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绺子压在刘家烧锅,这里曾经是个大户的酒坊大院,且修在偏远的险要之地,后被三江好攻下并据为老巢,开饭的时候,听得后院传来一声接一声极其惨烈的嚎叫,听得人直发毛。
海山问炮头:“扫北哥,这是?”
“鞭秧子!”
扫北边吃边道:“这儿是咱绺子的老窝,后院就是秧子房。全升那犊子,昨晚输了钱,又拿秧子撤气,瞧着吧,今天至少要整死一个。”
土匪黑话里叫人票为秧子,所绑的人票圈禁在秧子房,归秧子房掌柜也就是绺子里的狠心梁管理,为了迫使事主尽快来赎回人票,要不断的“鞭秧子”,即拷打人票,一则通过严刑拷打,迫使秧子说出家中财产、金银财宝藏匿地点,不说就打,说得不实也打,二则鞭秧子是压迫事主家尽快来赎,大价码赎。
海山听了,脸色都变了,借着添面条,起身往外走,到厨房乘上一碗面,就直奔后院而去。
海山挂注入伙根本就不是为了赚钱,他是家里老父被三江好绑了票,倾尽所有,还是没能把老父赎出来,正巧遇到丁宝珍夸口大秃头是他好赌友,就动了入绺救父的心,隐姓埋名,和丁宝珍套了几天交情,唆摆着丁宝珍和他一起入伙三江好。
还没进后院门,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儿,吓得海山心里直颤悠,进得后院,就见一个男人被人吊起来上了大挂,三江好的四爷、秧子房掌柜全升亲自上阵,手里拿条三角带,狠狠的抽,那人票已经浑身浴血,每抽一下,都身躯一震,惨叫声音已经比之前低了很多,已快叫不出声了。
海山看那被打的男人不是自家父亲,算是松了一口气,但看他被打得如此之惨,心里也是老大的不忍。赶紧把面碗往全升身前一送:“四当家的,吃面,趁热呼。”
全升停了手,瞪了海山一眼:“顺天!你来这干嘛,秧子房是你能随便进的吗?”
“四当家,扫北哥现在是我师傅了,扫北哥和您最好,天天窝头,难得今儿有挑龙(匪黑话挑龙即面条)吃,特给您端一碗来,不然一会就没啦!”海山高捧着面碗,一脸真诚,为了能救回父亲,这会子别说装孙子,装狗儿摇尾巴他都干!
全升笑了:“妈了个巴子!崽子就是崽子,没见过世面!老子吃香喝辣,谁稀罕一碗破挑龙,不过倒难得你这份孝心!”正好打人也累了,接过碗吃面,这是相当给海山面子了,最主要的原因是全升把海山归到了“自己人”里。
全升一直不满大秃头,三江好的二柜和军师,还有管钱粮的粮台,全是大秃头的亲戚,每次抢得的财物都不过其它人手,俵分是否公允只有天知道,而全升一直认为大秃头没能“耍得清”,肯定有私吞,只是没有证据。
正好绺子里的老五,炮头扫北,也觉得财物劈红少,全升就以自己暗中记下的赎金帐给扫北看,两人暗中结党,商量着要找大秃头私吞绺产的证据,然后把他干掉,他俩好取而代之。壹趣妏敩
要取大秃头而代之,当然得培养自己的班底儿,所以扫北肯收海山为徒弟,扫北和全升亲信在绺子里还是少数,还不到动手的时候,所以明面上,还不敢对大秃头不敬。
趁全升吃面的功夫,海山瞄了几眼这个后院,一侧厢房有一间门口坐做着两个全升的亲信,房门紧闭,半开的窗子上钉着木方,那儿应该就是关人票的地方。
全升吃着面,还不放过那个被打的人票,叫边上的一个亲信,继续鞭打,那人票吃痛又兼刚缓了一缓,又凄历的惨叫起来。
边上海山劝道:“四当家,别打了,打死了可怎么要赎金呢,就算不死,打残了在赎票前秧子房还得照看他不是?”
“放你娘的屁!”全升立时脸一黑,恶狠狠的骂道:“打死了也一样要赎金!死活谁知道!打残自生自灭,死了更干净!你小子敢在老子面前瞎掰掰,要不看扫北面子,看不抽你丫的!滚犊子!”壹趣妏敩
一边扫了那人票一眼,大概嫌他惨叫叫得烦,叫手下人一边抽打一边抓起小灰扬在他嘴里,惨叫一次扬一把灰,很快惨叫声就消失了。
已被勒令“滚犊子”走到大门边上的海山,回头望见那人票从嘴里、鼻腔里喷出血来,又冲了回来,一把抓住那个打人崽子的执鞭的手,冲全升大喝:“四当家!别打了!谁他妈的也不容易!”
海山双眼里满是怒火,全升这犊子这么狠,每声惨叫扬一把灰,这灰呛在肺里,要命就是片刻之间,如果在烤打的是他的父亲,他肯定会忍不住把这犊子的头给拧下来!
海山这一声怒吼,如晴天里的一个炸雷,在场的人一下子全懵了。
全升先是一愣,跟着就炸了,操起面碗就狠狠砸在海山的脑门上:“反了你了!什么**玩意儿,敢冲老子这么说话!”
“咔嚓”一声,面碗碎了,这是一个粗瓷大海碗,又重又结实,碗碎了,可海山的脑壳却没如预想的昌浆子(黑话,即出血),一头的碎瓷片面汤,可头上却连一条血口子都没有。
妈了个巴子!好硬的头!
全升和他的手下心里都是这一句。都不禁又懵一回,全愣住了。
这时那人票的头忽然一耷拉,海山抹一把脸上的汤汤水水,上去一探,已没了呼吸,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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