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下午,志远和张信义各有各忙,而张氏,更没闲着,除了打点家中各项事务,暗里铺排明日突袭斗子岭的准备工作,还要和郑仲璋斗智斗勇。
上午的张李会,最后临别之时,明心堂的李善德,悄悄的把她拉一边,提醒她说:“明天咱们动手之前,有一件事,必须今天了断!斗子岭险峻,营救令郎,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成与不成,都要先绝了郑仲璋出掌郑家的路,否则,一但营救不成,或者于大个子背信弃义根本已经撕了票,那郑仲璋和日本人,可就得了意了!贞姐,我们首先必须努力,今天就让郑仲璋杀侄夺权的真面目被揭开,确保不论形势如何发展,郑仲璋都无法得逞!”
李善德还在她耳边,咬着耳朵,给她出了个整治郑仲璋的死诈之计。
此次会面,双方齐心协力,都勇于承担风险,把险活难活往自己身上揽,故而很快,两下里的感情就变热乎了,张氏和志远互相之间的称呼,已经没了那些客套,志远不再称张氏是“郑夫人”,改叫她“贞姐”,而张氏也不再叫志远“李堂主”,改叫他“善德”,彼此间亲近、信任了许多。
最后,李善德还向她暗示,如果确认郑仲璋真的杀侄夺权了,就应该把他做掉,以绝后患。
郑家二爷郑仲璋,被软禁在上房的客房里,这是第三天。
虽然被看守得死死的,与外界通不了消息,但数着日子,斗子岭于大个子的勒索信昨天就应该到了,绑票是土匪所为,和他这个二爷应该就没有关系,可为什么自己还被关在这里?郑仲璋有些心焦,但他还沉得住气,他知道只要他不露破绽,他很快就能出去,并且笃定很快就能出掌郑家。
只要郑先开一死,张氏的地位立即就会崩了,就算张氏不肯放人,老夫人也不依啊。
郑仲璋数着日子,只要再坚持一天,郑先开的人头,明天一早,就要被送回郑家,到时,那个狗屁张氏,一定会怕了吧,想想以后得仰他鼻息才能在郑家活下去,还不乖乖来把他给放了?
郑仲璋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张氏狗急跳墙!
虽然郑仲璋想了又想,感觉张氏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这里就是郑家上房,只要他吼一嗓子,老夫人就能听见,但他还是暗里做了准备,悄悄把衣柜里横杆儿拆下,竖在柜里,那是他在这屋里,唯一能找得到的“武器”了。
房门外,有动静!
郑仲璋所住的客房,为防他和外界通消息,窗子已经全部封死,只剩下房门能出入,房门外,这两天是轮班儿双人双岗。
一个郑家的厨房管事,端着个大托盘走了进来。
四个菜,一壶酒。
盘是大盘,四个盘子,就把炕桌儿,放了个满当!
“整啥啊?中饭才吃过啊!”郑仲璋狐疑的问。
那管事的,看他一眼,只是说了一句:“二爷吃饱些。”跟着,拿着空托盘就走了。
郑仲璋看着那些酒菜,愣了,四个菜里,其中两样是整鸡整鱼,这四个菜,他一个人,撑死也吃不完,这是郑氏害怕了,要来讨好他?
不!
刚才那人说的是啥?为什么对他说“吃饱些”?
这是断头饭!
郑仲璋心一惊,立刻就回身,冲到门边对外大喊:“娘——!”
郑仲璋准备不管不顾,大喊大叫之外,也要向外冲,就算被看守打几下,也势必要引起老夫人的注意,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只有老夫人,能保他的命,只有保住命,才能出掌郑家!
堵在门口的两个看守,不客气把郑仲璋狠推在地,郑仲璋一边继续大叫,一边爬起来,才要再冲,就看到门口,张氏带着二虎三虎,出现了!
郑仲璋警惕的看着张氏,张氏却不急不乱,施施然的走进屋,往炕头上一坐:“仲璋啊,怎么不叫了?你倒是叫啊,可着嗓子叫!”www.sxynkj.ċöm
郑仲璋紧盯着张氏,心下狐疑,为什么院子里还没动静,娘没听见吗?为什么这婆娘这么淡定,她不是很孝顺郑家老夫人、很听老夫人的话的吗?
答案很快揭晓,张氏把手肘靠在炕桌上,双腿一拧架,冷笑道:“你尽管喊叫,不过我劝你省点力气,因为吃过中饭后,我就已经以防常胜绺子再来绑票为由,把娘和三弟四弟他们,带你的老婆孩子,全送到了二大爷家!”
郑仲璋心肝儿一颤,立时就感觉,气都有点儿喘不顺!之前,他确实听到院子里,好象是有过一次比较大的动静,其中就有,象是他儿子一路哭叫远去的声音!
“你……你……你想对我干什么?”郑仲璋有种心胆俱裂的恐惧感,张氏把娘和三弟四弟全送走,目的是什么,用屁股想想都知道,这个女人,是要对自己下手了!
“哟!”张氏故意大惊小怪:“仲璋,你哆嗦个啥啊,这就筛糠啦?你倒是继续演啊,得一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的模样才对嘛,而且我提到常胜,你是不是应该马上问问,常胜是咋回事?”
