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鸽给白亦垫了个软枕。
转头道：“嬷嬷也看见了，我们夫人不太方便，晚些时候再过去给太太请安。”
张嬷嬷伺候了王氏一辈子，何时吃过这样的闭门羹。
“夫人身子是有些不爽利，可谁还没个生病的时候，总不能生病就不吃饭了呀。”
“太太知道您病着，专程做了一桌好菜等您去吃，您总不能拂了太太的一片心意吧。”
“都是自家亲人，又没有外人在，您怕个什么。”
不等白亦回话。
翠鸽先忍不住了，“既然是自家亲人，想必也是能体谅的，今日就不去了，劳烦嬷嬷跑这一趟。”
张婆子哪里肯走，锲而不舍道：
“儿媳侍奉婆母用饭，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白氏家大业大的，这点子规矩还是应该有的，不然传出去，会叫人耻笑。”
翠鸽知道这婆子嘴皮子利索，也不反驳，笑着把她往外推。
“张嬷嬷，我们夫人身子实在不爽利，今儿就算了，走，我送您出去。”
张婆子挥手将翠鸽推攘开。
“夫人既然病得这样严重，我这做奴婢的，便应该留下来服侍夫人，怎么好如此走呢。”
说着便要上前去端茶。
白亦知道今儿是躲不掉了，便虚弱地撑着身子坐起来。
“婆母如此盛情，做儿媳的，也不好再推辞，翠鸽，服侍我更衣。”
许是身子亏损太多，忙活一通后，白亦已是满头大汗。
她强打起精神，跟着张婆子去了花厅。
花厅里。
齐子蓉与齐子月两姐妹，正依偎在王氏身旁撒娇。
白亦朝里望去。
大桌上，热腾腾的生滚鱼片粥、酥皮鸡、八宝鸭、荷叶羹、四喜汤、糖蒸酥酪……
满满一桌的佳肴。
再想起以往自己院里的膳食。
全是厨房剩下的肥肉，和又冷又硬的馒头。
这些小人理所应当地，享受了白家的一切，还不忘搓磨她这个主人。
“太太，夫人来了。”
外头婆子一声通传，花厅里的母女三人同时望过来。www.sxynkj.ċöm
“呀，嫂嫂来了啊。”齐子月率先出声。
她瞧见白亦，不禁抬高了下巴，笑意盈盈道：
“母亲刚让厨房把燕窝炖了，嫂嫂快来一起吃吧。”
另一边的齐子蓉也不言语，只将白亦上下打量一番。
待看到她耳上那价值连城的东珠耳铛。
审视的目光，已经变成了赤裸裸的贪婪。
王氏原先语笑嫣嫣，如今见着白亦，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了一半。
她端坐在椅子上，肃声道：“来了啊，一起用些吧。”
白亦小步走过去，福身屈膝行礼。
“儿媳给婆母请安。”
王氏故意晾着她。
这种后宅磨人的小手段，以前没少对薛弄玉使。
犹记得大婚那晚，本该是洞房花烛，这王氏却借口身子不适，将薛弄玉叫去，端了一夜的茶。
白亦可不会惯着这恶婆娘，只虚虚做个样子，自己起来了。
王氏脸色很难看，但想到自己女儿的嫁妆还没着落，便软下嗓子阴阳怪气。
“长辈未叫你起，你倒是自觉。”
白亦拿帕子掩唇笑起来，“还没见过新婚夜，就让儿媳站规矩的长辈呢。”
王氏心头怒气蹭蹭往外冒。
这贱蹄子往日从不敢顶撞她，今天是疯了吗？
白亦也不理她，兀自在凳子上坐下。
这一坐，王氏当即怒了。
别人家婆母吃饭，儿媳只有站着伺候的份，哪里有上桌的道理。
“你如今是越来越娇贵了。”
王氏幽幽出声，“这就是大户人家的规矩？”sxynkj.ċöm
随后又满目慈爱地，接过齐子月奉上的粥碗。
“还是我们月姐儿最懂事。”
二小姐笑着坐在下首，“月儿当不得母亲这般夸，为人子女者，这是应该做的。”
屋里言笑晏晏，母慈女孝，唯有白亦格格不入。
王氏用了一口粥，看向自己儿媳。
“我知道你没娘，可你毕竟是无鸾君养大的呀，婆母用饭你不站起来伺候，难道这就是她给你的规矩？”
白亦笑答：“祖母对小辈一向仁爱，断不会让人饿肚子看着自己吃饭，说起来，我祖母也是您的长辈，您这般议论长辈，又是谁给您的规矩？”
王氏拍桌，眯眼道：“几日不见，嘴皮子利索了不少呀。”
白亦也不甘示弱，“我从小养在祖母膝下，但凡我有一口气在，就容不得旁人诋毁我祖母半句！”
王氏忍下心气，夹了几片新笋，用了半碗饭，就放下筷子，看着白亦质问道：
“听说我不在这几日，府里出了件大事，你可知错？”
白亦满眼天真，一边夹菜一边问。
“儿媳不知犯了什么错，还请婆母示下。”
王氏一脸恼怒。
“先不说你大姐姐的事，李妈妈论起来也是你的长辈，她不过失手摔碎了东西，罪不至死，因一点小事你便杖杀了她，何等歹毒？”
白亦头都没抬，“她已经死了，如果婆母觉得此事有疑，大可将她的尸首从土里挖出来，送到衙门去要个分断！”
“岂有此理！”
王氏摔杯，“如此胡搅蛮缠，半点道理不讲，你怎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她怒气冲冲道：“婆母训话你非但不听，还出言顶撞，这已经犯了七出中的第一条：逆德，不孝顺公婆！”
白亦好似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
她抬手将碎发绕到耳后，“孝顺？婆母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您儿子是招赘来的，我白家可是给了许多聘礼呀，要尽孝，也是他给我父尽孝，再者说，婆母养大了您儿子，可未曾养过我一日，我对您，何来孝顺一说？”
白亦笑了笑，“我以前把您当长辈孝顺，您可没拿我当自己孩子疼，别人家精心养了几十年的花，您一把就薅走了，非但不浇水，还要这花给您端茶倒水，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好事！若不是看在主君的面子上，我和您，也不过是个相识的熟人罢了。”
王氏被怼得火冒三丈，又碍于面子不好动手。
“母亲，嫂嫂，快别生气了，好不容易一家人吃顿饭，老提这些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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