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
扬州军营却依旧灯火如昼!
一队队老卒纵马京城外,扯着嗓门高喊!
“大将军求见天子,还请天子开城一见!”
“大将军求见天子,还请天子开城一见!”
“大将军求见天子,还请天子开城一见!”
……
六万两千将士轮番上阵,嘶喊声如海浪澎湃!
三军夺帅,匹夫夺志!
这正是陆远进关后,第一道阳谋!
堂堂大汉天子,雄心万丈,一心匡扶祖宗社稷!
如今他亲自册封的大将军求见,见是不见!
城外即是六万两千扬州铁蹄,气势汹汹,蓄势待发!
如此时刻,京城的生命线城墙,开是不开!
而且城外另有一座高台,是扬州军按迎接天子的礼制所设!
显然是天子如果不敢开城,可以到城外高台上与大将军一会!
只是当下关头,天子敢不敢出城!
如果天子不让他亲自册封的大将军进城,那么天子所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则是纯属笑谈!
如果天子不敢开城门,面对自己子民,那么天子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也只是戏言!
如果天子连出城一见都不敢,那么天子的受命于天,则更是无从谈起!
可此时天子出城,还回得去吗!
天下人都会得知,天子已经众叛亲离,被他的子民困在城中!
无论如何,朝廷都将颜面扫地,天子再无威仪!壹趣妏敩
当然陆远安排好此事,就已无意理会!
反而连夜召集全军众将,紧急议事!
这也正是他的性情,向来不喜拖沓!
军帐内,陆远高居主位!
长途跋涉,满面风尘,更是饥肠辘辘!
唐瑛和伏寿坐于陆远身侧,俨如行军文书!
军帐中间,一座沙盘横陈,外围环绕着身在京城的扬州军众将!
正是黄忠,赵云,周泰,许褚,张郃,孙策,魏延,廖化,张辽,高顺,太史慈!
此刻众将正一如往昔,在帐内狼吞虎咽,支支吾吾议事!
看似更像一群行伍老卒,在沙场上偶得温饱,正急于填饱肚子逃命!
甚至陆远本人,也丝毫不像是权倾天下,主掌大汉七成疆域的扬州之主!
唯有唐瑛和伏寿,没在众人面前饮食,却也忙忙碌碌!
一个为陆远倒酒夹菜,一个插手擦脸,俨如两个婢女!
她们对于扬州军秉性,早已见怪不怪!
这本就是一头猛虎带出的一队狼群,向来只重实惠,丝毫不受礼法束缚!
哪怕众人早已位高权重,甚至身有王爵,也丝毫没有贵族风范!
即便是向来斯文的徐庶,到了这群人中间,也会变得毫无礼数!
正如近墨者黑!
之前在颍川战场上,还是清清淡淡的小白脸周瑜,也早已被海风吹得黑不溜秋!
当然她们各有矜持,不会在此事上多说!
只是看着自己男人风卷残云,好似流民,稍稍心疼!
众将自然没考虑过这些,只当平日习惯,随时准备作战!
许褚更是晃着大脑袋,鼓着眼睛噎下满口肥肉,支支吾吾道:“主公,此计能成吗!天子又不傻,最多丢点颜面,哪敢在此时乱动!”
“你闭嘴吧!吃完了赶紧滚回去养伤!”
周泰却是一脸不屑:“老子昨日才把你打吐血,今日懒得再打了!但你自己得小心点,别在这把血喷肉里,看着恶心!”
他能把许褚打吐血,自是荣光满面,得意非凡!
哪怕是许褚自己用力过度,牵扯伤势所致,他也依旧视作是自己毕生荣耀!
不过当下他却无意吹嘘这些,反倒有些关心许褚伤势!
毕竟是同袍浴血是兄弟,此刻又是真正重伤!
可惜行伍情义,本就不会像寻常人一般嘘寒问暖!
许褚刚刚端起酒杯,闻言不由脸色僵了僵,似乎难以置信,迟疑片刻才猛地一声雷霆怒吼:“你说什么?”
黄忠当即脖子一抻,嘿嘿奸笑:“他说让你赶紧滚蛋,否则就把你打到他裤裆底下!你想干嘛,玩笑归玩笑,不许吐血,赶紧憋回去!”
他说话之间,许褚已经憋得满脸通红,好似正要吐血!
许褚紧紧握拳,深深喘了两口粗气,瞪着猩红双眼冷笑:“军医还说不能太用力!不过打你们两个混账,倒也用不上几分力气!”
赵云匆忙挥手一拦许褚,正色安慰:“稍安勿躁,主公还要议事呢!而且你得赶紧养伤,伤好后还要挨军棍!我会亲自行刑,你得准备重新养伤,这口血留着那时再吐!”
许褚狠狠一顿酒杯,恶声恶气:“赵大胆,你也要趁机欺负老子?”
赵云呵呵一笑,目光离开许褚,看向陆远郑重其事道:“主公,末将也觉得此计恐怕无用!天子哪怕再蠢,也绝对不敢在此时放我军进城!那点颜面,实则无用!”
