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受朝中文武百官关注的东南边境最后传来了不好的消息,几个将军的接连战死已经让士气低迷到了一定程度,士无气则衰,衰无力而败,东南境现在的情况,甚至比年初的北境还要差劲!
许瀛洲愁容满面,此时的他已经对自己没有自信了,不是他领兵作战的能力不行,而是对方的人马实在是太多了,三倍兵力,前锋骑兵更是比他们多了一万骑,他从没有打过这么难打的仗,这还是有江渊的各种先进武器的辅助之下,若不是为此,他早就没了坚持下去的信心,双拳难敌四手,单人对敌是如此,领兵作战又何尝不是如此?
“将军!敌军又发起冲锋企图攻城,我方将士已经疲乏,恐怕下一次再攻,我等城就要被登上了!”
斥候急匆匆来报,许瀛洲在城下房中心中无奈。
“告诉将士,下一波必须要守住,哪怕是用命给我堵,也不能让蛮子登上城楼!另外前去马棚找冉之闵,让他赶紧来见我!”
许瀛洲下了个死命令,斥候领命离去风风火火,虽然他这个将军下了军令可说白了也只是口头上的命令,东南境的将士到底不是自己亲手带成的兵,想要让他们全部拼下性命,难得很,或者说根本不可能,所以下次敌军攻城之时,大抵是他们破城之日。
独自在房间中踱步思索,这位三朝老将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数打败的滋味,无论实在心境上还是战场上许瀛洲都是人生中等的第一次。
少时,冉之闵身着一身大头兵的衣服前来,许瀛洲见了之后,立马拉住了他的手,这等热情模样让冉之闵有些受宠若惊,轻轻躬身给许瀛洲行了一礼,他问道:“将军,这么着急找我前来,发生了何事?”
“冉兄弟,实不相瞒如今城池危在旦夕,再无应对之策,恐怕明日早上城池就要血流成河,尸骨如山,我知道冉兄弟是江渊公子的手下,江公子可曾留有后手?’
许瀛洲死马当成活马医,冉之闵和魏子清是最有可能找出解决办法之人,他可是知道,江渊手中有一个大杀器,若是拿出来定然可以反败为胜!
“许将军,如今情形已经如此恶劣?能否详细与冉某说说现在战况到底如何?”
冉之闵眉头紧皱,显然对于东南处境不是很清楚,但可见他也很关心战场情况。
“冉兄弟,你来”许瀛洲邀请冉之闵看向堪舆图,然后用手指着柔然境地道:“如今此地已经被柔然拿下,之前的柔然可汗也被囊括其中,结果应该是凶多吉少,虽然喀则常常与我等为敌,可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却是悬崖勒马,如今柔然势如破竹,喀则不是遇害便是没了话语权,而且突厥不知何时与柔然达成了联合,如今的前锋都是突厥精锐骑兵,我国骑兵本就实力不足,对上蛮子人的兵马,结果可想而知”
“对方来城下人马有多少?”
冉之闵死死盯者堪舆图,试图寻找破敌之法,可看了半天没有找出丝毫头绪,三面军队齐头并进,这已经不是他们十万兵可以阻挡的了。
“斥候禀报,五万人,只多不少,并且后方还在源源不断的输送兵力,再这么下去,我们落败是迟早的事儿”
许瀛洲更头疼,他打仗已经算是佼佼者了,可面对比自己多处二分之一的兵力,还是边境蛮子,他这三朝引以为傲的本事,却是有些不够看了。
“许将军,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了,但如何应对我还要想一想,公子临走前确实交代了一些事情,可那个办法若是用了,将会掀起一股难以平息的浪潮,我希望你能理解,这个法子牵扯的不只是胜败,而是整个天下的命运”
冉之闵很正经的说出了这么一番话,许瀛洲陷入了沉默,看着已经没有自己将士城外立足的堪舆图,他抬头道:“是火雷吗?”
冉之闵点了点头,许瀛洲叹了一口气:“好坏参半,这个东西我曾听闻过,开山裂石,如摧豆腐,杀伤力如此巨大,确实不适合投入战场”
“将军能明白就好,你我不像江公子,没有足够的手段来抵抗天子威严,公子能够让火雷出世,却又不让天子掌控,这需要极大的手段运作,在公子手中轻而易举的事,不是人人都能办到的,将军只要不是走投无路,这法子,还是不用的好,如今秦家公子前来做了监军,公子的手下曾与我写信说这人需多加提防,内忧外患,将军不可能只依赖一个火雷,我和子清手中还有些其他物件,虽不能让将军获胜,可拖延一段时间还是没什么问题,稍后我会差人送来,也希望将军不要让我等失望”
许瀛洲皱着眉点点头,前面的话他都懂,可唯独这最后一句让他有些迷糊,冉之闵拱手抱拳不再多说,随后转身出了房间。
秦奋的房间在许瀛洲隔壁,这是监军住宿的一贯风格,美其名曰是为了更好监督,可到底有多少人利用此关系监守自盗,还真不好说。
许瀛洲在冉之闵走了之后就沉思了起来,他总有种古怪感觉,似乎是这东南境的事情都是编排好的一般,可当他想要将事情好好捋一捋的时候,却又不知从何抓起,禁军的两个将军来到东南境支援,三天便赶上了大战,双双殒命沙场,而他则是因为自己侄儿的缘故来到了此处,这些事他乍一想没有什么联系,可现在再看,却是不一样了。
“许将军在不在?”
