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德轻轻叩响了门。“咚咚咚，咚咚，咚”随着有规律的敲击声，门里有人开口询问。
“谁？”
“兄长，是我，子孝。”
“大哥，还有我。”
门上的小窗开了一条缝，一只细长的眼睛出现在窗缝里打量着曹仁和曹德。
片刻，小窗关闭，门被从里面打开了，门里站着的赫然就是曹操。
“只有你二人？”
“大哥放心，除了我俩，别人没事也不会到这来。”
曹德好像已经对曹操的询问感到了厌烦。
“兄长，离着半里地我就开始留意了，确实没人。临近院子的时候我还望了一眼，放心吧。”
“还是子孝细心，二弟要多学着点。”
“知道了，大哥。”
曹德敷衍着曹操，将胳膊上的外氅取了下来。原来曹德手里还提着一个不大的食盒，将外氅搭在胳膊上就是为了盖住食盒，不让人发现。
打开食盒，曹德伸手从食盒中拿出一瓶一斤装的云中仙递给曹操。
“大哥，这云中仙越来越贵了。自打黄巾余孽杀入沛国，粮食就越来越贵，如今这云中仙要十五斤粮食换一斤酒，这咸亨商行是越来越贪得无厌了。”
曹操打开瓶塞，用鼻子闻了闻。
“这云中仙确是好酒，想来酿造此酒必然耗费粮食极多。若是以铜钱买卖，按照如今的粮价，那还不得一天变三回。反正咱家有的是粮食，也不在乎这一点。”
曹操说完便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闭上眼若陶醉状。很快，曹操睁开眼，从食盒里抓起一块羊肉啃了起来。
曹操一边吃一边问曹仁。
“子孝，那些黄巾都安顿好了吗？”
“兄长，那些精壮都已经转移到了芒砀山。那些被黄巾裹挟的百姓多数都遣散回家了，有些无家可归的都被带回来入了奴籍。”曹仁一脸你放心的表情回答道。
“嗯，多了这么多奴隶，外人不会有所怀疑吗？”曹操脸上露出一丝疑虑。
“兄长，有伯父和我爹在，谯县的事还不是咱们说了算。再说了，也不是全都入了咱家，夏侯家也分了一半。咱两家一分也就显不出太多了。”曹仁满不在乎的说道。
“嗯，这就好。元让和妙才如今在芒砀山吧？”曹操又接着问道。
曹仁还是很无所谓。
“元让和子廉在山上，妙才回家办奴籍的事了。”
曹操却有些担忧地道：“妙才也回来了？区区几个奴隶，子孝一人回来即可，何须妙才也回来一趟。芒砀山就只有元让和子廉两人主持。如今多了一万多黄巾精壮，编练成军尚需时日。万一期间出了乱子，只有元让和子廉二人恐怕难以震慑。”
“兄长放心，明日我便拉上妙才一起回芒砀山。”
“你二人需快些赶回去，回去之后便让子廉往扬州征兆人马。子廉与丹阳的豪强相熟，此事必须子廉去办。子孝便与元让和妙才尽快整顿兵马，加紧操练。”
“大哥，你整日躲在这里，就靠我来回传消息。你打算何时现身啊，总这么躲着也不是个办法呀。”
曹德的抱怨换来的是曹操的怒视。
“我如今藏于家中，此乃欺君之罪，若是走漏风声便是抄家灭族之罪，更不要说出去了。若不是当日我见机的快，装死才躲过一劫。否则，那伙不知来历，假冒乡勇的贼人岂肯放过我。朝廷若知我尽丧羽林骑兵，也必然会治我的罪。虽然此番我曹操已是‘死人’，可是却还被封了个征西将军，谯候，到也不亏呀。哈哈哈……”
曹操刚笑了两声，赶紧捂住了嘴。三人相视一眼，都屏住呼吸，聆听窗外的动静。听了一会，见没什么异常，曹操又接着说道。
“皇甫嵩、朱儁，两只老狐狸。明明吃了败仗，反倒虚报战功。旁人看不出，岂能瞒得过我曹操的眼睛。颍川一战，号称斩首八万，损兵万余。依我看来，恐怕是损兵万余，跑了八万还差不多。那袁家的袁公路从汝南一直跟着打到冀州，每战皆往家中和大将军府送去钱财，唯独汝南之战偏偏一无所获，皇甫嵩、朱儁，又不知放跑了多少。”
“大哥，这些都是你的猜测，若是当真跑了那么多黄巾贼，他们总要聚集起来，那么多人，不可能没了踪迹呀。”