张氏腾的一下,从炕边站了起来,神态也已经变得恶狠狠的:“这都不问,看来你是知道,常胜是怎么个一回事!你和岛村三郎做的那些好事,寻思我不知道呢!我知道,常胜不敢得罪日本人,对开儿,必定撕票,你这条杀侄夺权之计,几乎天衣无缝,只要你抵死不认,谁又能拿你有什么办法,所有事情,都可以推在常胜身上,但你,还是打错了算盘,你和岛村,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于大个子的无赖和贪婪,你不知道吧,于大个子开口向咱家要5万块的诚意金,给了三天的期限,为这,信义两上斗子岭,以不见到开儿不给钱为由,不但见到了开儿,还从开儿口中,坐实了是你掳的他!”
郑仲璋身子一晃,差点摔地上,双手撑着膝盖,大口的喘着气,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慢!那个郑先开,按约是上了斗子岭就要被弄死的,就算于大个子贪财不守约,人质给张信义见见有可能,但会让人质有机会和张信义说话?这是张氏在使诈,想诓他承认呢!
郑仲璋立即直起身,气都喘不顺,但态度却嚣张:“滚犊子!想诈老子?省省吧你!老子就是什么都没做过,清清白白,你能拿老子怎么地?!”
张氏轻蔑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走回炕头,端正的坐下:“不用废话了,快吃吧,吃好了,送你上路!”
郑仲璋大瞪着眼:“你敢!”
张氏一脸端庄,但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悲愤:“我有什么不敢?!你不但害了开儿,还害死了伯瑜!我才知道,几年前,在李阎王打到佳木斯的时候,是谁,告诉了李阎王,伯瑜手里,有那柄‘星光’!”
张氏站了起来,原本端庄的脸,突然就扭曲了,表情狰狞得可怕:“是你,害死了伯瑜,你毁了我的一生!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何况我现在杀你,比捏死只臭虫,还容易!”
张氏突然变得和泼妇一样,完全不顾形象,抓起炕桌上的那盘红烧鲤鱼,就朝郑仲璋砸了过去!溅了郑仲璋一身的汁水!
郑仲璋一愕,心里是真的慌了,心胆俱寒!才想着要向门外跑,二虎三虎已经扑上来摁着他,而张氏像个疯婆子一样,脱了脚上的一只高跟鞋,劈头盖脑的就抽他,一边还带着哭腔怒骂:“你个良心被狗掏吃了的!你明知李阎王最好收藏精巧的冷兵器,你明知道当时那柄‘星光’根本就不在家里,而是在哈尔滨的银行里存着,伯瑜想拿都拿不出来,偏还一心就是要乘机借刀杀人,你就真的那么想当郑家的家?那可是你亲大哥!”壹趣妏敩
哭闹完,张氏似乎冷静了些,走到一边直喘粗气,过了一会,整整衣裳,一边朝门外走,一边冷冷的扔下一句吩咐:“动手!”
郑仲璋被吓了个半死,又被打得有点懵了,残存的理智里,只知道,一个女人,若是被人害死了丈夫和儿子,还可真是会拼命的!
郑仲璋拼死抱住了张氏的腿:“饶命啊大嫂!我错了,别杀我,别杀我……”
张氏悲愤的用眼剜着郑仲璋:“饶你?谁饶伯瑜?谁饶开儿?我这一辈子,就这么完了,我就是死,也要拉你当垫背的!”
边上的二虎,把短枪,咔咔的拉出了响动,郑仲璋是真的崩溃了:“别开枪!大嫂,你放过我!先开!先开不是还没死吗,你放过我,我去和岛村说,让他叫于大个子把先开放回来,于大个子不是我找的,是岛村通过日本军部找的人,不敢不听岛村的话,要他放人他就得放人!”
“真的?”张氏竖起了眉毛。
“真的!”郑仲璋一个劲的点头:“我和岛村有交情,只要你放我出去,就能让于大个子放人……”
张氏立时心里就翻腾开了,没有什么,比儿子的命更重要!如果郑仲璋真的能让开儿平安回来……
张氏喘了会,慢慢又冷静了,最终是长叹了口气:“仲璋,你觉得,岛村会帮你向于大个子要人吗?不会!帮你,就等于承认他自己参与了这事,他就有罪!不说别的,就为了他们成天吹的‘日满亲善’,他都会把自己撇得清清的,而开儿,必定会被于大个子撕票,这就是一起土匪绑票,和日本人,完全没有关系!”
郑仲璋被噎得差点晕过去,他知道,张氏说的是实情,可他还是尽全力乞命:“不会的,不会的,大嫂,你让我去试试,去试试……”
郑仲璋松了拉住张氏裙子的手,不住的给张氏叩头:“大嫂,求你了,让我去试试!”
“郑仲璋!”张氏一声厉喝:“你有点尿性行不行!你知道,谁在外面吗?”
郑仲璋怔怔的抬眼看着张氏,张氏的脸上,表情怪异。
张氏此时,心里也真的,不是滋味,既有对郑仲璋的不屑,却也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本是一家人……
张氏此时,本应以胜利者的姿态,向他的对手宣示成果,可张氏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为什么她嫁的是郑伯瑜?长子嫡孙的地位,注定逃不过当家的责任,而当这个家,已经让她没了丈夫,现在,还不知会不会又没了她唯一的儿子……
“娘和三弟、四弟,一直就在门外……”
张氏轻声说完,就走了出去,出去的时候,眼圈子都是红的……
郑仲璋愣了!
直到从门里,看到郑家老三和老四,搀扶着他娘走回上房的背影,而他娘还不停的抬手,似乎在抹泪,郑仲璋明白了,他到底还是掉到了张氏预先挖好的坑里!
郑仲璋简直要疯了!扑到门边,冲张氏的背影,可着嗓子狂吼:“张汉贞,你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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