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猫头鹰的脸从残垣断壁后探出来，又慢慢地缩了回去。
…………
乔青越三人回到落脚处，唐奉已经从房中出来，正闭着眼盘膝坐在屋檐下。
黑黄脸上结的痂已经掉了，只留下了一条粉白色的痕迹，像漆黑的锅底搓出了一道原色。没有预料中那么吓人。
得知李欢颜已经被放走，他漠然地点了个头。
秋易儒心里到底放不下赵奢，没在院中呆多久，又不死心地拽着严牧去村子里找寻。
乔青越没有跟过去，她觉得朝阳帝姬肯定会来找自己。
于情于理都应该。
等人的功夫她也没耽搁，运转着气海穴里的灵力继续温养冲刷已经被打通的脉络。
看着气海穴中沉睡的符灵根，她不由松了口气。昨天那时，她已经打算孤注一掷的。
好在损失了一半的灵力，却保住了它。
不觉中便想到了备受折磨的秦疏。他其实可以选择先献祭她的符灵根换取灵力，但事实他选择了失去他的半数灵力……
“你在等她？”
屋檐下的人突然开口。
乔青越抬头朝唐奉瞟了一眼，他此时睁着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远看璀璨夺目，近看惊悚恐怖。
“对啊。”
乔青越知道唐奉说的是谁，而唐奉也知道乔青越知道他的意思。
“你们是不是很早就认识了？”她头疼地说：“你们这些人说话就不能明明白白的么？”
唐奉愣了愣：“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说给旁人听？”
乔青越跟着愣住，觉得这话还挺有道理。随即撇嘴不满地说：“你的事情已经影响到了我们，难道不该给点交代吗？”
唐奉想了想：“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要些交代是理所应当的。”
他说着用晶莹剔透的眸子看向院中一身灰衣的乔青越，明明其貌不扬，却又有种令人不会忽视的气质。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唐奉绞尽脑汁想了很久，后来才觉得她身上那股不经意流露出的气息，很像某些人。
“不知乔姑娘要什么交代？”他问。
乔青越：“你身体是不是好了？”
唐奉愣了愣：“不太清楚。我只觉得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什么微妙的感觉？”乔青越好奇地问。
唐奉沉吟半响：“就是我能从精神上感知到体内的通天虫，而它们也能感知到我的想法。比如我的眼睛应该已经废了，可我能通过它们的视线看到。比如我能感觉到它们在我体内爬行。”
乔青越愕然地看着唐奉，只觉脊背发麻，一股冷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听他这话，她都有种被虫爬过背心的毛骨悚然。
“那你……”
唐奉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个什么东西，但我觉得我还活着。因为我有自己的意识，能控制一举一动，言行。”
“反正我生来就是个怪物，现在也不在意变得更古怪些。”
“我倒觉得生死不能以外形来论。”乔青越点头：“行尸走肉应该是活的吧？但他其实已经死了。出了这村子，你打算去哪里？”
“出村？为什么出村？”唐奉一脸愕然。
乔青越感觉十分意外：“出村以后，才能有所为啊。”
唐奉嗤笑道：“我为何要有所作为？不妨告诉你，夏家遭灭门的时候，我也在。”
乔青越张了张嘴，不知道能说什么。
唐奉闭上眼睛，低头苦笑：“反正都这样了，我就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你吧。”壹趣妏敩壹趣妏敩
接着唐奉便和乔青越说起他和夏家的事情。
“我幼时因为比别人多一个影子的缘故，就被爹娘视为不详，给赶出了家门。我起初以为爹娘只是生气，总会再次接纳我。可我想错了，他们不仅把我撵出了家门，还卖掉了房子和田地，连夜搬离了我们以前的村子。”
“而村子里的人也容不下我，见我一次，就放狗咬我一次。我没有办法，只好离开了村子。我还记得那年的冬天特别冷，雪厚得能没过我的腰，放眼看去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刺得眼睛又红又疼，啥都看不清楚。”
“我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雪地里走，想着倒在哪里，死在哪里也就是了。”
乔青越听得有些难受。她虽然小时也不容易，但至少父母并没有抛弃过她，村民们也还算友善。
见她说着过往，语气漠然得像是在说旁人那般，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大约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从小时那不堪回首的痛苦里挣扎着活下去的吧？
“后来夏家去村中送粮的人在半道上捡了我，问清楚后，把我带回夏家。”唐奉上扬着嘴角，神色和缓：“我终于不用在担心会死在冬天了。不过我有两个脚趾却毁在了那场大雪里。”
“再后来，夏家选了几个人做大小姐夏沐染的护卫。”
乔青越目光扫过唐奉的脸，发觉他瘦黄瘦黄的脸上竟染了一抹红。
她不由在心头失笑。
唐奉冲她点点头：“你猜到了。我也是八名护卫中的一个，还是年纪最小的。我们一边修炼，一边陪着大小姐上树掏鸟窝，下河捉鱼虾。跟着她和人街头打架……”
乔青越听得张大了嘴巴。上树掏鸟窝，街头打架？这说的是那个极度在意出身，满身高傲的朝阳帝姬？
“大小姐天资聪慧，十分出众，几岁就通过了符师学徒测试，后来又拜入老会长名下修炼符师。不到二十就成了一名出色的符师。”唐奉说起这些的时候，嘴角一直止不住地上扬着，语气十分温和：
“她都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是那么大个符师了，不知多少人上门求娶，把门槛都快踩断了。我们常常在私下里谈论，不知道大小姐眼里的如意郎君是什么模样，哪个人会有如此艳福才能抱得美人归……”
乔青越等着听唐奉继续往下说，结果等了半天都没声音。抬头一看，却发现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又等了会儿。
唐奉才又慢慢开口，声音低哑：“京中传来消息，皇太子病重，需要一味叫‘朱瑶’的药材。若是有人能提供，皇家将保那人三代大富大贵。城中很多人都闻风而动，大小姐从来都要强，就带着我们八个偷摸地去了十万大山，想要寻到朱瑶。”
“朱瑶？那是魔族幽泉里才有的东西啊！”乔青越摇头诧异道：“就算是十万大山魔兽成群，也应该找不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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