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郑家当家的大奶奶张氏,收到了明心堂堂主李纳的拜贴,约张氏次日在佳木斯做山东菜做得最好的惟一斋相见。
郑家内宅小套院里的小客厅里,张氏坐在主位上,郑家七虎中的老大张信义和老五在她跟前垂手立着,等着张氏发话。
“这手字瞧着,倒还不错!”张氏把拜贴合上,往身边的茶几上一扔,问两个心腹:“你们说,他这时派人送拜贴约明天相见,是几个意思?”
张信义转头看着五虎:“老五,明心堂明显是有备而来,你脑子好使,不只是大奶奶,连我都想听听你这个‘智多星’对这事怎么看,你来说道说道吧。”
五虎和二虎,今天天一亮,说是“还要赶路”,辞别了明心堂的人,就带人离开了常来大车店,回到张家,五虎把昨晚的事告诉了张氏和张信义。
五虎对张信义点点头,然后对张氏道:“大奶奶,我们的人,没能找到李阎王的行踪,是我们失了先机,明心堂的人,昨晚给了我和二哥一个下马威,那是在显摆实力,今天他们开堂做善事,更是一箭三雕,收买了人心,自抬了身价,还坐实了善人之名,让咱们对他们不好下手,他成了李大善人,我们还真的不便明里动他,不然会有损郑家声誉。我们失了机,他们事事得意,我估计,那个李纳的的心,因此就飘了,以为已经把自己儿捧上了台面,时机成熟,有本钱和大奶奶议和了,所以他派人送来了拜贴,约明天相见。”
张氏听了冷笑:“我也估摸明心堂做善事就是为了这个!那个李纳就不是个好东西,所谓的行善就是沽名钓誉,不过是想咱佳木斯的人,念他的好,逼迫咱们,不得不给他面子而已,哼,连行善都拿来做手段,真是机关算尽!姑奶奶最看不上这种人,玩阴的,不磊落!”
跟着又愤愤不平:“我是看在他在平顶山,为灾民修房子还细致用心的份上,才不给他下绊子,不然,在咱这地界,可不是他想行善就能行得了善的,咱对他仁义,他倒用这个给咱挖坑使绊子,绑咱的手脚让咱对他投鼠忌器,哼!我能由着他开堂不给他下绊子,也能让他的明心堂立马冷清把面子丢光!不给他点颜色看,他都不知在佳木斯,谁说了算!老大——!”
“在!”张信义立即呼应,向前一步准备听令,但他的眉头,微微的蹙了蹙。
张氏看一眼张信义,对自己的这个头号心腹,张氏是非常了解的,张信义决不是没有准备,更不是做不了,张氏不忙下令,而是先问询张信义:“怎么?”
张信义抬头看着张氏:“大奶奶,李纳确实是用行善来做手段了,这点上我和大奶奶一样看不起他!可明心堂有些东西,还真让人服!”
“哦?”
“大奶奶,刚才我去过常来大车店,走了一圈,李纳这明心堂,办起赈来,还真的当得起大奶奶刚才说的那‘细致用心’四个字,我感觉,李纳在对咱们耍手段不假,可也是真心做事,真心救济人的。大奶奶一向为郑家爱惜羽毛,给明心堂下绊子,我觉得,咱得慎重。”
“大哥说的,我也有同感。”五虎附和道:“我昨天和二哥冲进常来院子的时候,看到那小白脸正在舀面称面,干得那个欢,我感觉,对于行善,那小白脸是真的认真做事,不是装装样子。”
“哦?”张氏瞟两个心腹一眼,明里不动声色,暗里已经来了兴趣:“怎么个细致用心法?说来听听……”
张信义正要开口,张氏忽又一摆手:“算了!眼见为实,常来大车店离这不远,你们俩,陪我去看看……”
张氏换了身较为朴素没那么扎眼的衣服,由大虎和五虎陪着,坐马车到常来大车店附近,然后步行前往。
一路上遇见到好些人,手里捧着抱着像是粮食口袋的东西。
五虎告诉张氏:“昨天,那小白脸带着人忙着舀面称面,就是在准备这些用来分派的粮袋子。忙活到天黑才算忙活完,快晚上十点他们才吃晚饭。”
张信义边走,边解释给张氏听:“大奶奶,咱家也做过好事,青黄不接时也施过粥,可也就是煮上几大锅,给来的人分派分派也就完了。而明心堂,真的比咱们细致得多,也公平合理得多,他们的人到佳木斯不过几天的功夫,却把咱这疙瘩有多少孤寡、残疾给摸了个透,他们今天,除了来排队的人都能领到一碗小米粥喝,凡寡妇、孤老、残疾者,还能每人领到一袋6升的小米面,孤儿还加发棉衣一件,这还不算,还给这几种人,每人发诊病票一张,说凭票即可在下月初一,到常来大车店免费瞧病,若大夫开了方子,连抓药都是不用钱的。
“哦?”张氏有些不相信:“想法是不错,可这公平二字,不容易做到吧,如果有人去冒领,他们能拿人家咋地,还不是一样得给?”
