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远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全身都极不舒服。除了嘴里的伤痛,还发烧了。
身子还在摇晃,还是在马车上么?
不对,摇晃的不是身子,是手,有人拉着他的手,在摇晃。
他睁开眼,看到一个男人,边摇晃他边叫道:“喂,醒醒!”
志远好半天没明白自己是在哪里,整个人晕晕沉沉的,那个男人他也不认识,看看周围,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屋子的炕上,身上盖着被子,一个男人在摇晃他的手,时间应该是晚上,屋里点着灯,炕是个大通铺,炕上还睡着好些人,不知是些什么人,但看形状,似乎不是大人。
看他睁开了眼,那个男人骂了一句:“妈了个巴子的,总算醒了,害老子一宿没睡!等着!给你拿吃的去!”说着那男人走了出去。
那男人一走出去,炕的另一头,就有个睡在被窝筒里的人跳了起来,正是石头,他捅起了边上睡的一个同村的孩子,低声交代一句:“帮我看着点!”自己就猫着腰,跨过几个在炕上睡的人,来到了志远边上。
志远激动的伸手拉着石头,虚弱的叫了声石头哥,可入耳的声音是含糊不清的,嘴里的伤连累到咽喉也肿了,根本说不出话,而且一动嘴,牵动伤口,更是让他疼得直皱眉。
石头附在他耳边,对他说:“远子,你嘴里全是伤,别说话!这里是他们的地方,咱村被骗来的全在这呢,还有别村的,咱都让他们灌了药了,怎么来的不知道,这里是哪也不知道,门外有人看着,我们吃撤全得在这屋子里!你担心死我了知道不,其他人老早就醒了,只有你,老不醒,还发烧,吓死我了!”
志远怔怔的看着石头,好半天,记忆才回到脑子里。
爹被抓,自己把自己卖给了秋林公司的人,换了50个大洋救爹爹,当“秋林公司”的骗子被识破时,“老爷子”捏爆了石头的一个手指,还把烟锅戳进了自己的嘴里。
他在马车听到的话,也想起来了,是这群坏蛋,害爹爹被抓进了监狱,那个鹰钩鼻就是他们的头头,叫什么?想起来了,古蝎子!
古蝎子!志远在心里默念两遍,这是仇人的名字,一定要记住了!
古蝎子叫人给自己也灌了药,之后的事,完全记不起来了。
那该死的蒙汗药!
“远子,我错了,后悔没听你的!还害你被捅了一嘴的伤!”石头道,还待要说,手上感觉被志远捏了一下。
石头惊诧的看着志远,惊喜的发现,这时,志远的眼里已经清晖重现,不再是恍恍惚惚的。
志远看着石头,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推了他一下。
石头沉默了,这是叫他别再说,赶紧回去的意思。
石头皱了皱眉,他石头才是孩子王啊,应该志远听他的才对,心里虽有不舒服,但石头还是顺从的回到自己被窝赶紧睡下,之前志远就叫他不要和秋林公司的人说他的事,有话不说难受死了,但事实每次都打他的脸,每次都证明志远是对的,这回事态严重,石头也没了再不听志远的底气。
屋子里还有其它孩子,这时说话确实不妥,难保没人不把他们说的告诉那些坏蛋,那就累人累已了。
何况志远在古蝎子要捏爆他第二个手指时,挺身而出,那份勇敢,那份兄弟情义,让他感动不已,他暗暗发誓,一定要保护好志远。
一阵声响,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刚才那个男人,另一个是个大姑娘。
志远认出那个大姑娘,就是路上见过的两个驾车人之一,按他在马车里偷听到的,这大姑娘应该就是烟牙所说的那个“师妹”,也就是说,这人也是古蝎子的亲信徒弟之一。
那姑娘进了屋,走到志远身边,伸手摸了摸志远的额头,估计是探到志远还在发烧,微微皱了皱眉。
那手摸上自己的额头时,还是很温柔的,志远估计下来会被呵护两句,不想那姑娘却收了手,然后冷冰冰的,以命令的口吻说:“坐起来!”
志远半真半假,艰难的撑起身子,动作缓慢,手还打颤!
那个大姑娘皱了皱眉,然后屈膝半坐上炕,伸手在志远背后托了一下,把志远扶坐了起来。又顺手把志远脱在边上的外衣,给他披上。
别人扶了自己,志远礼貌的点点头以示谢意,那姑娘斜他一眼,表情仍然是冷若冰霜。
“张嘴,伸舌头出来我瞧瞧!”那大姑娘又命令道。
志远艰难的张嘴伸舌头,这下可不是装的,是真的疼。
那大姑娘看了看,回头命令那个男人:“去把温在锅里的疙瘩汤,拿来给他吃,吃完了让他漱干净了,再来叫我,我要给他上药。”
那男人似乎地位比不上这大姑娘,很恭敬的应了声:“是!”
那姑娘从炕边站起,又交待了一句:“他嘴里有伤,疙瘩汤不能烫,小心伺候!你兄弟呢?门口怎么没人了?亏得是我,要是让老爷子看到了,看不揭了你们的皮!成天就知道躲懒!”
