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屏风后一声清澈入心、还自带威严的“少堂,我要喝水。”,所有人目光,都立即就向屏风看去。
就见屏风边上一直坐着的李阎王弹身而起,跑进屏风后,大概是要上前服侍,不过原在屏风后的那个人,却似乎不是个做事好讲排场喜人服侍的,隐约一个丢开身上盖的东西收腹起身的动作,跟着就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只见他上穿一件米色的套头毛衣,下穿一条浅灰色哔叽长裤,二十上下年纪,体态风流,龙章凤姿,一双星目,更是神采动人。
在楼上居高临下**的柳明烨,见之心中一凛,果然就是自己昨天从水里救出来的那个“哥儿”!看来,“惹不起”,就是他了!
见之同样立马就在心中打了个突的,还有一个在八仙桌边上的何四爷何明正!几乎和明烨一样,何明正也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个突然从屏风后面转出来的漂亮后生,很可能,就是“惹不起”!
“惹不起”虽在桦甸大名鼎鼎,可何明正却从来没有见过他。
何明正此番背负替大勃吉众多店铺掌柜求情的重任而来,最想见的人,就是人称“惹不起”的明心堂主李纳李善德。可这位李堂主虽有“惹不起”之名,为人却很低调,很少招摇过市,明心堂这次在大勃吉大规模的盘买铺子,是由那个胖爷在背后总承,徐大烟出面盘铺,何明正本人和他的那一**子大勃吉的掌柜朋友们,别说没一个人曾经见过“惹不起”了,连胖子是姓萧也是才打听到的。壹趣妏敩
虽然未曾谋面,但因明心堂曾经在红石大规模的救济穷人,在红石,有很多人曾见过“惹不起”,何明正早就听人说,“惹不起”不但人很年轻,还非常俊秀,姿容既好,眉目如画,故此何明正猜测,这个从屏风后转出来的漂亮后生,很可能就是他这回要拜求的正主子!
从屏风后转出来的那个后生,正是志远!
早有李少堂将一件藏蓝花大呢皮袍替他披上,志远走上前,对徐大烟何明正二人拱拱手,客气道:“在下因偶感风寒,有慢待失礼之处,还请二位海涵。”
那个“九哥”和胖子忙起身让座,九哥向徐何二位介绍:“这位就是咱当家的,李纳李善德,纳哥儿。”
徐何二人连忙和志远见礼,志远对何明正尤其客气,拱着手:“何四爷,久闻您的大名,今日幸会!”
志远在太师椅上坐下,又请徐何二人坐,胖子递上一杯热茶,李纳接过随便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先是抱拳,给徐大烟道辛苦:“徐三爷,盘铺子的事,辛苦你了,真的有劳了。”
徐大烟想起身客套两句,却被志远打手势示意不必起身,并接着就问:“铺子既已盘妥,接下来,如何经营,如何处置原来的掌柜和伙计,不知徐三爷可已经有了主意?”
徐大烟道:“做生意怕的就是同行之间,你挤我我挤你,现在大勃吉的山货和南货买卖都已归一姓了李,看货定价、随行就市,那依然是根本,但从此,收尖货不用再往死里抬价,出南货也不再怕谁挑头压价,我这个经办好做得很,低收高卖,担保你们有大赚头。至于那些掌柜和伙计,合则留用,不合的就让他们走人,特别是这回挑头闹事的几个掌柜,铁定要他们卷铺盖!”
李纳微笑着点点头,捧起茶杯,轻呷一口,放下杯子,长睫一闪,转脸看着何明正,语出惊人:“何四爷,如果,换作是您,您会怎么经营和处置呢?”
徐大烟听了这话,顿时就呆了。
怎么会这样?!
由自己出面,为李纳将在大勃吉的山货店南货行尽数收购,事成之后,李家在大勃吉的生意将全交由他代为抓总,并从中抽成,这可是胖子萧报平许诺给他的!
难道胖子说话不算数?那胖子可是明心堂的北玄武,还明说了,他到大勃吉收铺子,可是受了李善德的差遣的!为了这次的收铺,自己得罪了那么些人,在大勃吉整出了那么大的响动,难道整了半天,是为人作嫁?
