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几乎是立即心里就有了判断,这个林大宝,敢这么盯着自己,这可不是个普通的乡下孩子,决非善茬,这人真进了林家,还得防着他出妖蛾子,早晚得把他做了,以防他危及自己儿子的前程。
可眼下,得先把他搞在自己名下,让五姨太吃个哑巴亏!
秦氏倏的在脸上堆上笑,夸张的摇着手里捏的白绸彩绣手帕,一步三摇的向志远走过去:“哎哟,这一定就是志远——大宝吧,你和你爹年青时有三分像,和你娘倒有七分的像呢,一看就知道!”
“啧、啧,不愧是咱老林家的种,长得可真漂亮!”秦氏说着,伸出双手,想左手搭上志远的肩,右手伸手就想去摸志远的脸。
既是装亲热,也是志远实在漂亮,已经十四岁的志远,已经长高了好些,身段风流,肤光皎洁,双目清辉有如秋天的明月,俊美绝伦,让曾经风尘的秦氏,顿时就心里痒痒:天杀的,小模样还真不坏,细皮嫩肉,不借机过过手瘾,都对不住自己跑的这一趟!
可人影一闪,明明就在眼前的人儿,忽然就没了!
志远哪里肯被她揩了油去,一个滑步,就已经晃过了扑过来的秦氏,然后走到主位边上,站在他爹爹的身后侧。
秦氏扑了个空!被晾在那儿下不来台,而看热闹的人群里,则爆发出一阵哄笑!
秦氏脸上难看,心里立马记恨上了:“臭小子,敢让我没脸,等你回了林家,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秦氏冷哼一声,摆着当家大奶奶的谱,回身揶揄海山:“杜馆主,孩子在这里了,你还敢说他不是林大宝么?且不说他爹,就是他生母,见过的人也有得是!这孩子的模样,一看就知道他是谁的孩子,我家老爷,年青时那个风流倜傥,可是奉天城里出名的美男子,而她生母,人称赛牡丹,模样也不差,不是我说嘴,这么漂亮的孩子,给你生,你和你老婆,生得出来么?!还有,我公公,白手起家,年轻时有神算子之称,若非林家的遗传,这孩子能心算如飞,天生就是术数神童?大伙儿说,是不是啊?”
“可不就是!”边上坐着的林家的二姨太,尖着嗓子,首先呼应:“这孩子是咱老林家的人,简直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还用说,”林家的三姨太也立即接茬,更是尖酸:“这模样,还有天生会心算,谁敢说这孩子不是林大宝,就是他妈的瞎了狗眼!”
人群里一片议论,颇有质疑海山认同秦氏的,秦氏好不得意!
“什么老林家的种,放你娘的屁!想挑事是吧?”海山的脸,比刚才更黑,再次一拍桌子:“也不先瞅瞅,这是谁家的一亩三分地!”
海山腾的站了起来,眼神犀利,直逼秦氏:“我只知道,没有我爹,没有我,早就没了这个孩子的一条命在!谁不知道当年,你们林家烂了心肺,要钱不要人,不肯赎林大宝,还把林大宝的娘,生生的给逼得在林家大门的门柱上一头撞死了!瞎掰什么都没用,这是我老杜家的孩子!赶紧的,带上你的人和东西,屎壳郎搬家——给我滚蛋!不然,老子不客气了!”
海山才不会上这个女人的当,志远是不是林大宝,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明确一条,志远是老杜家的!
秦氏习惯了骑在别人的脖子上说话,又自诩是个说一不二的当家大奶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海山这一通骂,面子上哪里下得来,当即就放下脸,狠劲的叫嚣:“咋地?想动手?我看你敢!你以为你拳头有多硬?敢动我一指头,老娘只要写个手指宽的纸条,就能把你送到大牢里吃牢饭去!”
