具。
此剑冶炼手法分明出自棠溪剑炉,至于具体名姓……”
赵长生摇摇头,有些可惜道。
“棠溪剑炉因战焚毁之后,每断一口,存世之剑就少去一柄。
再加上数百年下来记录流散。
长生是属实看不出来。”
说着,赵长生复又捡起鲨皮剑鞘,将其半插回其中。
“啪啪啪……”
谢知府双手鼓掌,开怀大笑。
他所谓地考校只是突发奇想,并未指望着赵长生真能认出此剑来历。
毕竟棠溪剑炉,封炉几近千年。
存世的刀剑,满打满算也不过百数。
锋锐坚韧如此的,更是屈指可数。
没想到,赵长生居然一眼就看出其出处,果然不愧是初涉乡试,就拿下解元的高才。www.sxynkj.ċöm
“此剑既然无名,长生贤侄如今既是其主人,不妨为其取上个名字,也算不辜负了此剑。”
谢知府灵机一动,开口建议。
赵长生点点头,他正好也有此意。
沉吟片刻,赵长生立刻有了主意。
“此剑即是出自棠溪剑炉,那也不必外求,直接以‘棠溪’为名便是。”
口中说着,赵长生向谢知府借过口纯粹装饰作用的书刀。
执刀如执笔。
赵长生力贯刀身,一笔一划向下。
不过三五个呼吸。
“棠溪”二字就已阴刻在长剑剑身之上。
劲力之强,真有洞石穿金之力。
见到这幕他平日无从想象的情景,谢知府笑得愈发开心,只觉自己这份礼物送的无比贴切。
但他心中的喜意,无论如何,都比不过赵长生自身。
对于赵长生这等用剑之人而言,一剑在手,发挥出的威力截然不同。
简直是有天渊之别。
而能够寻到契合自己的佩剑,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甚至,并不一定是最为锋锐坚硬,无坚不摧的那口,就更适合自己。
然而,赵长生一握住这口封于鞘中不知多久的佩剑,就知晓其与自己极为投契。
能够将他的纵横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
因缘际会,便是这般。
现在,赵长生很想寻到段天涯,与他再次切磋一场。
上回相斗。
以剑招论,赵长生并未输,只是可惜在自己那口寻常精铁锤炼的长剑。
远比不过段天涯那口,朱无视亲手馈赠,削铁如泥,偏又柔软如纸的百炼软剑。
只能无奈收手停止。
但是现在,他也自得到了真正趁手的兵器。
自是想要看看。
对方的“幻剑”,究竟还能否破得了自己的“合纵连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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