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开心一拍大腿:“可不就是这样!我爹说,那人看着,确实和你有点像,我爹就疑心,十多年前,被人强行抱走的你弟弟,或许并没有死,当时,不是没找到人、只找到包他的那条小被子吗,小被子上全是血,人都说那孩子的命肯定是早就没了,你娘还为了这个想不开,一头撞死在林家大门的门柱上!其实细想想,小被子上全是血,也不一定那孩子就死了,既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不能确定你弟弟已经不在了,兴许,他还活着!”
志远按捺着性子,这庆开心,说来说去也不说重点,直接了当的问:“结果?三大爷问出些啥了?他到底是不是我弟弟?”
庆开心有点讪讪的:“不好说!好象不是,至少那人认为他绝对不是,那人很不耐烦,说他当然是他爹妈亲生的,还说我爹神经病,跟着就不搭理我爹,走人了。我爹向接待他的那个职员打听,知道了他叫柳明烨,明亮的明,烨然的烨,多大岁数不知道,以前家住吉林桦甸,家里是个不大不小的粮户,现住在上海,他有个哥哥,叫柳海,是东北军的一个团长,那柳明烨,‘九一八’那会,和家里人一起逃难入了关里,去上海投奔嫁在那里的大姐,他大姐是个大学生呢,嫁在上海,婆家很有钱,听说那柳明烨因逃难途中他娘被鬼子的飞机炸死了,对鬼子恨之入骨,说要不是家里人死活不让,他早就入关参加义勇军打鬼子了,不能回乡杀敌,倒也巴巴的从上海到北平,给救国会捐过几次钱物,还指明了,他捐的钱物,一定要救国会送给他正在桦甸打鬼子的干哥哥杨虎的队伍,那杨虎倒是在救国会挂上号的,之前救国会曾把少帅拔的枪支物资,送过给他一批。”
陪庆开心聊了这么久,志远只觉得腰上更酸了,明天还有与徐常青的会面,精神体力上都要保持良好的状态,便想着早点送客:“开心哥,这事我了解了,林家那边,我会再细查,若见到三大爷,替我谢谢他!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吧,别太晚了还走在路上被人起疑。”
庆开心却似乎对这事比志远还起劲:“我还没说完呢!我爹打听得那人的哥哥之所以能当上团长,是和李旅长一样,保定军校出身,就还特意去找了正好也在北平的李旅长,又打听到不少那人的事。”
“哦?”
“据李旅长说,他和柳海不但是同窗,还是私交不错的兄弟,曾经跟柳海一起去桦甸小柳屯柳家住过两晚,连那柳明烨他都认识,他说以他看,那柳明桦绝不可能是林二宝!因为不但没听柳海提过,而且如果不是亲兄弟,柳明桦的哥哥姐姐和嫂子们,不可能那样的迁就他!”
志远不说话,只看着庆开心,等他继续往下说。
庆开心便继续往下说:“李旅长说,那柳明桦就是柳家的霸王,因为是家里的老么,在家里是爹妈宠着哥嫂让着,骄纵得脾气极坏,从来不干正事,他爹种庄稼累成狗,可他却只知道玩,从来不到地里去帮忙做农活,成天的惹事生非,和屯里的小屁孩打架,是屯里的架王!柳家是个不大不小的粮户,柳家老爷子很省俭,每天天不亮就出去拾粪,地里的活他和家里的长工一起干,家里地有十多垧,却不舍得多雇长工,宁愿在农忙时再雇短工,那柳海知道他爹的脾气,怕他爹累断了腰,那年麦收时节,请了探亲假,回家帮他老爹割麦子,叫了李旅长和他一起到家里玩,那时柳海还不是团长,只是个营长,可营长也已经是不小的官了啊,可一样在地里累死累活的收割庄稼,连李旅长都拿着镰刀帮忙收割,那时柳明烨已经十一、二岁,不但不帮忙,还因柳海那次回家,没按约给他带一个什么玩具,就在柳海屁股后头跟着,不停的挑衅辱骂,还拿土坷垃扔他大哥,李旅长实在看不过眼,趁他老爹老哥只顾着低头割麦子,突然就把那柳明烨拎起掼在地上,人骑上去给了他好几个嘴巴子,教训他不能这么没大没小、无法无天!”www.sxynkj.ċöm
庆开心越说越来劲儿:“从这事,就可见柳家对他的纵容,所以李旅长认定,柳明桦不可能是林二宝,慈不掌兵,那柳海也是个有脾气、杀人不眨眼的,那柳明桦要不是他亲弟弟,怎么可能那么迁就他,只怕早就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了。”
庆开心管自说,志远一副认真听的模样,可门外的林有,已经发现了什么,走进屋里,做个手势止住庆开心,凑近志远,关切的问:“哥儿,你怎么了?”
见志远手撑在炕桌上,给人一种背部抽紧的感觉,又急忙问:“是不是腰又疼了?”
庆开心这才发现志远有异,这大冷的天,头上竟然渗出一层细汗,吓得站了起来:“远子,你……你没事吧。”
志远刚才腰上突然一疼,然后就是一阵刺麻感,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怕是又要肾绞痛,那明天怎么去见徐常青呢,心里一急,立时沁了一头细汗,这会子,并没有感觉大的疼痛,心稍安,忙一摆手:“没事!”
