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娘是脸靠着萧山的胸膛坐着的,马跑得飞快,她紧紧抱住萧山敦劲的腰身,风在耳边呼啸。
他一路什么话都没说,只一手揽着她,一手牵着缰绳,在无人的青石路上踏黑前行。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萧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刚才见他时,他身上带着血迹,是不是受伤了?
她的手已经控制不住地摩挲起来,从后腰到背,又用右手从背后移到前胸。
萧山身体绷紧,揽着她腰的手不觉收紧。
直到雪娘的手指从那凸起掠过,他发出一声闷哼,大力拉住缰绳,黑夜里马的嘶鸣尖锐刺耳。
“你到底想要怎样!”
萧山抓住她的手甩开,他的声音愤怒到沙哑,像极了濒临暴走的兽。
“我,我看你有没有受伤。”
她看不清楚,努力睁大眼睛。
萧山闭上眼睛,事到如今,她怎么还能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可怜他吗?
不需要!
就算得不到她的心,她的人也得给他留在这儿!
“萧山,你是生我气了是吗?”雪娘垂下头,声音掩藏不住的悲伤:“你应该生气的,我说过不会离开,可我没有做到。”
“我不生气。”
雪娘心口憋得难受,使劲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你生气了,我知道你生气了,你想怎么出气都行,打我骂我都行。”
“我说我不生气!”萧山暴躁地喊了一声。
他原本是很生气的,不止生气那么简单,他甚至想到了要怎么折磨她。
狠狠地要了她。
打断她的腿。
将她囚禁于室,再不得自由。
或者......
很多很多,他一路跑一路想,想见到她先给她一巴掌,再狠狠对她说:“你只不过是我买来的奴婢,谁给你的胆子跑!”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贵的小姐吗?”
“你以为你还可以回到所爱的男人身边吗?”
他想了那么多的,可是——
“我出城的时候,看到了一伙流民,他们正在分食一具尸体,我以为,那是你......”
萧山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了,紧握的拳止不住的发抖。
那一刻,他的血液几乎凝固,脑中一片空白。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是一地的尸体,被分食的女人是个年轻的妇人,已经少了一根大腿。
不是雪娘。
萧山不想将自己的软弱暴露在雪娘面前,可他的身体在发抖,胸口又开始喘不动气,手里的缰绳几乎勒进皮肉。
"我不敢生气了,只要你活着,我就不生气。"
“萧山......”
雪娘泪水决堤,抱住他的脖子,撕心裂肺地哭起来。sxynkj.ċöm
“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呢?我不想走的,我的心要疼死了......萧山......”
“我明白的,你记起了一切,你觉得对不起曾经的爱人,又愧对于我。”他的声音压抑低沉,像是努力从胸腔挤出来的。
“不是,不是......”雪娘痛苦地摇头,“不是这样,我会害死你,我们不能在一起。”
萧山想问,为什么不能在一起?男未婚,女未嫁,怎么就不能在一起?
只不过,后面传来动静,大概是袁步非带着人回来了。
萧山只能压着一肚子的疑问,重新将雪娘揽紧,朝着泊子村奔去。
到了家,萧山拍了拍千行,千行晃晃头,恋恋不舍的回了山林。
此时已是半夜,雪娘劳累不堪,又哭了一路,被萧山放在床上,她脸埋进被子里,浓郁的心安在这一刻席卷而来。
回家了。
他们的家。
很奇怪,她居住了20年的皇宫竟然比不上这个贫穷山村里一个茅草屋。
萧山打来水,照例如从前一般,为她擦脚。
“萧山。”雪娘爬起来,怔怔地看着他的眉眼。
这个男人从没有华丽的言语,他的情如深沉的大海一般,全融入在平日的琐碎里。www.sxynkj.ċöm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她真不想离开......
"萧山,你知道大景的神女吗?花婆婆说过的神女。"
“如果累的话,就先休息吧!”萧山不明白她为什么在此时聊起了这些故事,她哭了一路,胸口的衣服都被她的泪浸透,精神看起来委实不好。
而他,也想缓一缓,不想多说。
“我不睡,我要说,萧山,我就是大景十八年前降生的神女,昭和帝的长女,灵瑶公主。”
“什么?”萧山有些迷惑,“灵瑶公主?”
要是没有和亲这件事,萧山对灵瑶公主还真没有半丝印象,这几乎是个透明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大家只知道灵犀公主,灵瑶这个名字几乎没人提起。
对于他这种常年在边关的武将,更是不会去关注皇家有几个公主。
雪娘关注着萧山的反应,却见他只将心思放在灵瑶公主上,对她所说的神女连问都没问。
“灵瑶公主和亲去了突厥!”萧山眼神认真起来,她梦游时的情景一幕幕飞快的掠过脑海。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和亲那么多护驾保行的随行军,怎么会出现纰漏,让人贩子将她抓走?
“我没有去突厥,去突厥的是青禾,我的婢女,她把我替换了,她说我太柔弱了,就算不会死在和亲的路上,到了突厥也活不下去,你大概不知道,和亲的随行里,有一部分是鲁太师的人,我杀了他的儿子,他本就想在和亲路上弄死我。”
“那怎么落到人贩子手里的?”
“青禾跟我换了衣服,毒倒了看守的侍卫,又将帐子点燃,趁乱助我跑出去,天黑,我在逃跑时掉进了山捱,醒来就在人贩子手里了。”
“所以,你真的是灵瑶公主?”
萧山全都明白了,以前想不通的也有了解释,她是二皇子的亲妹妹,而不是岭音郡主。
所以她杀了鲁太师的儿子,皇上和汝南王爷拼命保她。
可皇上既当时保了她,可见也是心疼女儿的,为什么又要毫不犹豫的将她送到突厥?
他还是想不通。
“萧山,你就是萧启汕对不对?你没有死,你躲到了这里。”雪娘觉得是他,是因为两年前,他进殿受赏的时候,她偷偷去看过,当时她只瞧到了他笔挺的背影,和他微转头时的半张侧颜。
“雪娘,你果真见过我?”
萧山越发觉得不可思议,他以为随手救的小女奴,竟然是该和亲去了突厥的灵瑶公主,而他对她半分不知,她却不知何时已经见过他?
“你果然是。”雪娘委屈的落泪,“你说死就死了,你死了大景的柱子就没了,爹爹像变了一个人,说不要我就不要我,把我像垃圾一样丢掉......”
她捂着脸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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