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文学部的一员,写过《等不到他归来》这本书,巫马星津对故事同样很感兴趣。
有时他会在电车一直坐到尾站,观察人生百态。
也会在外出旅行时住进青年旅社,晚上跑到大堂的藤椅上,手捧一本书看似在读,实则听来自天南海北的人们讲述自己的经历。
毕竟作者要是没有探究他人故事的好奇心,那所写的东西一定很无聊。
永山凉子吃过午餐,讲起身为艺伎不在祗园花街而出现在下京区的原因。
“也就是说,喜萤馆的债主在同一天登门讨债,迫不得已才打算卖掉这幅字?”
巫马星津觉得永山凉子有点呆,不,也许叫一根筋比较好。
“你没感觉出来吗?这明显不对劲,有谁会和其他人一起来要债的,不把人吓跑就算不错了。”
“哪有什么不对劲。”
“那以前有人来要过账吗?”
“没有......”
“想想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遇见的可疑人士。”
“除了去艺术赏参赛就没出过几次门,哪可能会得罪人。”
“这就奇怪了......”
永山凉子眉头紧皱,半晌蹦出一句:“你打算帮我?”
“你是从哪看出我要帮你的,拜托,你逸散的魅力对我无用。”
巫马星津没有当救世主的癖好,更何况永山凉子要卖掉这幅字,换来的钱再怎么说也足够填补欠款,哪还需要他的帮忙。
还是早点回东京吧。
永山凉子脸色涨红,居然有人不喜欢她?
这个家伙果然讨厌,一点眼光都没有,诅咒他这辈子买不到眼药水。
古野隆志少见的沉思,在京都这片地界发生这种事,他没理由不知道,越想越觉得蹊跷,于是用看似请求,实则要求的语气朝永山凉子说道:
“带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但是他们都长着凶神恶煞的脸,很可怕......”
永山凉子声音低了下来,不是不相信。
好吧,其实就是不相信这些文弱书生能用道理说服那些凶恶的债主。
要是真的这么好说服的话,长滨妈妈也不会任由他们在外面徘徊好几天。
巫马星津看古野隆志郑重其事的样子,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东京的警方通缉那须秀一郎,还在大久保水产的社长办公室发现了永山凉子的照片立牌,加上一直没追捕到,很难不让人联想销声匿迹的那须秀一郎是否潜逃去了其他地方。
比如京都。
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十几年间的债主一窝蜂的在同一天上门要账,对象还是是永山凉子所在的喜萤馆,要是有人说没人搞鬼,巫马星津笑他两年半。
但这只是个猜测,如果真的是那须秀一郎,巫马星津自然想见见这位勒索自己的极道少主,如今变成什么样。
“那就等我先把巫马先生送到车站.......”
“不用了,我也一起。”
永山凉子不爽地看向巫马星津:“你不是说不帮我吗?”
“我什么时候说不帮的?”
永山凉子瞬间收起不爽的眼神,乞求的说道。
“那这幅字我就不卖了,麻烦巫马桑帮我还钱吧~”
声音温柔的仿佛可以把男人的骨髓榨出来,就好像一只毛茸茸的狐狸尾巴轻轻抚摸后颈,心痒难耐,俯身请求的模样我见犹怜,怕是不管她说什么都会立即答应下来。
想把我当提款机?别做梦了。
“我也没说要帮。”
巫马星津无视了艺伎小姐恶狠狠的眼神。
他要是给永山凉子花一分钱,当场就把她裹脚的白色棉袜吃掉。
“你.....哼!”
永山凉子被他气的不轻,就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男人,料理庭的其他人,诸如黑岩左弁这种公子哥都被她的一瞥一笑勾的魂都不剩,偏偏这个讨厌的家伙无动于衷。
改天一定要去庙里祈福,向神明大人请求,让这个只会惹人生气的坏家伙变成青蛙。
古野隆志和黑岩左弁等人在角落里大嘘。
你们两个拌嘴都熟练到这个程度了,还说关系一般。
巫马先生看着浓眉大眼的,没成想还是死不承认关系的风流浪子,这么可爱的艺伎美少女都始乱终弃。
真是...真是我辈楷模啊!
