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志远眼里有惭愧,思索着,不再死低着头,甚至是连睫毛都开始忽闪起来了,李熙心中欣慰,微微一笑:“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好多了?没那么难受了是不?”
志远没说话,但感念的看着李熙,点了点头。
李熙一直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趁热打铁,点着志远的鼻子划下道道:“既然觉悟了,那就不许再胡闹了,按时吃药,好好休息,若你仍想自己一个人呆着,也随你,但门可以关,却不准再反锁,方便别人在必要时,入内看视和照顾你。听到了没?”
“嗯!”志远轻声应了,还给李熙道歉:“之前……之前心情不好,要爸担心了,爸,对不起……”
门外几乎贴着门竖起耳朵听壁角的李阎王,闻言心中大慰,转头看着边上的朱厚辉和林有,把手放在肚子上,无声而笑。
林有见了,大松了一口气,这是“哥儿好了,没事了”的意思,紧张到现在,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能放下些了,不能说话,就对着李阎王欣笑点头,表示自己看到了、明白。
朱厚辉却仍旧板着个脸,眼斜别处,看都不看李阎王一眼。
朱厚辉算是被李阎王恶心到了。
里头李家父子密谈,自己在外头为东翁守门,按理自己在门外一站,别人就应该回避,就算不回避也应该像林有似的,在一米之外好好站着,偏偏那个李阎王就不是个规矩人,不管自己如何的用手拦用眼睛瞪,都拦不住那杀坯死皮赖脸的硬往门边挤,就想出手推开他,不想那杀坯一个沉身,推不动不说,那杀坯脸上原本一直陪着的笑,也倏的就不见了,大瞪着一双牛眼,气势汹汹的比划了几下,那意思是:这里是三进,是老子的地盘!然后就是一副眼色凶悍不惜大打一架的架势。
若不是不想影响了里头父子谈心的氛围,不宜搞出响动,朱厚辉肯定开言训斥,甚至动手!
若这是在二进,就绝不容许别人近前!但这里是三进,又碰上李阎王这么一个无赖,朱厚辉也没办法,一来李阎王和林有,是哥儿最心腹的人,是可以参与机密的;二来眼下气氛正沉重,哥儿急需东翁的开导,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和李阎王大打出手,影响东翁和哥儿的父子和睦,这于李家不利。
何况李阎王也不是完全没道理,“这里是三进!”,他和林有身为哥儿的属下,怕哥儿有闪失,一定要为哥儿在门外站班,这是他们关心哥儿也是他们的职责,是可以理解的。sxynkj.ċöm
李阎王虽然蛮横,但并不是个不懂事的,听里头哥儿被李大先生劝服了,放心的同时,赶紧修复和朱厚辉的关系,对着朱厚辉,把牙一呲,贱贴贴的陪出一个笑来,见朱厚辉翻着白眼不理自己,又赶紧抬手拔了下自己的头发,然后竖起大拇指,夸张的在朱厚辉面前晃着。
李熙的三大亲随,早就有了他们的手势暗语,明心四神的手语,就有相当部分是学习借鉴他们的手势暗语而形成了自己的系统,而在朱厚辉他们的暗语里,位于身体最高处的头发,代表的是他们的东翁李熙。
一直翻着白眼的朱厚辉,总算是正眼的看了李阎王一眼,这是李阎王在夸奖东翁厉害,把哥儿的情绪摆平了,也是在变相的讨好自己,修复和自己的关系。
朱厚辉正自犹豫是不是甩李阎王一眼刀然后继续抬眼望天,那边林有也凑了上来,对着朱厚辉无声的又是打躬又是作揖,还歉意的陪笑,明显是代李阎王道歉求和的意思。
朱厚辉也就大度的伸手虚扶一扶,示意林有不必多礼。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里是人家的一亩三分地,明心四神本事都不小,比起自己还年轻一大截,正是当打之年,自己身孤力单,这又不是什么大的过节,人家既然给脸,还是见好就收才最符合李家的利益。
三人相视一笑,气氛就和缓多了,突然,李阎王紧张的把耳朵又几乎无声的就贴门上了,并急打手势,要林有也贴过去听。
朱厚辉知道李阎王为什么这么紧张,因为以他的功底,也听见了门里李熙在问:“那,下来,你有何打算?我们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且不管日本人想你怎么样,咱们自己这边,先确定你还去不去大连报到。”,这也是他非常关心的,仗着原本就近门,把耳朵贴上了门去,搞得林有没位置了,只能凝神屏气,尽量的竖起耳朵。
门里,志远轻声反问:“爸的意见呢?”
李熙紧盯着志远的脸:“下个月1号就到大连报到是肯定来不及了,以你现在的身体状态,明天就启程去大连,肯定是不相宜的,我也绝对不会容许。我的意见,身体要紧,先在家休养个半年,把身体养好了再说。如果你也同意,我一会上班后会给大连总部的山崎直接打个电话,帮你以病重为由,直接要求请长假在家休养,满铁医院本也就是满铁情报系统的一部分,你的病况,他们很快就会证实,病假应该是会批的,只差在批多久的病假。”
志远低头沉吟了一会,抬眼看着李熙,李熙一见他那两眼晶亮、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模样,心里隐隐便有不好的预感。
他实在是太了解这个小王八蛋了,但凡他在自己面前故作乖巧,就绝没好事,多半是求自己放他出去为大义行险!
果然,志远语带惋惜:“那桦甸专员的职位,可不等人,如果请长假的话,只怕以后都和这职位无缘了。出任专员,暗助在桦甸的抗日军,这些,我可是已经答应了人家的……”
李熙鼻子里冷哼一声:“大义也好,职位也好,首先得有命,才能行之践之。你觉得,你现在的身体允许你行险?这已经不是在人前情绪波动就一身汗演不成戏的问题了,而是身体随时就会垮掉!你那么大的一个人,不会不知轻重吧?”
跟着就苦劝:“善德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义之事万千,等你身体好些,还怕无事可做?听话!”
志远却固执:“爸,您看能不能这样,帮我先再请一周的假期,一周后,如果急性期的症状能压下去了,我还是想去大连领职的。”
李熙有点火了,站起来焦躁的来回走了几步,将手里文明棍愤然的往地板上一墩:“你身体要真垮了,苦的可是你!还有一个,那他妈的就是我!我一心为你,指望一家人能其乐融融,而不是愁守病榻,更不是白头人送黑头人,你有没有为我着想过?你他娘的!刚才还厌世,要死要活的,这才把人劝好了,便又要出去作死!老子不许!!”壹趣妏敩
志远急起身,伸手搀扶李熙:“爸!您别生气,梁医生都说了,小中风后千万别动怒啊……”
李熙没再发火,因为志远的手,触手是湿冷的——或是因为心情波动,志远又冒了一身的汗!
父子相搀,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李熙用一边用自己的手帕给志远印汗,一边嘟嚷:“我就不明白了,你都病成这样了,还这么跳,为啥啊?为了做给浑河堡的那位看?”
“这个和他没有关系!”志远说得急促,甚至是激动的扭开了脸,恨恨的:“我做了多少,他都不会看,不是眼瞎,而是他就是不去看!”
然后回过头,看着李熙,激愤同时也是慷慨的道:“爸,你别小看了我!就算之前伤心欲绝,我也就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有随性胡闹,再怎么着,我都没忘记富锦的事还没完,没忘记自己的责任!方才得爸点拨,我心里已经好受多了,下来这几天,我会好好的吃药和休息,争取一周后能成行大连,因为这不但是我对朋友的承诺,更是大义!这是我自己的觉悟,和浑河堡那位会不会看,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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