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康老爷子叫儿子再去后台收拾痕迹的时候,农安小学的操场上,被驱赶到这里的人,开始有人口出怨言了,都下午了,除了部分有自带干粮和水的,多数人没吃没喝的,最要命的,就是没有一个警察能告诉他们几时放人,不知还要拘在这里多久。大人还好,上年纪的,特别是小孩子,又累又饿又渴,打熬不住,哭闹声此起彼伏。
人群里的大温,借着和周边的人一起发牢骚,不起眼的,从人群中间,慢慢往人群边上蹭。
朱厚辉、大温和小赵三人,是李熙的三大亲随,有他们自己约定好的沟通方式,之前大温看到了朱厚辉,揽着哥儿,在大温一个问询的眼神下,朱厚辉抬手拔了下自己的头发,然后体贴的把哥儿往他身上又揽了揽,让看上去人不舒服的哥儿,可以靠在他的身上。
大温明白朱厚辉的要表达的意思,在他们三人的暗语里,位于身体最高处的头发,代表的是他们的东翁李熙,朱厚辉用其动作回复了大温的问询: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因为东翁要他保护哥儿。
其实这个就算朱厚辉不比划,大温也猜得到。因为朱厚辉是李熙最贴身的亲随,轻易不会离开李熙,朱厚辉不跟着东翁而是赔着哥儿出现在这里,护持之意已经不言而喻。
自打进到操场,大温就很注意规避森田,森田曾经对操场上的人进行过一次巡视,大温尽量淡然,虽然森田之前并没有见过他,大温还是怕被森田记住脸,日后有麻烦。
到森田带人离开小学,大温看他那杀气腾腾的架势,猜到森田是带人对城里住户和商铺进行第二次搜捕。
这可就有点麻烦了!
大温很清楚,庆文秀和杜海山,就在城里!他亲眼看见有人带引着他们两人,躲进了城里的戏园子。
今天上午八点刚过,大温和两个伙伴一路追踪到农安,大街上已经很热闹,拉车挑担的、支摊的、占位的、吆喝卖早点的,挤满了大街,正在四下打听捡舌漏,大温突然感觉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回头一看,路边一个挑担的汉子,冷冷的看着自己,是杜海山!
大温先向两个伙伴丢个眼色,然后立即向海山走了过去。
“兄弟,这么紧盯着追来,想干嘛啊?”海山双目炯炯,戒备十足。
海山对于大温,虽然不像和朱厚辉那么熟,但也见过好几次了。
大温低声告诉海山,自己是奉李熙之命来救他的,并把志远冒死为他撒谎的事告诉了他。
大温对海山说:“哥儿整出个燕九,可全是为了撇清你,东翁要你,立即回浑河堡去,至于那个人,交给我们,我们会妥善处理,保他平安。”
“怎么个保法?”
“这个,不能告诉你!”大温一脸严肃,送庆文秀入关,涉及多个李熙系和张惠霖系的运输公司和人员,岂可随便说。
海山根本就不信:“恐怕是你根本就说不上来吧!你家主子把那傻小子送去自首,是为了撇清我?哼,是为了撇清你们自己吧!把三哥交给你们?让你们好去邀功?”
大温冷笑:“要是那样,何必还和你在这小声说话,我吼一嗓子,你们还有跑?”
海山冷哼一声:“你不会吼,因为有我在,我要出了事,必然就牵连到那臭小子,也就牵连到你的主子,所以你们编出了个燕九,最想的,就是要我离开三哥,我没说错吧?”
大温听了,真是哭笑不得,东翁难得的冒死做一次好事,一片好心,不但没人领情,还被这个自以为是、不识好人心的乡巴佬给污成这样!
看在杜海山有股子中国人的骨气、对朋友庆文秀也够义气的份上,大温耐着性子再劝:“你不信我们东翁,不会不信你自己养大的孩子吧,难道你觉得,要不是哥儿自己想到的,我们会知道燕九?哥儿被你打得半死不活的,还尿了血,但仍为了保你不入日本人的眼,冒死对日本人谎称打伤他的人是燕九,你要是失了风,哥儿可就死定了,我劝你,还是把人交给我们,立即离开!”
海山看大温一眼,无比坚定:“三哥在,我就在!”
“真是脑壳有包!”大温有点火了:“为了庆老三,自己儿子的命都不要了!你也配当人家的老子!”
海山两眼里射出两道锐利的光,看得大温都一凛,不由得退开半步。
“近墨者黑,那小子跟着你家主子当了汉奸,就已经不配再跟我姓杜,少拿什么父子说事!”海山冷冷的:“想不被连累,就有多远滚多远,别再跟着!”
海山说完,挑起担子就走了,大温不死心,远远的跟着,不一会就看海山突然加快了脚步,顺着方向一看,看到庆文秀正被麻生盘查,就知不好,要出事!sxynkj.ċöm
用担子撞倒麻生的,是海山,发一声喊,大叫“胡子杀人了”,制造混乱帮助海山带庆文秀逃跑的,是大温。
在小学操场上的大温,看到森田亲自带人搜查的架势,就不淡定了,森田这人忒仔细,第一次能逃过搜查的戏园子,能不能逃过森田亲自带队的第二次搜查,就不好说了。
人要是被搜了出来,哥儿可就死定了!