当然了,玩归玩,闹归闹,别拿极道开玩笑。
巫马星津和古野隆志一起赶往喜萤馆,这件事跟黑岩左弁等公子哥没关系,但这群整天闲得发慌的世家子弟最是爱找乐子,怎么可能放过能看热闹的机会,于是不请自来。
京畿四家的年轻一代荟聚一堂的场面,足以让了解的人退避三舍。
很可惜,这不包括那须秀一郎。
等到众人来到喜萤馆,门口的轿车还停在那,长滨夕萤面前正对着一个短发西装青年,浑身上下整洁到令人发指,就像从无菌罐里跳出来的一样。
“又是你?!”
“果然我们又见面了,上次送你的硬币还留着吧?”
“500日元还念念不忘,你不如去路边捡垃圾吃。”
那须秀一郎只觉得兜里的硬币格外讨厌,但他不会扔掉,这枚硬币将会作为耻辱,让他时刻记得巫马星津做的好事。
就因为这小子,【太斗】成了过去式,他也狼狈的从东京缩到这么个小地方。
长滨夕萤看到完好无损的永山凉子,欣喜的抱住了她。
“你昨晚在哪过夜的?一个女孩子彻夜不归,等会要好好说教你一顿。”
在大门内观察外面的艺伎姐姐们见永山凉子归来,踩着雪围了上来,上了年纪的有四十岁,年轻一点的三十出头,美貌还停留在脸上。
且不论长相如何,经过琴棋书画熏陶的艺伎风韵就足以折服不少人。
作为熟女控的青木净人差点没把持住,眼神连连发光,京都有这等艺伎馆,不能早点知道简直就是遗憾。
要是廊下看雪,煮上一壶热茶一边听曲,一边躺在艺伎姐姐的怀里手拿把掐,比神仙还快活。
青木净人决定今年要在有喜萤馆花名册的茶屋呆上整个冬天。
“在隔壁吉野茶屋......”永山凉子扭动了一下,小声说道。
长滨夕萤注意到她的怀里抱着书筒。
“你带着这个干什么?”
“打算卖掉......”
“卖掉!?”
长滨夕萤声音提高了一点,发觉这幅作品的正主就在旁边,略带歉意的对巫马星津说道:
“让您见笑了。”
“没关系,永山小姐想以此帮喜萤馆还债,我可以理解。”
巫马星津又没那种文骨铮铮的倔强,‘竟然拿金钱这种粪土来侮辱我的作品?’的迂腐思想。m.sxynkj.ċömwww.sxynkj.ċöm
不如说书画这种东西才是最无用的,没法带来饱腹感,也不能替人解决困难,拿来换钱倒算得上不错的用途。
“这样啊。”
长滨夕萤突然间感到凉子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想法,心里又欣慰又怅然若失。
不管怎样,凉子的心意是好的。
书画固然重要,但跟她的凉子比起来就没那么重要了。
永山凉子笑颜如花,没被责备,长滨妈妈还温柔的摸了摸自己的头,没有什么比家人的理解更开心的了。
自从父母住院,永山凉子每个星期去医院看一次外,剩下的时间几乎都呆在喜萤馆,与长滨妈妈和艺伎姐姐们朝夕相处,感情非常深厚。
雪花不再飘落,天空的阴云被撕开一条口子,冬日的阳光爬上古色古香的门檐。
少女脸颊因洒落的阳光映起两团桃红,煞是可爱。
腰肢如柳,鬓发如墨,举手投足间既有艺伎的传统美,又有莺鸟的轻灵,倘若用花来形容,细腻肌肤晕开的粉嫩更胜紫薇。
真人比照片还要好看,朝思暮想的女人就在眼前,那须秀一郎脸上扬起笑容,用最和善的语气说道:
“凉子小姐,听说喜萤馆欠了一大笔钱,不介意的话让我来还吧。”
永山凉子巴不得有人当冤大头,虽然被直呼名字有点不舒服,但跟美妙的钱比起来这点不舒服算什么,当下就要开口同意。
只要让眼前这个青年帮她们还了钱,长滨妈妈的压力就不用那么大了,姐姐们也不用再去街头卖纪念品,好日子就在眼前!
但巫马星津抱着胸,插嘴说道:
“等一下。”
啊啊啊!这个讨厌的巫马星津怎么总在关键的时候捣乱。
永山凉子银牙咬的嘎吱作响。
诅咒你吃炸猪排里面都是鞋垫。
巫马星津对站在轿车边,身穿黑色棉服的男人问道:
“这位先生,请问您叫?”
