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白亦在鸟儿啼鸣声中朦胧醒来。
抬眼看，外头天光大亮。
翠鸽进来回禀说，王氏那边摆好了早膳，叫主君主母一起过去用些。
白亦点点头，收拾停当便过去了。
到那里时，才发现除却王氏与薛弄玉，表小姐居然也在。
只是她眼下青黑，面容憔悴，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阿亦快来，坐这。”薛弄玉指着旁边的凳子招手。
白亦依言过去坐了。
王氏夹了一筷子燕菜给自己侄女，“宁馨昨晚没睡好吗？”
这表小姐，昨晚想了一夜构陷白亦的事，折腾至下半夜方勉强睡去，是以现在才这般无精打采。
“昨晚做噩梦了，好可怕。”
王宁馨娇滴滴地看向薛弄玉，“到现在心还慌着呢。”
她哎哟哟捂着胸口，弱风扶柳靠在桌边，朝对面抛媚眼。
王氏听了关切地问：“可是屋子太大，一个人睡害怕？”
“嗯，”表小姐娇弱地点头，“若是有人哄宁馨睡，宁馨就不怕了。”
王氏笑得一脸深意，“小时候就喜欢让书哥儿哄睡，如今都是大姑娘了，还这么孩子气。”
说完碰了碰薛弄玉胳膊，示意她接话。
见她不接话，王氏又生气地在桌下踢了她一脚。
那边表小姐旧事重提。
“表弟，上次弟妹打我那事，你别怪她，我不知道她是这个脾气。”
这次薛弄玉终于接话了。
“本来就不怪阿亦，你给她道个歉吧，早膳也快点吃，吃完赶紧找大夫看看，心慌这毛病不能拖。”
王宁馨表情就跟吞了苍蝇似的，她撇了撇嘴，低头开始喝粥。
白亦憋不住笑出声。壹趣妏敩
王宁馨顿时抬头瞪过来。
“表姐，你是不是除了心慌，眼睛也不舒服啊？正好我今天没什么事，一会儿给你把把脉吧。”白亦笑着打趣。
王宁馨气道：“没有不舒服，不麻烦弟妹了。”
这时薛弄玉用完饭放下筷子。
她将表小姐审视了一番，道：
“表姐来这也有些时日了，虽是亲戚，但总寄住在这也不像话，舅母尚在，你却不在跟前伺候，传出去倒叫人说闲话，我看不若今日看完大夫就回王家吧。”
王宁馨一听这话，摇摇晃晃站起身，接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表弟为何要让我回王家，你不要我了吗？”
王氏赶紧去扶，还不忘呵斥自己儿子，“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薛弄玉尚未开口。
表小姐忽然一嗓子就哭了出来，眼泪喷涌而出。
“表弟，你忘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了吗？”
薛弄玉皱眉看过去，“我跟你什么感情？阿亦还在这，你可别瞎说啊！”
白亦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王宁馨却爬起身指着她道：
“我知道，若不是沈家主以利相诱，表弟你根本就不会故意接近她，更不会娶她！”
沈归荑？
白亦紧锁眉头，这里面还有沈归荑的事？
这时王氏忽然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怒意推了表小姐一把。
“宁馨你在胡说些什么？”
说着就要赶她出去，“走，我送你回家，你魔怔了，净在这胡说八道。”
王宁馨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拉住薛弄玉胳膊不放。
她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表弟，你让我留在这吧，哪怕是给你当丫鬟也好！”
薛弄玉吓了一跳，赶紧后退一步。
谁知白亦却爽快地答应了，“行啊，白家这么多仆人，多一个丫鬟也不是不行。”
然而不等表小姐止住哭，她又指了指门口。
“你先去打盆水，主人家用完饭，该服侍漱口净手了。”
王宁馨身体一震，白着脸看向薛弄玉，“表弟……”
“你叫错了！”
白亦纠正她，“既是做丫鬟，你得叫主君。”
“阿亦说的是。”
见表弟也不向着自己，王宁馨哭得不成样子。
这时管家匆匆跑来。
“主君，夫人，菩提寺出事了！”
一听说菩提寺，表小姐当即止住了哭，没想到那傻大个动作还挺快。
王宁馨垂下头，绣帕掩着的眼中，满是怨毒。
“菩提寺怎么了？”白亦急急询问。
“听说昨夜大风，吹开了明灯殿的窗子，也不知道怎么的，别家牌位都好好的，偏就先夫人的牌位给吹落了……”
管家欲言又止，没有再说下去。
“吹落之后呢，你说啊！”薛弄玉催促道。
“那下方就是烧纸钱的火盆……先夫人的牌位，正好掉进去了……”
白亦跌坐在凳子上，喃喃自语。
“怎么会，怎么会……”
明灯殿供奉着许多贵人牌位，昼夜有人值守，怎会出这种纰漏。sxynkj.ċöm
“没事的，没事的阿亦，我们再去请个牌位。”薛弄玉赶紧过去出言安慰道。
“不一样的……”
白亦腾地站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她脚下飞快，也不叫门房套车，直接牵了一匹马飞身而去。
薛弄玉跟在后头，一迭声叫门房套车。
“快快快！”
马车套好了，府里也涌出一群人。
王宁馨拉着齐子月往车上爬，装模作样道：
“这么大的事，怎好叫弟妹一个人承受，我和二妹妹也去。”
说着便上了马车，一起往菩提寺行去。
在白府，很少会有人提起先夫人。
只因那女子是暗卫出身。
堂堂定远侯府，娶一个暗卫做主母，放在别的世族，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但那时白家有无鸾君坐镇，她点头同意了，谁又敢说一个不字。
白亦三岁那年，母亲随父亲出征，死在了黄沙大漠。
那个牌位，便是老侯爷手所制，供奉在明灯殿，为的就是让爱妻心灯长明，找到回来的路。
天边浮云悠然。
白亦纵马许久，才到了寺庙。
庙内古树参天，梵香缭绕。
白亦拾级而上，飞快往明灯殿跑去。
菩提寺后殿，点着许多长明灯。
烛火飘飘，掩映在朦胧的烟雾里，纸钱燃尽的烟气太浓，闷得人喘不过气。
遍地缟素中，白亦站在那个空空的牌位前。
她伸出手，想去摸一摸，可她的手抖啊抖，却终是她的眼泪先一步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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