“哼，这才是最可疑之处。黄巾贼再如何的乌合之众也不可能杀绝的，越是消失的无影无踪，越是有蹊跷。以我观之，黄巾之中有大才之人。此人早已料定黄巾造反绝无胜算，故此设计将数万黄巾藏匿了起来，且藏匿之地必然离颍川、汝南不远，否则不可能避开朝廷的视线。若是我所料不错，此人正在某座大山之中积蓄实力，以待天时。待天下有变，此人必将崭露头角，届时便是我曹操一血前耻之时。”
“兄长，此言你先前也曾说过，只是如何断定此人是有大才之人？”www.sxynkj.ċöm
“子孝啊，陉山一战，你是未曾亲见，至今愚兄尚不知伏击我的贼人究竟有多少。愚兄眼见前方不过二百余人，突然身后雷鸣般巨响连连，为首四人便即杀将过来。此四人尽皆万夫莫敌之勇将，我前锋精骑竟无人能挡。今日想来，即便只有这四人，前锋也无法抵敌。何况左侧山林之中又有伏兵，身后又杀出一支兵马，三千羽林顷刻间便丧失殆尽。此等战力绝非寻常黄巾，手下能有如此之多的精兵悍将，可想此人之能。恐怕当日所见还只是管中一斑而已，如今此人之实力已今非昔比，我等若是再有懈怠，他日沙场相遇，只恐难以争锋。”
曹仁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会。
“兄长，你所说的四员猛将，比之元让、妙才若何？”
曹操放下酒坛，嘴里缓缓的咀嚼，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墙面，仿佛墙面上正在放映着陉山一战的画面。片刻后，曹操缓缓摇头，看着曹仁说道。
“子孝，恐怕元让、妙才远不及此四人之勇猛。”
“啊？世上竟有如此骁勇之人？元让、妙才乃我所见之人中最为骁勇者，不想兄长竟然说远不及那四人，莫不是有些夸大其词了吧？”
“哼，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
曹操见曹仁有些不信，当即将《庄子·秋水》中，井底之蛙的典故说了出来。
“兄长，怎将小弟比作井中之蛙了。”
“愚兄自知武艺远不及几位贤弟，就连子和虽然尚幼，愚兄也非其敌手，但愚兄眼力却不比几位贤弟相去太远。那四人之中，为首两人，必然是勇冠三军之辈。其中一位赤面长须，蚕眉凤目的勇将，身长九尺，容貌甚伟。手使一柄精钢所铸的大刀，所过之处人马俱碎，无人是其一合之敌。愚兄甚向往之，可惜，可惜呀。”sxynkj.ċöm
听到曹操猛夸险些将他杀死的贼人，曹德有些不忿，又有些疑惑。
“大哥，你是说那人使得是一柄精钢所铸的大刀？这大刀用青铜铸造我倒是见过，子孝与妙才都用的是青铜大刀。可这精钢所铸，却是闻所未闻啊，莫不是大哥你眼花了？”
“混账，那柄大刀比外面那衣柜的门小不了多少，为兄怎会看错。难道我连颜色都分不出来吗？”
见曹操微怒，曹仁赶快把话题引开。
“兄长息怒，莫说二哥不信，就连小弟也觉得奇怪。这精钢乃是极难锻造之物，打造随身刀剑尚且不易，何况状如门板的大刀。这世上能有人由此本事？小弟到也想找他打造一把趁手的大刀了。”
曹仁的话让曹操不禁叹了口气。
“唉~这世上确有此等能人，不过子孝还是别想找他打造大刀了。”
“莫不是打造精钢大刀所费钱财甚巨，耗时甚久？”
“非也，只是恐怕找不到这个人了。也或许……”
曹操的话说到一半便有些迟疑，停了下来。
“兄长，因何找不到了？”
“此人曾为愚兄打造两口宝剑，锋利无比，坚不可摧。袁绍，袁本初见了爱惜非常，也想打造一把能堪上阵杀敌的神兵。愚兄便将那铁匠介绍给了本初，于是便让那铁匠为其打造了一柄‘精钢龙牙刀’。本初甚爱之，愚兄也曾亲眼所见，果然是世所罕见的神兵利器，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曹德听完抢着问曹操。
