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乐声响起。
“闻香来”门前的戏台上，旦角儿正咿咿呀呀地唱着。
那戏子的妆容美极了，眼角微微勾起，带着几分柔。
口中唱的，是长生殿，讲的是唐明皇与杨贵妃，在长生殿前盟誓生死相伴的故事。
不得不说，沈归荑这钱花得确实值，不仅台下观众看得如痴如醉。
就连在樊楼雅间的白亦，都听得很是入迷，一只手不断地跟着调子拍打。
可一旁的薛弄玉却不以为然。
她鼓着腮帮不满道：
“男人都是一路货色，纵然此间情深，日后唐明皇不还是背叛了杨贵妃？”
她一边说，一边舀起边上奶茶递过来，“给，这是我专门给你研制的新口味，只有你一个人能喝哦。”
白亦伸手接过，捧着碗喝起来。
此时，对面的八仙过海闹罗汉也煮好了。壹趣妏敩
几个跑堂的小二，从楼里搬出高高一摞碗，给每个百姓手里都分了碗。
“来来来！免费试吃啦，大家都排好队，不要挤，每人都有份啊！”
那边厨子正准备盛菜。
恰是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恶臭。
不知道哪里冒出一群乞丐。
他们蓬头跣足，衣服破烂不堪，说是衣服，倒不如说是几块臭布条缠在身上，有几人，还在捉着胳膊上跳起的虱子。m.sxynkj.ċöm
领头的满脸黑灰，额上还长了几个脓包，看到那一锅锅美食，顿时两眼放光。
“我滴乖乖！真的是免费吃啊！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兄弟们，还不赶紧上！”
乞丐们早就垂涎欲滴，一听这话，立刻挤开人群，站到了大锅前。
盛菜的厨子愣住了，“你们要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吃啊，你们说任何人都能免费试吃，怎么？我们不是人吗？”
领头乞丐一边嚷嚷，一边去抢厨子手里的大勺，抡起勺子给自己的破碗盛得杠尖。
后面的乞丐有样学样，纷纷开始抢食。
他们常年混迹街边，抢吃的那是一把好手，几个小二上来拦都拦不住。
楼前乱成一片，之前围在四周的百姓，也被乞丐们挤开了。
有身份显贵一点儿的，甚至不用挤，早就自己躲得远远的，生怕被那些乞丐碰到。
很快，围在“闻香来”楼前的，就只剩乞丐了。
乞丐们从没吃过这好东西，一勺接一勺地盛。
有等不及的，直接拿沾满油渍的破碗，伸到锅里舀。
“好吃，好吃！”
“闻香来太仗义了，这样的好东西都能免费吃！”
没有带碗的那些，也顾不得烫，伸出满是黑泥的长指甲，掐着锅里的肉就往嘴巴里塞。
食物的香味，混着乞丐身上的臭味，熏得边上百姓直欲作呕。
等一口口大锅里的美食，被吃下一半，领头的乞丐突然道：
“天可怜见，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闻香来老板果然心善！别人家只不过布膳施粥罢了，他们居然施舍这么贵重的东西，兄弟们，还不快给老板唱段莲花落！”
那些乞丐擦了擦唇边的哈喇子，扯开嗓子唱了起来。
他们人多，声音直接盖过了台上的戏子。
一段莲花落还未唱完，楼里的掌柜便急匆匆从里面跑出来。
他冲着那些跑堂小二骂：“你们都是瞎的吗？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赶人？！”
领头乞丐拿起打狗棍往身前一横，挡住小二伸过来的手。
“诶诶诶！我刚还在说老板心善，怎么这会儿就开始赶人了？”
掌柜满脸怒气。
“我们闻香来是搞免费试吃，招揽客人，不是开善堂施粥，试吃的客人都会在本店消费，你们一群乞丐，又吃不起我们楼里的东西，跑来这凑什么热闹，滚滚滚！赶紧滚！城北的善堂这会儿还开着，早点去还能要口吃的！”
领头乞丐听到掌柜叱骂，不怒反笑。
“谁说我们吃不起？！”
他从肩上的布袋里，掏出十几串铜钱。
“不就是钱嘛，你爷爷我有的是钱，你们开门做生意，今天爷要花钱请兄弟们吃饭，你们让是不让？”
见他拿出钱，小二们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
掌柜恼怒不已，道：“你那点臭钱，闻香来不稀罕，我们楼里出入的，都是达官贵人，焉有叫贵人和乞丐同食的道理！”
领头乞丐不依不饶，挥舞着手里的钱串。
“怎么？闻香来想搞店大欺客那一套，看不起平民百姓？有钱都不让进？”
四周看热闹的人里，有不少都是赶来占便宜的平民，听见乞丐如此说，皆议论开来。
“走走走，这是看不起我们呢，以后再也不来了！”
“就是，我就说他们怎么这样好心，又是看戏又是免费吃东西，指不定打什么坏主意呢！”
“说不定啊，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给你试吃好的，进去点菜就是不一样的东西了。”
议论声越来越大，掌柜的脸也越来越黑。
闻香来才刚开业没几天，这时候把客人往外赶，确实说不过去。
可若是把乞丐放进楼，东家那边又没法交代。
掌柜心下两难，乞丐们却不给他思考的机会，直接推开小二，大摇大摆地往酒楼里走去。
楼里一屋子的富丽堂皇，阁前点了两个硕大的十六臂落地琉璃盏，映得楼中灯火璀璨。
光那多宝格上的摆设，就已经让乞丐们目不暇接。
他们摸摸这，摸摸那，手上黑灰油渍抹的到处都是。
那些崭新的桌椅，还没接待几个客人，就被乞丐们用油污臭味荼毒了。
他们一人一张桌，每桌却只叫了一碟花生米，连喝的都是楼里免费提供的茶水。
乞丐们自娱自乐，又在楼里唱起了莲花落。
掌柜气得胡子都掉了几根，脸上却还是要保持微笑。
樊楼雅间里。
白亦坐于桌前，沉迷于闻香来的那出好戏。
薛弄玉执起碧玉壶，起身将她面前的空碗续满奶茶。
“怎么样，这出戏，阿亦看得可还过瘾？”
白亦挑眉瞄向窗外，笑着称赞，“不错，这主意也就只有你才能想得出来。”
薛弄玉笑得很开心，“阿亦喜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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