那男人忙道:“哎呀,五姑娘,我的姑奶奶,我们哪敢啊?!我兄弟在呢,人有三急不是,才上的茅房!”
那大姑娘哼了一声,抬脚走人了。
那男人也跟着出去,一会后给志远拿了一大海碗疙瘩汤来。
志远是真的又饿又渴了,爬到炕桌边,捧起碗就先喝了一小口。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疙瘩汤的热烫和咸味,还是刺激到嘴里的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身子打颤,忙把碗放下,没敢再喝。
那个男人在边上看了骂道:“快喝啊!妈的,你不睡别人还要睡的!早完事我也早点歇息,哼,三分病七分装,一心要喝疙瘩汤,这么好的东西,你不吃是吧,要不要老子帮你喝了?”
志远看他一眼,生怕他真抢去喝了,抱着碗,慢慢吃喝起来。
再痛也得吃!
人是铁饭是钢,他不能这么虚弱下去,他和他的爹爹海山,两父子,一条命!他要保住这条命!
那男人在炕桌的另一边坐了下来,看着志远慢慢吃喝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过了一—会,忍不住伸手过来夺碗:“妈的,因为你,老子一宿没睡!早饿了,来,请我喝几口。”
说着,毫不客气的夺过碗,放在嘴边大口的喝下去半碗,才把碗推回给志远。
志远心里那个气,恨不得操起碗就泼过去。
但他忍住了,在人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志远拿过碗,继续慢慢的吃喝。
不但忍住了怒气,连骨子里的傲气,都被他压了下去,被人吃过的又如何,吃人家的口水又如何,要有命在,才能逃,才能和爹爹重逢,才能报仇!
那个男人,看着志远,哼了一声,轻声威胁道:“一会那姑奶奶面前,别多嘴啊,我告诉你,你住这里,就归我管,敢告我的状,看老子怎么整你!听到没?”sxynkj.ċöm
志远看他一眼,说不出话,就轻轻点头,并尽量的和颜悦色。
那男人很是满意:“算你明白!呃,别说,这疙瘩汤还真香!疙瘩又软又滑,还有这么多蛋花,还下了香油,啧啧,你小子,行啊,竟然劳动到了五姑奶奶亲自给你做疙瘩汤,美不死你!”sxynkj.ċöm
志远慢慢吃喝着,耳朵可是竖着,心里也是在盘算着的,古蝎子的这个女徒弟,似乎大有可用之处,自己为什么能偷听到古蝎了他们说话,就是这个女徒弟因为他的嘴里肿了,没有硬喂蒙汗药给他吃,硬喂肯定是可以做到的,他后来就被烟牙他们硬喂了蒙汗药,还灌了一口酒,那口酒不仅烧得他嘴里伤口巨痛,还把他呛得不轻,咳嗽时动到伤口,药没发作前他就已经又疼晕了过去了。
她为什么没有硬喂?为什么帮自己做了这么好的疙瘩汤?一会还要来帮自己上药?是可怜自己?看自己长得好,喜欢自己?
可她刚才那样子,对自己可是绷着脸,冷冰冰的。
志远当小倒爷,他嘴甜容貌又美,在集市上没少被女人言语调戏,甚至动手动脚,但他毕竟还小,对于男女之事,半懂半不懂。
那些集市上,对着他,眉开眼笑的女人,买他的鸡蛋,买他的杂货,和他唠嗑,这些女人对他好,为了什么?她们走时,有些会捏捏他的脸,甚至在他身上摸上一把,石头叫这些女人是:揩油的臭老娘们,说她们对他好,是为了揩油。
这个五姑奶奶,似乎也对他蛮好的,可脸上,对他却是冷冰冰的,至少没有一点要揩油的意思。
这就有意思了。
目前的处境,先在古蝎子身边的亲信中,巴结上一个,对自己是有好处的。
志远对于男女之事,半懂半不懂,但对于怎么讨好人,他可是懂的!
特别是对女人,他记得以前在集市上,有个女人买他的东西时曾经说过,他只要一笑,就能把人的魂勾住。
志远抱着碗,有点小得意,长得好,还真是有点用的,想着就咧一咧嘴。
“嘶——”嘴角才开始上弯,就牵扯到伤口,痛得志远直抽气。
他突然想起什么,伸手轻轻摸摸脸,心就一沉,跟着把脸凑到碗上面,干的已经被他捞吃得差不多了,剩下点汤,就着疙瘩汤照一照,果然,虽然看不太清,但可以肯定,他的腮帮子肿了,还一边大一边小,他现在的模样,别说漂亮了,简直就跟猪头似的,如果笑的话,肯定比哭还难看!
志远立马死了用最可爱的笑容,巴结五姑娘的心!
但自己这么一副猪头模样,那五姑娘,刚才在自己额头上的那一探,在自己背后的那一托扶,还是那么温柔,这里头,似乎有点东西哦,虽然她一直冷着脸,但动作上的温柔,是瞒不了他的。
志远抱着碗,边喝疙瘩汤,边忽闪着他漂亮的睫毛,捕捉着思绪中那一点点让他不解的东西。
他不知道这些东西会不会为他所用,但他知道,要想和爹爹尽快重聚,他必须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用之人、可用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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