“我等以战立威,自然无需颜面!但天子却与我等不同!”
陆远狠灌一口葡萄酒,云淡风轻:“天子别无选择,只会出城见我!我也需要与他一见,开诚布公畅谈一番!顺势稳定京城局面,以免我军后续手段太过激烈,提前把进京逼出城!”
黄忠一怔,沉吟一番,狐疑道:“主公,天子若是敢出城,我军直接擒下他就是,何必与他废话!只要有他在手,京城守军必会束手待毙!”
“糊涂话!”
陆远气定神闲:“你以为京城内的大汉皇室,就只有刘协一人吗!我军擒下刘协,失信于天下,必会被京城禁军羁绊于此!反而京城却能随时再立一个天子,得不偿失!”
他放下酒杯,继续道:“我军兵锋所向,势如破竹,因此刘协不敢放我军进城!不过他会看透此点,知道我军不敢扣下他,因此敢于出城一见!当然,这同样也是我军机会!”
黄忠脸皮抖了抖,一无所知,却依旧含糊道:“末将……大致懂了!”
陆远倒是无意拆穿,随即侧目看向赵云,笑呵呵道:“我军京城战略,你已知道了吧!”
对于京城布局,他已经与张郃详谈过!
最终会是张郃与赵云联手,只是其中以张郃为主!
而赵云资历却要高于张郃,他也需要重新将此事点明!
这实则是他扬州大军,未能及时扩编的弊端!
否则一军不设二主,他根本无需在此地留下两员战将!
只是此时张郃只有一万麾下,独自留守京城,难以执行后续手段!
赵云郑重点头:“主公放心,末将明白,不会误会!”
“好,那就此开始议事!”
陆远环视众将,神色一肃:“京城后续事宜,由张郃负责,此时多说无益!今夜议事,只议当下!”
众将神色一致,皆是一脸肃然!
哪怕啃着鸡腿,也是一本正经!
实则心头明了,这又是一次无需他们发言的议事!
主公向来独断,议事前必然已经想好了一切!
之前未曾说话,也只是为了吃饱而已!
“其一,对京城釜底抽薪!”
陆远自然不知众将所想,老神在在道:“明日开始,张郃,黄忠,赵云,周泰各自率领麾下大军,将弘农郡百姓尽数迁徙至虎牢关外,经海军交由扬州,限期五日内完成!”
他眸光一寒,继续道:“虽是时间紧迫,不过你等却可见机行事!五日时间,第一日只做一事,将弘农郡内所有巫医,就地斩杀,以此震慑民心!”
众将齐齐抱拳,异口同声领命!
都是久经沙场之人,自然不会有丝毫心慈手软!
何况巫医画符治病,本就该杀,到了扬州也早晚会被处死!
时间倒是的确紧迫,不过主公军令已出,显然不容异议!
只是得小心京城禁军,如此釜底抽薪,别把京城逼急了!
否则哪怕知道马腾东进,他们恐怕也会被禁军纠缠在此,无法到关中作战!
即便他们无惧京城禁军,但大黑小黑却极可能被人合围!
“其二,迎接天子!”
陆远若无其事:“想来天子今夜,会与朱儁,闵贡等人商议对策,明日即会出城!许褚,孙策,魏延,廖化,各自统领麾下,与我一起等待天子!”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就是我军机会!天子出京期间,京城禁军,无论如何不会妄动!我会另加手段拖延,但你等河东行事也不得怠慢!”
众将再次齐齐抱拳,各自领命!
只有张辽,高顺,太史慈稍显尴尬!
毕竟只有他们三人,是以领兵校尉的身份,参与议事!
虽然主公议事只是流程,无需众将真正议!
但他们参与其中,却并无主公军令!
哪怕抱拳领命,都稍显勉强!
“其三,传令虎牢关孙坚!”
陆远心中早有章程,军令毫无滞涩:“即日起,虎牢关兼防武关!虎牢关内,无论百姓还是物资,许出不许进!哪怕是各地行商,关中战事结束前,也不得流入关中一丝物资!”
这次是唐瑛和伏寿互视一眼,齐齐俏生生领命!
无论谁作为行军文书,当下都不是争议时机!
唐瑛也当即提笔书信,挥毫如飞!
心头了然,釜底抽薪,是要憋死整个关中乃至凉州!
毕竟扬州大军可以保证始终后勤无忧,但关中久经战乱,却物资奇缺!
尤其是董卓灭亡,新流入关中的韩遂等乱党!
这些占山为王的势力,手中本就没有多少物资,只能在长安坐吃山空!
长安城池,会比洛阳城更加易守难攻!
但长安物资紧缺,最终则会逼迫他们无奈出城,与扬州军一战!
“其四,新任豫州牧杨修!”
陆远行云流水,继续道:“此人目前尚在京城,本可逼其自行离京!不过即将见到天子,此事倒不妨先行一步!你们几个陪我觐见天子,找机会提一下!其间言辞,自行斟酌!”
此事是他临时起意,可以进一步逼迫弘农杨氏表态!
只要刘协出城,知道了豫州之事,无论如何都无法再信任杨彪!