“大哥说的两口宝剑便是你的‘倚天剑’和‘青虹剑’吗？”
“正是。”
曹仁自然也知道“倚天剑”和“青虹剑”的威力，听说那铁匠能为袁绍打造出“精钢龙牙刀”，自然也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去哪里找那铁匠。
“兄长，既然有此等能人，快说与我知，此人家住何方？小弟改日备足礼物、钱财，也去请他打造给我与妙才也打造两把。”
曹操轻轻的摇摇头。
“晚了，此人已不在人世了。”
曹仁闻言一惊，瞪大眼睛追问道。
“不在人世了？他是怎么死的？”
“唉~”曹操长叹一声，忍不住摇头惋惜。
“本初见那铁匠技艺超凡，‘精钢龙牙刀’所向披靡。恐他人也去找此人打造神兵，便欲将此人除掉。”
曹德和曹仁闻言大惊，不约而同的惊呼一声。
“啊？”
曹仁抢着问道。
“后来如何？”
“哼，本初打听了那铁匠的底细，知其乃是一西域胡人，漂泊来到中原。而且孤身一人，又无亲眷，除了喝酒别无嗜好。于是假意相赠美酒，于酒中下了鸩毒，将其毒杀了。”
“唉，这个袁绍，真是外宽内忌，伪君子一个。整日装作豁达大度，结交名士豪侠，看着像个君子，实则就是个小人。”
曹仁忍不住痛斥了袁绍一番。
“子孝，此事为兄也有不妥之处。若非愚兄也生了与本初一样的想法，也不会给本初出这个送毒酒的主意。”
曹操说完，扭头看着桌上云中仙的酒坛有些出神。
曹德本来正靠在榻上听曹操和曹仁说话，见状赶紧蹦了起来。
“大哥，这酒可没有问题呀。都是从‘咸亨商行’直接搬回家来的。”
“嗨，大哥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看到这酒坛子就想到了被毒死的那个铁匠。”
“兄长，那世间就在无人能打造这样的神兵利器了吗？那你口中所说的那个赤面长须的贼人，怎么也会有一柄这样的大刀？”
“子孝，这也正是为兄疑惑之处。而且，那赤面长须大汉身边也有一员猛将，此二人身后各有一人。那赤面大汉身后之人为兄倒是也看得清楚，也是一个九尺大汉，凶眉恶目状如恶来重生。此人手使一对精钢双刃大斧，勇猛似不弱于那赤面大汉。而另一人却被面前两人挡住看不太清，只隐隐见到这最后一人手使一条怪模怪样的长槊。但有一瞬间，愚兄似乎看到那人长得倒是有些像那个被毒杀的铁匠。”
“兄长可看的清楚？”
曹操摇摇头。
“只是一瞬间之事，愚兄尚未看清便有从山林之中又杀出一彪人马。如此便以成三面受敌之势，况且骑兵在此种情形之下，完全无优势可言。愚兄又身中数箭，虽有甲胄护身，并未伤及要害，但是若是被那些贼人包围，定然性命不保。不得已，愚兄只得装死才逃过这一劫。不过，那铁匠虽然会打造兵器，却并不会武艺，整日蓬头垢面，酒气熏天的，怎会上阵杀敌？只不过此人力气倒是真的挺大……”
“兄长可曾先去证实此人是否真的已死？”
“子孝，那还用得着愚兄吗？袁本初自是急不可耐，没过几日便打发家中仆人假意去寻那铁匠。结果回来报说那铁匠七孔流血，倒在厨房里，身体早就硬了。那两个袁家仆人见那铁匠死状太惨，将那铁匠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抬到铺盖上，盖好被子，假装是在睡觉，以掩人耳目。待有人发现之时，人恐怕早就烂掉了。”
“那他村子里的人也不找他吗？”
“哼哼，此人好酒，为村民所不喜。而且此人言语间带着西域的口音，与人交流甚是费力。因此，独自在离村子一里地之外独居，甚少与人来往，就算死了，恐怕也没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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