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远大松一口气的表情,让林有他们也松了一口气。
跟着,就听志远对着话筒:
“喂,是辉叔啊,我已经平安到奉天了,打个电话和家里说一声儿……”
“我爸还好吧?他现在是睡了吧?他的头还疼吗……”
听到这,所有人的眼神,都刷的一下集中在志远脸上,这边出的事,到底有多大?长春家里那边是否已受到牵连?所有人都想在志远的话语和表情里找到答案。
“哦!好,好点了就好……”
“我这边?我这边不行,张老爷子摔得不轻,目前看,伤到骨了……”
“对,辉叔你没听错,伤到骨头了……”
听到这,林有和李阎王对了一眼,他们虽不知哥儿和李大先生之间暗语是怎么约的,但听这调调,张老爷子的事指的就是梅子瑜的事,伤到“骨”,肯定也有专指,是指梅子瑜已经出事了吧?
就听志远对着话筒又道:“具体事有多大,得明天再看过医生才知道……放心吧,有结果时我会及时给家里打电话,之前张老爷子找中医看的,现在我准备明天在让他去看西医,找门路,找个好点的大夫给他看……”
“是啊,最近运气真的不咋地,而且天气也不行,比原想的还要更热,热得我胸口都有点闷……”
林有听了,只感觉一时间脑子用不过来,因为哥儿这两通话里,让他感觉里头的信息量,太丰富了。
林有也是四神手语及暗语的发明者之一,听上去,这“西医”、“门路”、“天气”都像是有专指的,那个“胸口”闷更不用说是特指啥了,眼前的哥儿这会子生龙活虎的,眼珠子滴溜乱转,闷个屁啊!
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志远将黑子单独叫到一边,秘密交待一番,黑子就奉命外出了。
志远是让黑子,去找处在“暗”处的王志军,由王志军去找一直由他单线联系的志远秘密安插在奉天特高科特务股的钉子刘光祖,打听消息,志远叮嘱黑子,因为昨天出了事,刘光祖可能还在待命没回家,若是如此,要王志军务必要找到刘光祖的哥哥,要他见机行事,想法接触他弟弟,设法将消息传出来。
天大亮之后,志远让林有和李阎王,以“买早点”、“吃早点”为名,去平安广场附近转转,就在桂花巷附近,有家在内巷、叫“大头陈”的早点铺子,他家的锅烙在本地颇有名气。
志远交待道:“有哥、少堂,你们千万小心,我想了一宿,从汇华银行还没出事看,梅子瑜有可能还没失风,人要还没抓到的话,日本人那边肯定不会松劲,不但各交通要道布满密探,桂花巷的现场就算解封了,周边也一定还有便衣特务在监视,你们千万别大意,仔细观察,小心收风,多看多听,小心开口。”
林有和李阎王都郑重点头。
看志远也在忙着穿戴,林有警惕的问:“哥儿,你要去哪?”
志远一边扣着长衫的扣子,一边道:“我准备去汇华银行附近晃晃,就近仔细观察一番,看有没有特务在监视汇华银行,看汇华是否现在还真的‘平安无事’,辅臣的那个电话,还往不往汇华打,我得先去瞅一瞅。我们分头行动,九点前回到这里。”
林有听了,哪有不担心的,立即道:“哥儿,平安广场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汇华那边,让少堂替哥儿去吧,哥儿是主帅,不宜轻动。”
李阎王立即接口:“是啊,汇华的盘子,我替哥儿去踩,哥儿容貌出众,又经常上报,容易被人认出来。”
“没事儿,有墨镜呢!这里离汇华没多远,我去去转转就回来,电话没人守不行。”
志远的规矩大,讲究“令行禁止”,讲究当家人的权威,见志远坚持,林有也不敢过分违拗,便退而求其次:“哥儿如果非要亲自去踩盘子,那就让少堂跟着哥儿吧,平安广场那边,我一个人真的就行了。”
志远手一摆:“不用!”
志远知道,这是林有和李阎王担心自己呢,当下好言好语的安慰二人:“放心吧,我自会请张老爷子从家人里挑了个机灵妥当的,陪我一起去,明面上,也是有名头的早点买一买、吃一吃,不惹人眼的,即使被人认出来,也说得过去。倒是你们,桂花巷周边日本人的眼线必多,两个人好有个照应,若有必要飞檐走壁以高看下,也得有个望风瞭水的不是?”
志远亲自去汇华周边踩盘子,得出的结论是:汇华暂时还风平浪静。
回到张家守着电话,一个人坐在电话边上,外松内紧,右手覆在大腿上,隔着长衫,下面就是绑在大腿的手枪。
八点半的时候,林有和李阎王回来。
带回的消息是:一如志远所料,那边桂花巷有处房子,还没解封,巷里巷外,有不少形迹可疑的人,估计是便衣警察和特务,附近制高点,不仅有手持望远镜四向观察的特务,还有手持长枪的狙击手呢!巷口一处房子房顶的瓦面上,还趴着两个特务,从那里,整条巷子的动静都尽在眼底,要不是林有和李阎王够小心够机警,从外围就一个走高路,一个在地面,互相呼应着,只怕还发现不了。
“那架势,如临大敌似的!”李阎王道:“我们听说,昨天事后,有警察特务对附近的住家挨家挨户的检查,并问知不知道那房子里住的张晓光和张晓强平时和什么人来往,这阵仗,该不是日本人去抓人,只抓到了强子,没抓到梅子瑜,因而怀疑梅子瑜还躲在附近,等着他冒头?”
