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齐子月煞有介事地停顿几秒，才复又开口。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www.sxynkj.ċöm
诗一念完，全场静默。
陆清舟方才与齐子月皆站在远处，不曾听到柳如年念的诗。
他惊喜地刚要拍手，却被一个小姑娘打断。
那姑娘笑问：“二小姐，这诗，当真是你即兴所作？”
齐子月并未察觉出不对，趾高气扬地挺起胸脯道：
“那是自然。”
又有一个姑娘问：“可这首诗，刚才柳姑娘已经念过了，她说你以前就作过这首诗了。”
柳如年憋着笑，“兴许二小姐得了健忘之症？忘记了自己所作之诗？”
她又道：“那不如，再以落花为题，再来即兴一首如何？”
柳小姐把“即兴”两个字，咬得极重。
齐子月瞪了柳如年一眼，刚才那诗句，她确实是第一次见，柳如年从哪里听来的？
可眼前情景不待她细想。
只能故技重施，从白亦那又得了一首。
这次齐子月一气呵成地念了出来。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话音一落，场中死一般的寂静。
“这不还是以前的诗嘛！”
“哈哈，看来二小姐果真是得了健忘之症。”
众贵女们笑闹成一团。
齐子月一脸恼怒，眼里汪起泪水看着那边。
见她这般模样，陆清舟坐不住了。www.sxynkj.ċöm
他斟起一杯酒，冲场中人举杯。
“月儿诗作太多，一时忘了也是有的，还望各位勿怪。”
那些郎君也都不是傻子，知道他有意粉饰太平，也笑着附和。
“怕不是抄了太多他人诗作，这才忘了吧，毕竟不是自己所写，记不清也是情有可原。”
柳如年不想让齐子月好过，一语激起千层浪。
众人纷纷开始怀疑，二小姐昔日所作诗句，有大气磅礴，有立意深远，有婉约小令，虽都是绝句，但风格并不统一，确实不像是一个人的作品。
“你，你胡说什么？”
似是被戳到了痛处，齐子月猛拍桌子站起来。
“难道不是吗？二小姐滥用他人诗句，沽名钓誉，真叫人不耻！”
柳如年以眼神示意，齐子月后方原先站着的婢女，立刻慌乱跪地。
“对不起二小姐，奴婢记混了，对不起对不起，你容我再找找，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婢女眼眶微红，诚惶诚恐地给齐子月道歉。
一只手还往衣袖里掏着什么。
“谁用你找！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二小姐满脸怒色，一抬手把小丫头推倒在地。
“对不起，对不起，是奴婢说错话了。”
婢女趴在地上磕头，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
“二小姐，都在这了，奴婢分不清哪个是哪个，是奴婢没用。”
那婢女从大袖下掏出很多纸团，交给齐子月。
然后不等她反应，压抑着哭声跑出了院子。
齐子月百口莫辩，大庭广众之下出了这样的丑，她都快气疯了。
柳如年勾起唇角，边上贵女更是议论出声。
“就这还是才女啊？不知道有几分真，连诗词都要提前做小抄，真是笑死人了！”
“小声点，别让她听到了。”
“怕什么？她有胆做还不让人说了？”
齐子月贝齿轻咬下唇，看起来委屈极了。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清舟哥哥……”
她边哭边看向陆清舟，后者便心疼地上前。
二小姐姐哭得那叫一个精彩，纵使声声垂泪，也依旧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柳如年气道：“天天哭丧，还都跑到男人跟前哭，可别脏了我的眼！”
齐子月见她如此说，没哭两声，便两眼一翻，晕倒在陆清舟怀里。
齐家两姐妹这说晕就晕的本事，还真是一脉相传。
可惜这次二小姐没能入愿，不知是何缘由，她的脸又痒起来。
这钻心的痒，让她忍不住又微微睁开眼。
“清舟哥哥，我头好晕，你扶我去休息会儿好不好？”
齐子月娇娇地唤着，谁知陆清舟却渐渐变了神色。
“月儿，你、你的脸？”
二小姐心里咯噔一跳，莫非她哭得太狠，把脂粉冲掉了？
她脸上的印记未消，还有许多淡淡红斑，看起来是不太美观。
可陆清舟这是什么表情，她的脸有那么糟糕吗？
这时边上其他姑娘，也发现了异常，纷纷叫起来。
“天哪！你们快看她的脸！”
“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齐子月猛地站直身体，因为说话的缘故，脸上脂粉皮屑簌簌往下掉。
待她在桌上流水中，看到自己的倒影，瞬间尖叫出声。
“啊！我的脸！不许看！你们都不许看！”
齐子月以袖捂面，大袖缝隙里，透出些血红的斑点，竟比那日起的红疹还要狰狞严重。
沈归荑一见这情景，连声叫大夫。
“快！去请府医替二小姐诊诊！”
白亦站起身扶住二小姐，随着仆人一同行去。
大夫来得很快。
安顿好齐子月，趁着府医给她诊脉的功夫。
白亦沿着曲径小道，分花拂柳，寻到了沈醉书房处。
见门开着，她便直接走了进去。
一进门，一股淡淡的墨香味便飘了过来。
沈醉站在窗前，一手拿笔，对着桌上的画发呆。
有三两花瓣落在他肩头，他却浑然不觉。
“沈醉？”
白亦唤了一声，窗边的人转过脸来。
他唇边沾了些许墨汁，像凭空多出来一瞥胡子，样子滑稽的很。
沈醉眼角一挑，肆意风流，指着她说：“你别动。”
白亦有些纳闷，只见他往这边又瞧了一眼，随后便提笔在案上画了起来。
他背脊挺直，笔走龙蛇好一阵后，才满意地瞧着她笑道：
“我方才正想画个仙子仕女图，可是这脸，怎么也画不出来，直到看见你，我才有了灵感。”
这话说得白亦心里美滋滋的。
她缓缓走了过去，“难得见你提次笔，画得怎么样，快让我瞧瞧。”
她走到案前，去看他的大作。
只一眼，白亦就伸出手，“哗”地一下给他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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