一摆下巴,示意林有继续在门边警戒,然后挤个笑,对庆开心道:“开心哥,你继续说,人有相似很平常,但如果是一个否定的答案,三大爷不会巴巴的叫你来告诉我,后头一定还有故事,你说吧,我听着呢。”
庆开心不由得就佩服:“啧!远子,你脑子果然好使,料事如神!”
跟着就告诉志远:“确实是!这柳明烨,虽然他自己和李旅长都说他绝不可能不是柳家亲生,但我爹从李旅长那里打听到一些事,感觉你还是细查查的好。比如,打听得那柳明烨今年虚岁二十,比你小一岁,这年纪上对得上,再比如,那柳明烨打小不爱上学,也没人特意教过他算术,却天生会心算,还快得让人惊奇,过称入仓的麦子,柳海还在拔拉着算盘呢,在一边抽着陀螺玩的柳明烨,就已经随口报了个数,而这个数,和后来柳海算出来的数,是一样的!”
一直沉静的志远,听了挑眉:“哦?”
心算如飞,这是志远从小被人称赞的一种天赋,他知道如果和自己长得“有七分相似”的柳明桦,若也有这种天赋,意味着什么!
“嗯!”庆开心继续道:“还有,那柳明烨太调皮,没先生肯收,没上过几天学,却识很多的字,听说是他姐姐在家里教他认了些字,后来他姐姐离乡住校读书去了,他就用查字典的法子,自己又认了不少的字,他姐姐留在家里的书,都被他看了个遍,远子,这和你还真是有点像啊。最出奇的是,那小子十三岁时,因为遇到个变故,突然性子就变了,收了脾气,肯好好的去上学了,他没上过初小高小,却被他考上了磐石的中学,算术竟然还拿了个第一!”(注:那时能考上中学,在乡间是很了不起的事。)sxynkj.ċöm
志远眉毛再次一挑:“变故?什么变故?”
庆开心道:“听说是有次和他娘一起去赶集,吵着要买一样什么东西,他娘嫌贵不肯给他买,他就又是那副死样子,回家的路上一路发脾气,和他娘怄气,路过一条干河沟时,赖死坐在一块石头上,再也不肯走,下雨了都不肯走,谁知山上下大雨,突然间山洪就下来了,眼看跑不及,他娘吓得脚发软,跑不动,就叫柳明烨快跑,那柳明烨平时浑,这会子倒还有人性,没自己逃命,拉着他娘,扯着小树棵子的枝梢,才没被水冲走,他娘怕他顶不住,要他放开她,可那小子不肯,硬是顶到有人来救,过后还痛哭流涕,说是自己差点害死了娘,还说他看了好多的书,好多道理他都懂,可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贪玩不想学好,以后再不胡闹了,还说在急流里,他心里暗暗许了愿,如果老天爷让他母子俩活下来,他从此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将来光宗耀祖,以谢父母养育之恩。李旅长说,自那以后,柳家更是把他当宝,柳海回家探亲,给他买这买那,比买给他自己媳妇的东西都多!”
志远问:“可有拿到柳明烨在上海的地址?”
“没!李旅长和救国会职员都不知道,也联系不上柳海,柳海的部队,早就入了陕西,现在人在哪里,李旅长压根都不知道。”
送走了庆开心,林有立即就给志远端盆热水,让他好早点洗洗睡,放高哨的李阎王,也回到屋里,问志远,是否立即着手彻查当年他娘和弟弟之死。
志远一边脱着衣服往被窝筒里钻,一边道:“这事不用你们,我自有安排,我今天真的累了,明天还有事,睡吧,不说了。”
志远钻进被窝,就闭上了眼睛。
可哪里睡得着!
他娘和弟弟之死,他还真不会用明心四神去查,而是准备另叫王志军去重新彻查。
重新?是的,重新!几年前就查过,那时帮着他一起主查此事的人,就是王志军。
志远从当年为赎回母亲的玉镯,被逼着进生父林延祥的大老婆秦氏名下的绸缎铺当学徒时起,就一直在暗查当年是谁主使人从客栈抱走了他的弟弟并杀害,逼得他的生母撞死在了林家的门前。
追随李熙后,志远羽翼渐丰,更是下死力气暗中追查,终于让他查到,抱走他弟弟的人,是林家的一个叫秦强的车把式,此人是秦氏本家,是秦氏的一个心腹。
志远没有先动秦强,而是用一招“借刀杀人”,设计让林延祥的五姨太,找到了蛇蝎心肠的秦氏,害死她儿子以绝她与自己争宠之本钱的证据,而五姨太,在知道了她那“病死”的儿子的真正死因后,没让志远失望,她没和秦氏翻脸吵闹,但没过多久,秦氏就不明不白的泡在井里死了。
把祸首秦氏做掉后,志远仍没有动秦强,不是不动,是志远深得李熙真传,知道让人起疑的事不能扎堆,缓个几年而已!那秦强杀他弟弟,过个几年,他自会为他安排取死之道!
志远闭着眼睛,暗叹一切冥冥之中还真是有定数,当初若连秦强也一并阴了,还真没地去查弟弟是不是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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