林有则补充:“我们还打听到,昨天中午,那间屋子,曾经冒烟,像是里头起了一场小火,后来被扑灭了。”
张晓光?张晓强?梅子瑜和强子的化名,志远这时才知道。他不是满洲情报组的成员,和梅子瑜交往,一直互相守着规矩,不过多打听。
志远忽闪着睫毛,对二人说出自己的推理:“按时间推算,梅子瑜收到警报时,是上午十一点左右,当时他和强子,应该还在书店街守着铺子,收到警报,本应立马跑路,可担心家里有什么要紧的文件还没销毁,所以强子甚至是连同梅子瑜,又回到了桂花巷,在家里捣鼓的时候,被日本特务围捕。只是,枪响是十二点多,烧啥呢,搞了这半天!梅子瑜和强子都是老手,不会不知道时间就是生命,绝不会拖延,这里头,只怕还有状况。”
志远想了想,问二人:“强子确乎是死了?确定不?”
林有点头:“确定!强子抬出来的时候,有人看见了,听说,看到强子一头血污,还有红有白,脑浆子都出来了,人肯定是死透了。”
志远眼神一暗,喉结上下窜动,好一会才难过的道:“近距离的射击能把脑浆都给射出去,日本人肯定是要活口的,强子可能是自杀,为了不落在日本人手里,他自己用枪顶在太阳穴上,给了自己一枪,以身殉国了。”
黯然了一会,志远幽幽的道:“强子已死,梅子瑜可能还在逃没被捕,可能正是因为这样,汇华银行和我们李家,目前才暂时风平浪静,若真如此,日本人必然布下天罗地网,抓捕梅子瑜,我们既要万事小心,又要积极进取,要和日本人抢时间,想法儿帮助梅子瑜逃出生天,只有他安全入关,方方面面才得安生。”
想消弭灾祸,除了梅子瑜安全入关,还有一种途径,那就是梅子瑜死。
死人,也就永远不会再开口了。
志远心里明白,可不想说出来,那是他不忍见的一种结局。
正说着,黑子回来了。
黑子带回的消息,梅子瑜果然没被捕!
刘光祖级别不高,对当局现在已经掌握了多少并不太清楚,但知道这案子上头极重视,全部人员不准休假,对“张晓光”已经出了最高级别的通缉令,因为昨天上午还见“张晓光”在书店街开铺做生意,所以判定梅子瑜还没逃出奉天,各处交通要道都已经有了布控。
而昨天中午,是警察厅突然收到上头抓捕的命令,执行任务的日本特务和警察,全部便装前往,刘光祖当时被分派在外围警戒,负责突击抓捕的全是警察厅的“精兵强将”,当时,包围那屋子后,正在调拔人上屋顶以配合破门而入的抓捕,突然闻到烟味,估计屋子里的人在屋子里焚烧东西,显见得是要销毁重要的文件和物证,所以立即发起了强攻,当时在屋里的强子和抓捕他的特务交过火,强子击伤特务两名,他自己并没有受伤,但见门破了,屋顶上又有人掀瓦要突入,就开枪自杀身亡。sxynkj.ċöm
黑子说完,明显情绪有了波动,他和强子,见过不少回,自己人面前,难抑悲愤和难过:“听‘板凳’说,强子的尸首昨天拉回去,就被他们开肠破肚,怕他吞了或藏了什么在身体里……”
“板凳”是刘光祖的代号。
志远艰难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在特训班时,总教官森田贞男就强调过,对于敌特,有必要时,要对其尸体甚至是活体进行解剖,因为有些特工,不但会吞下文件,还会把东西塞在**里……
志远转头看着林有,哑声问:“桂花巷,在我们的哪个方向?”
林有有些不明白志远要做什么,但还是伸手一指。
一直坐着的志远站了起来,面向林有刚才手指的方向,肃立,然后把他从外头回来还一直没脱下的单礼帽从头上拿了下来,低头垂首。
黑子见了,喉咙里忽然的就有点哽,也学着志远的样子,肃立低头,向着桂花巷的方向。
林有和李阎王,也有样学样,向着桂花巷的方向肃立低头,以表达自己对强子以身殉国的敬意。壹趣妏敩
礼毕志远重新坐下,看着电话机子出了一会神,就伸手拿起了电话。
“喂,辅臣吗?这会子银行上班了,关于那笔贷款,你给张董事长打个电话,看他方不方便,见一面。”
从目前掌握的情报看,满洲情报组的刘襄理,不一定有问题,他要有问题,梅子瑜应该已经被捕了。但为慎重起见,还是先约见张其先。
按刘光祖所说,当局已对梅子瑜下达了最高级别的通缉令,这个时候,可以学乌龟把脖子往壳里一缩,以免惹火烧身,但志远不是望天打卦的人,万一梅子瑜落网,满洲情报组和李家一样仍要面对灭顶之灾,他要主动出击,联合满洲情报组,努力把这个劫给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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