正在思考的许瀛洲被门外声音打断,秦奋来了他的房间,比起之前监军,这个并非皇亲国戚的人,要更谦逊一些,许瀛洲这是第一次个,这位监军单独相处,之前相处都是众人在场,这位年轻人话不多,不喜指手画脚,许瀛洲对其印象不好不坏,只不过是秦家在朝野上下风评并不好,作为秦讣闻的儿子,这秦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还有待定夺。
秦奋进门之后,便很是客气的行了礼,在边境袍泽之中,拘泥于礼节之人并不多,独属于上位人的习惯,多事平民百姓的将士都是糙汉子,哪里会这等东西?
许瀛洲还了礼,请其入座,询问其有何贵干,后者拿出一幅地图来,然后指着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道:“许将军,现在敌军兵临城下,不知将军准备如何应对,是弃城保兵,还是拼死抵抗?亦或者您还有其他办法?我这新任监军才来三五日,就遇到这种情形,若是处理不好,秦某回朝,是要掉脑袋的”
早有预料的许瀛洲苦涩的笑了笑,然后轻声道:“监军觉得,本将军还能有什么办法,莫要说你掉脑袋,我那战场上的将士死了多少,监军应该也知道,京城禁军大将得尸体现在都没夺回来,本将若是有办法,岂能看着袍泽死后还要遭受如此屈辱,监军前来若是逼本将做决定的,那还是请您回去吧,省得你我意见不一,在让将士们看了笑话”
秦奋呵呵一笑,然后手指着地图道:‘许将军,莫要说您没有看出来,这东南境如今的境况已经是无力回天,除了撤军之外,就只有死守一条路可以走,柔然的兵力有多少您比我清楚,不是秦某逼你,而是这个时候必须要做出个抉择,这不仅仅是为了将士,也是为了你我,秦某初来乍到这东南境对于各个方面都不甚熟悉,所以你们讨论如何作战,如何布兵,秦某从未干预过,但现在火烧眉毛了,秦某再不说上两句,恐怕你们连我这个监军有什么职责都给忘了’
许瀛洲面色一冷,很是不悦,但秦奋似乎是没有看到似的继续道:“秦某打听过了,江渊有两名手下在这,一名叫冉之闵就是在马厩喂马的那个,头上有囚字烙印,另一名叫魏子清,五大三粗,出自槐荫魏家,这两人手里握着许多能反败为胜的东西,将军应该早已见过也知道,秦某不知道将军为何不愿让两人站出来,但现在不是你许瀛洲自作主张的时候,今天晚上敌军大概还会有一次进攻,此次之后,城池能不能守住还是两说,所以秦某给将军个警醒,若是天黑之前许将军不能拿出法子来应对敌军攻城,那么这两人口中的办法就由我亲自问出来,至于方法大抵不尽人意,不过秦某要的只有结果,毕竟秦某认为,我的脑袋,要比你们这些人的值钱一些,这里也不应该是我秦奋的埋骨之地”
“秦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许瀛洲满眼杀意,前者无动于衷道:“你也别警告我威胁我,你这将军的位子到底是个临时的,还有,别想着保全两人,我既然敢这么说,就一定有把握,许将军也可以赌我说的是假的,只不过是这后果有些严重,秦某言尽于此,将军好自为之”
秦奋收起地图起身,然后推门而出,许瀛洲眉头紧蹙心中担忧更甚,就在秦奋前脚刚出门不久,另一名斥候便又着急忙慌的站在了门外。
“将军,城楼上硬闯上去了一个疯子,说自己叫魏青峰,是什么大将军,副将本想将此人羁押,却被自己的手下给拿了下来,如今城楼之上的将士都听这个疯子的,还请将军前去看一看”
斥候禀报完毕,许瀛洲忽然叹了口气,然后摆摆手道:“知道了,回去传令其他副将,告诉他们,不用管这个人,他要做什么就让他去做什么吧”
斥候明显一犹豫,不过军令如山,他还是没有多问拱手退去,已经感觉自己掉进了陷阱里的许瀛洲笑了,这次他是被人耍的团团转圈了,本以为有江渊后面的韩清晏在,这东南境应该不会出岔子,可现在看来,一山还有一山高,起身离开座椅,他走进里屋内,摘下自己身上的将军盔甲以及配剑,他又变成了京城里那个酒楼老板的模样,用力拍了拍放在床上的一身甲胄,许瀛洲毫不留恋的出门,去了马厩方向。
城楼之上的魏青峰哪里是个疯子?不过是身上一副酸臭,头发蓬乱像个乞丐罢了,至于斥候为什么叫他疯子,大概是被其开口的两句,我是魏青峰,是大将军给人误解了。
不过他这么说也没有什么错,毕竟这地方本来就是他的地盘,不过是自己被人算计了,这才丢了权利,而现在他回来了,自然也就没有一城二主,一军两将的说法了,他再怎么不济,也是在这里坐了数十年的真正主人,即使禁军的几万人不认,他以前的数十万手下也会认。
“如何?可有人反抗?”