何明正也愣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可明摆着,这位纳哥儿,才是一言九鼎的正主子!瞧那神色,温文和善,还一本正经,也不像是在拿自己开玩笑……
难道,天下还真有这等好事?
何明正不愧是大勃吉的精神领袖、见多识广受人敬重的何四爷,很快就收敛心神,略一沉吟,就干脆利索地道:“何某才疏学浅,难当重任。但如果由我来经办,我就这么着:把生意都交回给那些店家来做,除了个别确需换人的,铺子原来谁是掌柜,就还叫谁管着!”
志远仍微笑着看着何明正:“哦?”
何明正抖擞起精神,使出浑身解数,话说得那个顺溜:“所有的铺子,您是东家,不用说,您完全可以任命各店新的掌柜,可留用老人,也有好处,稳住现在的市面之外,这样做还好处有三:第一,各家铺子虽然进出都有帐,但具体的买卖外人怎么会有那些掌柜的清楚?不如不赶他们走,一定比用生手赚得多。第二,那些掌柜的,多少年来辛辛苦苦,拉起了一些老客,如果换了人,那些老客见自己认得的人被换了,也就不会怎么上门了,那生意一下子会少很多,因为也就还偏这些老客有货或是有钱。第三,那些店家,大多都只会做买卖,现在收了铺,又让他们到哪去呢,不如留住他们,他们感起恩来,还怕不出力气干活?”
志远笑笑:“那,这次盘下的徐四爷和他本家的铺子呢?也一样?听闻,何四爷和徐三爷素有嫌隙,原徐家的铺子不少,若不抓在手里,只怕何四爷这个经办,不好做吧?”
何明正听了,心里扑腾扑腾的跳!
取徐大烟而代之,看来还真的有可能!
何明正没有立即回答,李善德的话带明显的引导性,是太过厌恶徐大烟,还是对自己德性的考验,要三思!
何明正忍不住,转头瞧了徐大烟一眼。
长久以来,何明正一直在等,等一个能确切将徐家一脚给踩下去的时机,眼前,或许就是一个时机!
何徐两家,为争当大勃吉的老大,暗斗多年,这徐大烟,不但恶劣,还挺阴损的,要不是被徐家的阴招算计,大勃吉现时实力最雄厚者,定是“正人君子”的何家,而不会是徐家。
有能者当老大,这本没什么,可偏偏这徐大烟,是个当了老大就仗势欺人的人,前天,徐大烟就当着众人面肆无忌惮的骂他,讥讽他是“母鸡”——“姓何的!滚出来!有种的跟你徐三爷明着干那,躲在这孵小鸡那!”
这次的收铺,如果以后抓总代办的人是徐大烟,必然更助徐家之势,因为徐大烟就是个二东家,谁出任掌柜店伙,由他说了算,他必定会以此为徐家人谋生计,以继续壮大他徐家的势力,这也应该就是徐大烟这次肯如此为李家卖力的原因。
看眼前的架势,是那徐大烟祸从口出,口气太大了,实在是让人反感,连那“惹不起”都烦了他,有心换将了。
何明正早就已经探听到,李家的这次收铺,囊括了大勃吉几乎全部的山货店和南货行,其中包括好几家徐家原来经营的店铺,徐大烟收别人的铺子,主要仗着的是铺用房产是他徐家的,不听话就收铺赶人,而他们徐家好几家铺子,也姓了李,李善德的名声并不差,估计出资并不少,是这徐大烟损人肥已,自家的铺子就卖高价,别人的铺子就低价买断……
价高价低不管,但如果自己代替徐大烟成为李家在大勃吉的总办,那么就是徐家原来的掌柜和伙计要卷铺盖了,而自己,可以安排何家或是与自己相好的人,当掌柜和做伙计……
这于两家势力的此消彼长,有多大的意义,何明正心知肚明。
何明正真的很想趁机,狠狠的踩徐大烟一脚,以出这一直以来所受的窝囊气。
可终究,却是看向志远,信誓旦旦的保证:“不管是谁家,都一样!何某不才,难当重任,不过假如是我,我一定一碗水端平,不管是姓何还是姓除,只要不坑害别人,好好的为东家做生意,那么,掌柜仍旧是那铺子的掌柜,伙计也仍旧是那铺子的伙计,不会有人,是因为什么‘嫌隙’,而丢了饭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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