哥儿可是东翁执意要护持的人!他大爷的,连朱厚辉都派出来了!
且不说对李熙的忠诚让大温不能袖手,只是为了哥儿,大温也不愿意袖手,那个温文漂亮叫他“温叔”的小主子,其大孝大勇,大温打心眼里服!
大温立时起了一个念头,得想法子,为庆文秀和杜海山釜底抽薪,他们要被森田给搜出来,不但哥儿死定了,也没有李家的好!
已经借机,从人群中间,慢慢蹭到人群边上的大温,走出人群,走向边上的一个“满系”警察,把他之前刚扔在地上的烟蒂给捡了起来,作势要用那烟蒂,点燃他已经夹在手指间的烟卷。
那个警察,肩章上两个梅花星章,大小还是个警长呢,看到大温走出人群,立即喝斥他:“谁让你出来的,回去站好!”
大温陪着笑点头哈腰:“老总,这没吃没喝的好忍,烟瘾犯了可难忍,火又用完了,我就借你的烟屁股点个火。”
大概是说话耽误了点烟,当大温拿那烟蒂去点自己的烟时,已经没火了。
大温又往那警察身前凑了凑,陪笑道:“有火不,借个火呗,烟酒不分家嘛。”说着,还客气的掏出香烟,抽出一根递了过去。
那警察一脸不耐烦,可还是一手伸手去口袋里摸火柴了,一手接过了大温递过来的烟……
大温想尽办法蹭到人群边上来找这个警察,当然不会只为了借个火,李熙有不少类似李连山这样的感他恩德、平时不露脸、急时可相依的人,散在各地,这个警察是半年前从长春调任农安的,之前受过李熙恩德,正巧就是大温经的手。
过了一会,这个警察就已经晃荡到了操场的另一边,和一个叫柱子的满系警察嘀咕起来,到农安半年,在警察署里,他早已有几个相好的同袍,这个柱子,正是其中有一个,还是个很有担待能托大事的。
两人小声嘀咕了几句,就一起走向边上的另一个满系警察,问他:“老刘,今儿一早城里开始起乱子的时候,我好象瞅见一个人,右腿带点拐的,背个柳条筐,戴顶破毡帽的人,出了东门,我只看到个背景,刚才问柱子,柱子说他也有点印像,说好象穿条扎腿裤,别的可记不太清了,你可有看见?”
那老刘沉吟了一会,心说戴毡帽背柳条筐穿扎腿裤,这种装扮来赶集里的人有得是,来赶集的庄稼汉,差不多都是这打扮,可右腿有点拐?这不是暗合庆文秀吗?
老刘看两人一眼,最后决定附和,妈的都这会子了,早饿了,中饭还没开呢!如上头以为庆文秀已经出了城,从长春来的那个什么凶巴巴的森田课长就会滚蛋了吧,那大伙儿才能吃上饭啊!
如果庆文秀真的还在城里,也不差!能不能抓到庆文秀,关自己屁事!
抓不到更好!
当警察不过是为了糊口,自己也是一个中国人!庆文秀在长春大和旅馆刺杀日本人,那可是上了报的,他如今的名头大了去了,那可是民族英雄,他要是在农安落了网,在农安当警察的,各个都要被人家戳脊梁骨!
老刘假装回忆,好一会儿,圆滑的道:“呃……好象有点印像,我也记不太清了,好象是有个走路不利落的,背个柳条筐,一个人走的,好象是空筐?啊呀,主要是咱查人重进不重出,对出去的人,也没仔细看啊!当时在东门的,除了咱仨,还有老陈,要不,咱找老陈问问?”
那两人都连连说好,四个人这么互相“问问”,比串供还强悍,细节都编出来了!连退路都备好了!
他们找老陈问时,有留守在操场的一个森田手下的特务注意到他们,走了过来,用半生不熟的汉语,问他们在说些什么。
人群里的大温,把那几个人的动静,全瞧在眼里,暗里悄悄松了口气。
戏园子里,森田带人到了后台,翻腾了一会,森田的目光,就落在了那大衣柜上,把康家两父子吓得一颗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
志远被朱厚辉扶坐在一个戏箱子上,之前跟着森田,每家住户或商铺里的人,森田都要他细看辨认,以防庆文秀混迹其中。
森田看着那衣柜时,朱厚辉扶着志远的手,暗里紧了一紧。
自打进了戏园子,志远就紧张,这会子,不用朱厚辉暗里掐他,他也瞧科了,当森田看着那大衣柜时,康家父子的身条,似乎都抽紧了!
森田盯着衣柜好一会,里头挂着几件戏服,左看右看,走到边上,试着推了推衣柜,衣柜柱粗板厚,蛮重,森田没能推动,就走回衣柜前,挥手向几个跟来的宪兵示意,然后指着衣柜,用日语下令:“把它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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