简洁的小院儿里,邱问道坐在椅子上慵懒半躺,还没顾得及整理自己的魏青峰在其对面回答道:“没有人反对,邱公子,我再怎么说也是实打实的上柱国,还是有点威严的”
“呵呵,自我夸奖的话就别说了,东南境的这十几万兵能不能带好才是最主要的,和柔然的这场仗打不打,就看你的表现了,老头子愿意让你来,我其实挺不爽的,你最好能让对面偃旗息鼓,若是不行,这位置换个人做也不是不可以,冉之闵,魏子清手里的东西我会给你要来的,怎么用,何时用,这个你自己掂量,但是有一点你必须谨记,柔然和我们的将士,死伤不能超过一万,多了,结果你自己想”
“邱公子放心,魏某定然做到”
魏青峰回答的一点架子没有,任谁看见都不敢相信,这人是哪在京城中嚣张跋扈想要列土封疆魏大将军,邱问道没有再回答而是双手交叠开始思考起了事情,魏青峰见状心中感慨,这天下人都是聪明人,但最聪明的却只能有一个,看着面前的年轻人陷入沉思,他准备离开之时,却又忍不住道:“邱公子,魏某其实想问问,这次若是魏某表现得可以,是否还有机会再坐上原来的位置?”m.sxynkj.ċöm
邱问道抬了抬眼皮,灰色的眸子没有一点感情:“想死的快点,就去做,老头子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利弊,又何必来问我?你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装疯卖傻,能逃过一劫就谢天谢地吧,别跟本公子说你不知道天子已经对你动了杀心”
魏青峰猛然惊醒,然后后知后觉的吓出一身冷汗,他又鬼迷心窍了,到了他这个位置本就是人人提防,处处被人防备了,若是真敢再去天子面前找存在感,那可真就离死不远了,心中想通此事之后,他忽然心头松闲了许多,弯腰给年轻人拱了拱手之后,他退出院子去。
邱问道在其前脚走出去之后,脸上就挂上了一抹惋惜的表情来,防人之心不不可无,这句话,好像也是那家伙说的,抬脚走出院子去,他听了听马儿的嘶鸣声在那边后,他背着双手走去。
没了甲胄的许瀛洲跟庄稼汉子差不多,来到马厩之后冉之闵都看得一愣,前者只是嘿嘿笑着,也不说什么,帮他喂马不出声,冉之闵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然后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许瀛洲。
“魏青峰回来了,秦奋也找过了,我想,我这个被天子猜忌的三朝老将还是不如土生土长的自家人亲近,这些将士肯听我的,还是齐纯阳和陈兵甲的缘故,当时若我没有冲敌陷阵,并且生挑了对面一个将领,恐怕这个时候下面早就议论声一片了,现在也好,省的操心了,就是坑你们兄弟两个,早知道,就不放下蓬莱走这一遭了,姓李的想赶尽杀绝,我这条命给他就是,也不会弄得现在这个局面,进退两难”
“许将军,公子并未与我两提前言明此事”
冉之闵担心许瀛洲事对江渊有抱怨。
“江公子给南清做的很多了,我并不是怪罪江公子,韩先生都没有算计到的事情,咱们被蒙在鼓里不丢人,就是有些想蓬莱那小子了,本来他就觉得自己叔儿胆小吹牛,这一下,估计是坐实了”
许瀛洲的这半辈子可以说一大半都是在被人误会诟病中过来的,对于一名将军来说投降,逃走,成为他国的将士皆是最可耻的行为,偏偏他还都干了,这就免不得文人百姓戳脊梁骨。
“先生之前安排过,将军您的战斗都会被记录下来的,不出意外,现在已经有几封已经送到了魂丘城,而且许将军,冉某明白被人误解的滋味,也知道您的过往,眼见耳听不一定为实,先生在信中说,您的剑对不起君王,但对的起天下百姓”
冉之闵停下喂马,说的一本正经,许瀛洲忽然笑了,笑着留下了两行清泪,这世间人大多以误会,诟病识人,可总用那么一两个是明白人,会让你感觉到,这世间其实并没有那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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