张信义笑了:“他们发东西是凭名册的,不然怎么说他们细致呢,领东西的人要说得清楚家世,能和名册上他们登记的人对得上号,才能领东西,而且,我听说,一大早就有群小混混去耍无赖,为首的就是‘后腿高’,非要也领东西,还说一人至少要拿两袋子小米,那‘后腿高’最会讹诈人,也够狠,上回老韩家的绸缎铺没顺他的意,他拿块砖把自己的头砸破了,在人家铺子里要生要死,最后老韩怕了,给他钱让他走人,‘后腿高’习惯了耍横,总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今天却碰到比他还横的,听说是‘后腿高’往人家分派东西的长桌上一躺,说不给就大家都不用拿了,结果被人家捏着后脖子,像拎小鸡似的从里头一直拎到门外甩下,一路上‘后腿高’两脚虚蹬,都不能着地,被好多人拍着手耻笑。”sxynkj.ċöm
张氏听了,来了兴趣:“那‘后腿高’,肯罢休?”
“不肯啊,他是爬起来就说要和人家拼命,明心堂的人也绝,五虎说的那个高手,就是那个眯缝眼,提起‘后腿高’把他夹在腋下,一手夹着人,一手还继续拿东西发给名册上的人,惹得一堆子人喝彩,‘后腿高’丢脸丢到家了,被夹得脑门都涨得发紫,反过来求人家放开他,人家一放下他,他就灰溜溜的走了。”sxynkj.ċöm
说话间,三人到了常来大车店,店门头上,明心堂的旗子猎猎飞扬,店里人不少,施粥台前很多人在排队,另一边领东西的地方,也有十多个人在排队,虽然热闹,但秩序还算不错。
张氏进了门就往左下里一站,远远的看着工作台那边,悄声问五虎:“那个正在分派东西的,就是你说的那个贼厉害的眯缝眼?”
“是!就是他!”
张氏笑了:“那个‘后腿高’,好没眼色,瞧着人家待人和气就以为人家好欺负,也不瞧瞧人家那模样,膀阔腰圆的,一看就是会家子,那是他能讨便宜的?”
张氏跟着就吩咐张信义:“老大,学着点儿,以后咱们办赈,可以参照他们的做法。”
“是!”
张氏感慨:“这么做,虽然是公平合理有序,但功夫多了忒多!尤其是发放工作之繁巨!除了多了功夫,用的款项也会大幅增加,施粥用粮量有限,分派出去的粮食,一个人就是六升,总量估计远多于今天煮粥的用量,那小米粥看上去颜色不错,煮得也粘稠,更别说还赠医施药了,那小子,做慈善肯花钱肯用心,这一点上,倒是真的难得。”
张氏说着,扫了工作台那边几眼,她现在最关心的是,那个明心堂堂主李纳,在做什么。
张氏问张信义:“老大,你不是说李纳也在布施吗,怎么我没见到他人?”
“那不是!”
“哪?”
“那!施粥台后头,在碗堆里洗碗的那个就是!”
张氏踮起脚,左看右看,终于看到了,虽然只看到个侧脸,但那人漂亮的容貌,特别是专注的神情,还是让人印象深刻。
耳边是张信义幽幽的声音:“我之前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蹲在那洗了,洗了这半天!大奶奶,这人,办赈花样翻新,可以说是‘细致’,这蹲后头洗碗,还真不好说他是沽名钓誉,这是真的用心,大奶奶看他给平顶山灾民修房子用火堆给洋灰保温那细致劲后,说他行善‘细致用心’,我瞅着他今天的所为,感觉这人还真没说的,确实当得起这‘细致用心’四个字……”
“……”张氏没有说话,他想不到,李纳不是站在台前讨好,而是蹲在后头洗碗,要不是张信义说,要不是踮起脚,她根本就看不到他的人!
“大奶奶!”五虎忽然低声道:“他们看过来了!”
张氏也瞧科了,不但几个在工作台边上的人,眼光忽然就向他们扫来,连李纳,都在一个人的提醒下,直起身转过头,看了过来。
张氏也不言语,扭头就走出了大车店。
到上了马车,张氏命令张信义:“老大,给明心堂下绊子,就不必了。现在,关键还是要找到李阎王的下落,你把常来给我盯紧了,李阎王的命,我要定了!我还是那话,明心堂的人,要敢护着李阎王,你见机行事,对那个李纳,除非他硬要护着李阎王,不然还是别伤他了,你们的枪子儿,尽量注意,别往他身上招呼,这人虽然好耍手段,但他做事也确有地方能让人打心眼里佩服,让人心折。”
“那,明天惟一斋之约,大奶奶去吗?”
张氏没好气的白了两个心腹一眼:“我要的是,你们今晚就把李阎王送去见阎王!”
“如果你们今天实在挖不出李阎王,”张氏嘴角下弯,阴沉的冷笑:“那么,明天我会去惟一斋,与李纳虚以委蛇,目的就是引李阎王现身,只要李阎王现身,你们不用等我示意,第一时间把他打成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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