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有些哽咽，手指缓缓落在眼下，但始终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湿润触感。
没有眼泪，一滴都没有。
霍炼深被苏微眠的样子揪得难受。
也许，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苏微眠对于拥有家人的执念。
将她轻轻锁在怀里，唇落在耳边。
“眠眠，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师母，还有孩子。留下孩子，让她长大，一起孝顺师母，好吗？”
“留下孩子，长大一起孝顺师母？”
苏微眠怔怔抬起头，冰凉指尖抚上霍炼深的脸颊，露出一个略显凄楚的笑。
霍炼深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在姜子慕的新药没研制出来以前，孩子和她的命，大概率是不能共存的。
当初苏微眠想留下孩子，不过是个自私到极点，甚至自取灭亡的选择罢了。
她私心的想这个拥有霍炼深一半骨血的孩子，能多陪陪她——
就当代替霍炼深，陪在她身边。
陪着她去死……
但老师出事了，苏微眠知道，自己不能再任性了。
她必须活下去，代替老师，照顾师母，为师母养老。
收回目光，苏微眠轻轻回抱着霍炼深的腰。
这一刻，他不是孩子的父亲，霍氏总裁，只是陪她长大，给她无限温暖的哥哥。
“炼深哥哥，有点冷，我想回去了……”
听到这久违的称呼，坚韧如霍炼深，竟然眼眶微微泛起酸楚。
他将苏微眠打横抱起，就像抱着儿时调皮活泼的女孩儿。
“好，我们回去。”
-
医院的特级病房里设施应有尽有。
苏微眠将身体浸进装满热水的浴缸里。
热浪击退寒潮，她身上刺骨的冷也渐渐褪去。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直到热水慢慢凉透，门外传来霍炼深不安的敲门声。
“眠眠，泡太久对心脏不好。”
苏微眠应了一声，十分钟后，从浴室走了出来。
她洗过头，用干发帽包着头发，小脸被热气腾得熏红。
“过来。”
霍炼深招招手，手上拿着吹风筒。
吹风机的噪音在耳后响起，男人修长的手指在发间穿梭。
他的动作不算熟练，却也有模有样。
苏微眠缓缓低下头，眸中情绪复杂。
记忆中，霍炼深不是第一次为她吹头发。
在她还小的时候，常在霍家寄住，那时，霍炼深就曾帮她吹过头发。
小小的少年冷着脸拿着风筒，动作笨拙，神情却认真专注。
头发吹得半干，霍炼深见苏微眠一直在出神，不由轻声询问。
“一会儿我陪你去看看师母？”
这句话让苏微眠腰脊缓缓伸直，扭动脖子，眼睛似乎恢复了几寸亮光。
“我可以去吗？”
声音里透着些小心翼翼。
霍炼深呼吸一滞，手上动作几不可查的顿了一下。
胸膛间像有什么被堵了一下，让他没办法立刻回答。
过了好几秒，他才声音略显低沉的回答。
“当然，我把你留在这里，只是想你好好养病。”
“可是，我想自己去。”
说完，她仰起头，目露征询。sxynkj.ċöm
半个小时后，苏微眠走出病房时，身后跟着两个保镖。
这已经是霍炼深能给到的最大自由。
电梯停在六楼，靠近师母的病房时，她的脚步突然就慢了起来。
艰难的缓慢移动着，心中抗拒和期待交织，压得她胸口喘不过气来。
最终，苏微眠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默默的凝视了好久。
病房是双人的，她看见师母正和隔壁床位陪床的亲属闲聊。
“你说我家那口子，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突然要带着学生进行封闭式实验，这一下，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见到人了……”
“不过我也理解他，毕竟是奉献了一辈子的教育事业……”
是师母的声音。
苏微眠站在门外，双眼无神的盯着地面好一会儿。
病房内依然是师母平缓的絮叨声，她却像再也无法忍受似的，快步往外冲去。
身后的保镖亦步亦趋的跟着。
直到跟到了医院一楼的花园里，苏微眠转过身，双眼红肿，唇瓣紧抿。
“我想自己安静待一会儿，可以吗？”
声音从平静到倾巢释放似的拔高，两名保镖对视一眼，终究还是配合的退了下去。
苏微眠转身，快步向前继续走。
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胸膛里匍匐着一只挣笼欲出的猛兽。
想嘶吼，想咆哮。
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她无助的抱住自己的头，双手紧紧揪住自己的头发。
干涸的眼眶由内向外的开始慢慢变酸，更酸，直到一滴滚烫的泪水滴落下来。
接着，一大串一大串，仿佛决了堤的河水一般。
原来，不是不伤心，不是不难过。
只是巨大变故带来的麻木暂时掠走了她的感官。
在那之后，也许只是一个眼熟的物品，一个片段的回忆，都足以让人崩溃。
脑海中满满的，全是回忆。
苏微眠猛然回想，原来，她和老师已经认识十几年了。
如师，如父。
严厉的老师，慈祥的老师，对她失望透顶的老师……
苏微眠坐在台阶上，将头深深埋在膝间，紧紧拥住自己。
这是婴儿在母胎中最原始的姿势，也是让自己觉得最舒心，最有安全感的姿势。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苏微眠哭得浑身脱力，头脑发懵。
她知道不能任由自己继续伤心下去。
强撑着站起来，扶着墙壁，一寸寸往外挪动。
另一侧的墙角传来熟悉的女声。
“亲爱的，你放心，我都打点好了，这事不会查到你身上的。”
“你可是咱们女儿的爸爸，我怎么会让你出事。”
“要怪，就怪那个姓穆的老东西一直把苏微眠当女儿，否则也不用这么早死。”
一阵阴寒气息从苏微眠的尾椎骨一路攀升，刺得她后脑一麻。
姓穆的老东西？
莫非是在说老师！
苏微眠心里猛的“咯噔”一下，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缓缓朝着声音源头靠近。
紧张得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趴在墙角看过去。
果然没听错，真的是章美兰！
此时，章美兰对面站着一个身材高大，肌肉虬结的男人。
男人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口罩。壹趣妏敩
从背影气质来看，绝对不是萧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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