海山不屑的哼一声,林家有钱,林延祥继了他老爹的位,在奉天商会当个副会长,算是有点儿脸面,但别人怕他,海山可不怕他,眼前这个口气大得熏死人的臭婆娘,要不是一个女人,海山早就一拳揍过去了。
“老子一向不打女人,但今天说不准就破了例!”海山冷笑着瞅着秦氏:“我的拳头硬不硬,你是不是想试试?”
秦氏倒是想继续放硬话来着,可海山眼里的寒意,让她不敢妄动,急忙向边上林家的管家,扔了个眼色。
那管家明白,这是要他到外头,把林家的几个车夫都叫进来,给大奶奶壮声势呢。
海山早瞧科了,冷笑道:“想去叫人?我劝你别动!老子不打女人,可没说不打男人!你敢动一动,老子叫你在床上躺半年!其实别说就你们外头那几个人,再多来十个八个的,老子也一样收拾了!老子只是不想脏了我家的地!”
那管家没敢动脚窝子,低着头,秦氏瞪他只当没看到,海山是谁,那可是大名鼎鼎的顺天!说得出做得到,他可不吃这眼前亏!
秦氏眼见着没便宜好占,瞄了志远一眼,因怵着海山,不敢走回主客位,手一招把三姨太叫了起来,在三姨太原坐的椅子坐下来,双腿一拧架,离海山离得远,又敢嚣张了,嘴里就又不干不净:“哼!还说我们林家烂了心肺,可不知,那起子霸着人家的骨肉,不让孩子回林家,不为孩子着想,让孩子跟着自己受穷的人,心肺是啥样的!”
边上三姨太,惯了给秦氏捧臭脚,这会子瞥海山一眼,呼应道:“就是!不知人家敢不敢,让咱们问问大宝,他想跟谁!”
“这里没有林大宝!只有杜志远!”一直站在海山后侧的志远,走到了秦氏的面前,身姿挺拔,横眉冷对:“三年前,林家就有个女人,带着忒多东西来,说要把我带回去给她当儿子,当时我和她说,叫她死了那心,我这一辈子,只姓杜,杜海山的杜!今儿,我还是这话!你们可以走了!”
“大宝!”秦氏忙出言诱惑:“你要回了林家,就是林家的九少爷,有爹妈疼着,丫头老妈子伺候着!你生母不在了,我已经和老爷说了,由我亲自照顾抚养,归在我的名下,那你就不是庶出的孩子,是大房嫡出的!正儿八经的少爷!以后前途无量!”
志远冷冷的,掷地有声:“什么林家树家,嫡的庶的,我都不稀罕!”
说着,就向门外走去。
海山诧异:“你去哪?”
志远停下脚步,转身一本正经的回海山的话:“爹!家里有不知哪里来的女妖精,酸帮辣臭的,脏了咱家的地,我去拿扫帚,把她们扫出去!”
海山听了,哈哈一笑:“好!爹和你一起扫!”
当天夜里,海山两父子,围着炕桌一起在灯下看书的时候,海山时不时的,瞟志远一眼。壹趣妏敩
这臭小子,一定是心里有什么事,晚上跟着自己练拳时,就不专心,好几次,要不是自己收手,险些就要伤到他了,而打坐时,也好久都不能入静,现在摊在他面前的书,已经好半天没翻过一页,睫毛忽闪忽闪的,明显心思不在书上。
海山怕孩子,因为林家的人来搅扰,心里不受用。可知之莫若父,海山感觉,志远的心事,似乎并不是因为林家。
海山合上他正看的医书,这在平时,就是他们父子要歇息的信号,志远见了,忙收了自己的书,跳下炕,就往外走。
海山知道他去做什么,这小子孝顺,经常在临睡前,服侍他泡脚,之前他见灶上热着一大锅水,就知道今天晚上必有脚好泡。
海山收了炕桌,在炕沿上坐好等着,每次泡脚,孩子必给他按脚,很是舒服,孩子明显有心事,也正好借此机好好和孩子聊聊。
志远捧了脚盆进屋,模样有些吃力。
海山皱了皱眉:“你就不会少放点水?闪了腰怎么办?”