“花田纯木,叫我花田就好了。”
接着巫马星津刻意让出一步,让花田纯木看清他背后的古野隆志等人。
本来站在一旁充当背景板的花田纯木等人使劲揉了揉眼球,有点怀疑人生。
如果没看错的话,这群少年郎领头的是那位古野家的少爷,右边的是青木家的独子,左边是黑岩家的继承人。最后面高井家的就更不用说了,掌握着京都六成以上食品类流通的商业家族,连他都是吃高井舂米长大的。
这些平时难得一见的贵人,今天究竟刮了什么风,竟然凑一窝。
巫马星津看到花田纯木震惊的神色,笑着说道:
“花田先生怎么会在今天来讨债呢?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过我好奇的是你们这么多人一起来堵喜萤馆,难不成是约好了?”
看到花田纯木的视线飘到那须秀一郎身上,巫马星津继续说道:
“不用担心,这里是京都。”
这个少年能跟京畿四家的继承人同行,估计身份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就像这个少年说的一样,这里是京都。
话都到这个份上了,花田纯木能在高利贷这条路上混迹这么多年,脑子怎么可能转不过来,拉拢了几个同样不愿逼迫长滨夕萤的债主说道:
“我们也是被迫的。”
“这些钱再晚几年收也不要紧,当初没有长滨小姐的鼓励,我早就在游轮上跳海了。”
“如果不是因为那须秀一郎用武力要求在短短五天内把喜萤馆的欠款收上来,我们不会来这里。”
“这些钱还得上交,实际上喜萤馆偿还的钱最后都到了他的手里。”
这番话无异于当场打那须秀一郎的脸。
前脚大方的要替喜萤馆付清债务,后脚成为让喜萤馆抛卖家具、和服的狼狈场面的罪魁祸首。
长滨夕萤竖起眉,质问道:
“玩这一手左口袋进右口袋的把戏,你想成为凉子的恩客,做梦去吧。”
“呸!”
“太无耻了!”
艺伎姐姐们满脸嫌弃的唾弃。
永山凉子恍然大悟,这十几年来的债款不是一笔小数目,没人会平白无故的替她们还,肯定是另有所求,就像长滨妈妈说的,眼前这个短发西装青年想要成为自己的恩客。
这种事情才不要!
她永山凉子自信就算没有恩客,资助人,也能凭借自己的双手赚到钱,而且还是赚大钱,才不要去依附男人。
而且就算她再怎么反应慢也意识到了,这几天喜萤馆上下闹的不得安宁,全是拜这个短发西装青年所赐。
当下,永山凉子看向那须秀一郎的眼神充满敌意。
那须秀一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大久保水产被查封,存款自然也被冻结,他只能出此下策,不然真要他原原本本的还上,那绝对肉疼好一阵子。
【太斗】的前成员,几个光头大汉义愤填膺的看着巫马星津。
要不是这小子把警察给引过来,加上走了狗屎运被记者报道,他们哪会沦落至此,过着藏头藏尾的憋屈日子。
现在又特意来为难少主,搅乱少主的计划,罪该万死!
“上次有警察,希望这次你的帮手还能那么快赶来。”
脖子上挂着骷髅项链的光头男指节捏的咔吧作响,几根指头上戴着锋利的钉刺,打算在巫马星津的脸上留下几块痕迹。
都干极道了,能动手谁跟你废话。
而那须秀一郎更没有阻止他们的道理,不如说他比谁都想听到巫马星津的惨叫声,这比任何美妙的音乐更悦耳。
又来?你们上次还没吃够教训吗?
巫马星津朝古野隆志点点头,后者心领神会,打了个响指,三个黑衣壮汉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窜出来。
那须秀一郎笑了,跟着他的都是忠心耿耿的武斗派,这群信奉武士道,自比古代家臣的手下战力彪悍,街头一打十都不是问题,区区三个人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更何况还是他们这边人多,九个人对三个人,优势在我!
项链光头一马当先,准备给这些看着像保镖的家伙身上开几个孔,但黑衣壮汉二话不说,从腰间掏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项链光头等人。
枪身上闪着寒光,没人会怀疑这是一把玩具枪。
“还在玩板载冲锋那一套,时代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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