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时间过得很快。
流觞会那日。
沈府门前悬灯结彩，车马盈门。
全邺京的权贵名流，捧着奇珍异宝，奔赴而来。
沈府管家脚不沾地，忙不迭地招待贵客们到正厅歇息。
院前廊下，沈归荑含笑而立，鬓上步摇在耳边荡来荡去。
她低声问身侧丫鬟，“沈醉呢？”
“大公子在后面与各位郎君们投壶呢。”
“叫人看好他，再不准他出去胡闹！”
丫鬟应声点头，又悄悄踮起脚，“女君，听说白氏那位，今天也要来，您看……”
“沈家开门迎客，不管谁来，礼数都得做到了。”
“是。”丫鬟福身退下。
府门处。
白亦掀帘下车。
因着今日的主角是齐子月，所以她只穿了件简单的玉色衣裙，胡乱抹了下口脂。
饶是如此，也依旧美得惊人。
边上姑娘皆围着她看，互相交头接耳询问，这是谁家小娘子。
今天来赴宴的，多是小一辈的姑娘，认识白亦的没几个，她也不想跟她们寒暄，径直走向前方的马车。
齐子月从前面的车上下来。
她身穿霜白留仙裙，头上戴着银光闪闪的“冠群芳”。
因为之前的疹子还有些印记，脸上便敷了厚厚一层粉，看上去比平日还要更白些。
配上这身行头，颇有清冷遗世之感。
齐子月瞥了白亦一眼，对她的扮相十分满意。
“嫂嫂头上戴的这般素净，可会生气被妹妹抢了风头？”
“不会的，妹妹穿得好看，我看着也开心。”
齐子月在心里冷哼一声，率先走在了前头。
几个官家小姐见到她，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们瞧，齐家那个来了。”
“哪个齐家？会写诗的那个？”
“什么会写诗！她那破诗，哪里上得了台面？”
一个鹅黄衣裙的尖下巴少女，冷冷盯着齐子月道。
白亦认出了她。
是柳侍郎的小女儿，柳如年。
她长得花容月貌，身段婀娜，论姿色，比齐子月还要胜出几分。
柳如年幼时便与陆清舟定了娃娃亲。
可陆清舟不爱美人爱诗词。
自从见了二小姐那流芳万古的诗句，便再也挪不开眼。
千方百计求父母去柳侍郎家退了亲，又转头求娶，家世容貌都不如柳如年的齐家二小姐。
柳如年受此大辱，对齐子月早已是恨之入骨。
其实如按常理，凭齐子月的身份、地位，是万不可能与伯爵府结亲的。
但总归是无鸾君余威尤在，看在白家的面子上，伯爵府才答应了这桩婚事。
沈府后院里。
一群官家小姐围在一处笑闹。
白亦站在齐子月后方，悄悄打量不远处的柳如年。
只见柳姑娘死死盯着这边，恨声道：
“大好的日子，穿得跟奔丧似的，满头白纷纷，也不知道忌讳！”
白亦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此时，角门处进来一群人。
定睛一看，原来是沈醉领着一帮小郎君在胡闹。
陆清舟也在其中，他一瞧见齐子月，恨不得立刻冲上来。
待一群郎君行至跟前，二小姐的俏脸已经红透了。
沈醉眼神从白亦身上飘过，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手势。
白亦也回了个手势，这是两人私下交流的暗语，约定见面的地方。
沈府的管事婆子一转头，瞧见自家郎君，赶忙上前。
“啊呀大公子，还没到开席的时辰呢，这里都是小姐女眷，您怎么带着这么多郎君过来了，快快回去，不然让女君瞧见，我们又得挨骂了！”
管事婆子说完，又转头对着小姐们介绍。
“这是我们府上大公子，沈家长房嫡子，女君的亲弟弟，二十又三，尚未婚配，屋里干净的很，连个通房都没有。”
白亦捂嘴偷笑。
沈归荑制家极严，郎君们哪能自由出入后院。
估摸着是沈醉年岁大了，又一向风流不着家，府上老夫人急疯了，变着法让大公子来相看姑娘。
众小姐心里都有数，纷纷低头不语。
唯有齐子月眼里异彩连连，对那正热切注视着自己的陆清舟视而不见，一双眼睛全放在了沈醉身上。
她福身盈盈一拜，“见过各位公子。”
“月儿！”陆清舟喜滋滋唤了声。
沈醉见状，便开始打趣陆清舟。
“你小子是有多久没吃过肉了呀，盯着人小姑娘两眼放光！”
一听这话，人群里的柳如年顿时面容扭曲。
她猛地上前，撞开齐子月，冷笑道：
“听闻齐二小姐好才华，正巧我今日作诗有些困惑，希望二小姐能为我解惑一二。”
柳如年死死盯住齐子月，皮笑肉不笑道：
“沈大公子素来厌恶束缚，院中格局也依着他的性子布置，我又见那池莲花开得极好，便想着以此景作诗，送予大公子，可我才疏学浅，实在写不出惊人的诗句，二小姐极擅即兴作诗，可否为主人家写上一首？”
齐子月本对这突如其来的刁难很是惶恐。
可好巧不巧，她以前曾在嫂嫂书桌上，看到过一首爱莲说，如今正好合用。
二小姐假装冥思苦想，半晌忽抬头道：
“有了，我这有首词，写的不好，大伙姑且听听。”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好！好词！”
陆清舟抚掌大笑，一把拽起齐子月的手，连声称赞。
“当真是字字妙绝，这样的词，我就算再读一百年书，也不可能写得出来，好月儿，我果真没看错你，竟能写出如此清冷孤高的词句，邺京第一才女名不虛传！”壹趣妏敩
沈醉也颇为惊讶，道：“二小姐果然才情出众，赶明儿我就让人撰写抄录，写成对联，悬于我这书房门口。”
众人听了，也佩服地点点头。
“不愧是第一才女，听说二小姐的诗词，都已经传到南国了呢。”
“是啊，别的不说，就我们邺京，上至八十老翁，下到三岁稚子，没有不知道二小姐诗词的。”
“尤其是那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受多少寒门子弟追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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