孩子身上的红毛丹毒,已经治疗了三年,海山发现这红毛丹除了砒毒,还有些很怪异的其它无名毒素,无法完全拔清,抵抗红毛丹的丸药一直在吃,稍一减量,志远就会出现嘴唇异样的血红等毒性上亢的症状,是药三分毒,解毒的丸药对肝肾也是有损害的,所以志远虽然表面上已是一个健康的孩子,但在海山眼里,还是个病人,所以太重的体力活,海山还不舍得让他做。
志远把海山的脚泡在盆里,开始按摩,就听他爹略带不满的道:“这么多水,你故意的吧,这是有好些话,要挑这个时候和爹说?”
志远低头给爹按着脚,他确实有心事,也有好些话要和海山说。
还在犹豫怎么开口,人已经被他爹拉起了身子。
海山双手撑在志远的腋下,认真的打量着他:“怎么了?因为林家?心里不舒服?”
志远轻轻的摇头。m.sxynkj.ċöm
“还不是林家,那这事儿肯定不小,”海山说着,干脆双手一撑一放,不让孩子给自己按脚,直接把志远放坐在自己的膝盖上,手臂温柔的圈扶着孩子,眼神却严厉:“啥事,给我说全科了!”
志远低下头,都不敢看海山:“爹!我听开心说,讲武堂今年的招生开始了,开心哥今年会再去考,我……我也想去考……”
海山眨巴着眼睛,奶奶的,这事可还真的不小!
志远今天白天的时候,进城里去了一趟,一来带钱去还给庆三爷,二来今天是庆三爷商团打靶的日子,志远跟着去练枪,蹭几发打实弹的机会。
重振杜家医馆是老杜头的心愿,海山不敢怠慢,虽然磨坊更赚钱,但海山还是把主要精力,放在了精研医术和坐馆上,医馆不只看病,也设了药房,日常除了志远在医馆里帮忙,海山还雇佣石头的二哥,专跑药材的采买,医馆已经渐有名气,每个月刨去开销,能有几十个大洋的赚头,海山是个很认真的人,磨坊的所谓“干股”分红他不认为自己应该拿,而医馆赚到的钱,才真的是他老杜家的钱,他要用这钱,还杜家欠人家的债!
当初志远被古蝎子拐骗走,海山为了找孩子,开口向庆三爷借了大笔的钱,把因老杜头被绑票而欠的多家的高利贷全还了,然后踏上了找儿子的路。
现在家境好转,他就要还钱给庆三爷,不管庆三爷如何执意不收,他都要还!
而志远练枪,是海山亲自教的,志远在古蝎子手里吃尽了技不如人的苦,如今学武学枪可认真了,进步神速,只是身子还没完全康复,体力和肌肉的力量还不行。
志远所说的开心,是庆三爷庆文秀的第二个男孩,比志远大三岁,去年去考东北讲武堂,没考上,在家准备了一年,打算着今年再考。
张作霖的东北讲武堂,就设在奉天,是东北军军官的摇篮,学员以前都是选调东北军中的下级军官。第二次直奉战争胜利,奉军打进了关内,雄心勃勃的张作霖认为,要想雄霸天下,必须要有雄厚的兵力!整军经武、大肆扩军的同时,张作霖深感军事人才匮乏,为此,东北讲武堂从去年开始扩招,学员除了选调下级军官,也积极在青年学生中招考。
如果真的考进了讲武堂,就要进入讲武堂过军事化的生活,很难回家父子团聚,以后从了军,只怕更是离多聚少。何况,战场上,还子弹无眼……
海山默默的看着志远,这个一向最粘自己,最舍不得和自己分开的孩子,并不是他一夜之间,就长大了,翅膀硬了,舍得离开自己了,而是这孩子,想走出人头地的捷径!好去实现他的愿望,为石头和韩萱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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