哪怕杨彪真心拥戴朝廷,但弘农杨氏毕竟是经他扬州,已经另有退路!
如此敏感时期,有退路就有得选,生死关头自然立场不坚!
何况杨彪本身,也是两头下注,算不得什么忠贞!
“主公,末将只会行军打仗……”
孙策脸色紧绷,满是踟蹰:“这种挑拨离间之事,末将着实无奈……不如发信鹰给公瑾,只需稍等一日,等其回信,末将照本宣科就是……”
魏延同时脸色一僵,神色局促:“主公,末将对于此事,也是毫无头绪!徐庶和周瑜都在黄河,能不能稍等一日,问一问他们意见!或者益州牧荀攸,此人必有办法!”
他们实则都是出入行伍不久!
一些寻常兵法,倒是可以应对自如!
不过玩弄这类阴谋诡计,他们本就并无天分,却是远远不及……
许褚大脑袋乱晃,斟酌着言辞,欲言又止!
廖化同时轻咳一声,抬手抱拳,正要说话!
“如此小事都办不好,如何独当一面!”
陆远却是一语打断众人,沉声呵斥:“你们两人独自领军,毕竟时间还是太短,尚需历练!此次京城战事过后,孙策跟随张郃,魏延跟随鞠义,好好学学兵法手腕!”
削掉孙策和魏延兵权,也在他计划之中!
这是他扬州兵制,今后无需小股兵力游击在外,置身险境!
而孙策统领游击军,也本就是张郃旧部,军名也与张郃的游击军重复!
魏延统领的军法兵,与孙策情况一样,与鞠义职权重叠!
当下他倒也刚好趁着二人为难,顺势解决此事!
孙策脑中一懵,匆匆抱拳:“主公,末将……”
“主公放心,末将领命!”
魏延却是无比干脆,实则是心思急转,隐隐猜测到了大概,当即就已郑重其事:“末将知道主公为难,会提主公与伯符说明!”
他只知大概,却不敢断定!
不过他另有办法,正是他极为信服的高人,益州牧荀攸!
此事问及荀攸,必能得到明确答复!
廖化却是一无所知,见着二人倒霉,匆匆一闭嘴!
心头暗自庆幸,幸好自己反应慢!
唯有许褚百无禁忌,挠着头皮道:“主公,这种挑拨离间之事,的确应该让小白脸来做啊!他随意一封书信,末将就不知能省去多少心思了!”
“闭嘴,吃完了赶紧滚回去养伤!”
陆远想起了周泰言语,当即现学现卖:“一身伤势,自己小心点!别把血喷到肉里,看着恶心!”
许褚语气一滞,一时不知所言!
“好了,军议结束,都回去吧!”
陆远漫不经心:“张辽,高顺,太史慈也都各自想想!如果能有妙计,明日就暂留此地!另外廖化把吃食收拾走,不许浪费!”
他一惯雷厉风行,不喜拖沓,也不喜浪费!
廖化既然继承了许定的军务,自然也该护住之前的规矩!
倒是他已经免了孙策与魏延的兵权,倒不如将众将心思一并解决!
张辽,高顺,太史慈三人不愿在周泰麾下效力,他也就顺势给个机会!
以免三人以后明面提出,周泰太过难堪!
众将心思各异,却也齐声抱拳:“末将领命!”
随即各自动作,匆匆离去!
黄忠,赵云,张郃,周泰是急于准备明日计划,进军弘农!
魏延则是拉着一脸郁闷的孙策疾走,准备连夜问计荀攸!
许褚自是没心没肺,向陆远要了小桶葡萄酒,抱着就走!
张辽,太史慈却都是眼光锃亮,呼吸粗重,拽着一脸迷茫的高顺离去!
只要能让他们摆脱周泰这个混账,哪怕从小卒做起,也心甘情愿!
否则跟着周泰今日惹许褚,明日骂赵云,早晚被人打死!
只有廖化任劳任怨,留在帐内收拾残局!
他毕竟跟随过许定,知道扬州军这个另类军规!
虽然他们军资已经极尽丰富,但却无人会浪费一粒粮食!
否则必定被主公训斥,说他们不懂饥饿!
只是每次议事时聚餐,众将往往各有军务,自然不会带走吃食!
最后的残羹剩饭,也都得是他们后勤军打扫!
当然他对此事并不厌恶,毕竟他做土匪时也是饥寒交迫!
只是偶有疑惑,主公出身世家,为何也会如此在意粮食!
片刻功夫,廖化打扫完毕,屋内当即一空!
之前哄哄闹闹,也已只剩陆远,唐瑛,伏寿三人!
唐瑛明眸扑闪,俏脸微红,稍稍迟疑道:“将军,我先到小帐去睡了,你有事……不必唤我!妹妹,将军一身臭汗,你给他收拾下……”m.sxynkj.ċöm
话落,她就已匆匆起身,逃也似钻进小帐!
实则也只是帐内以帘布隔开,另起的一个小空间而已!
伏寿却是轻咬红唇,手足无措,怯生生道:“我……我怎么帮他收拾!他明日要见天子,之后我还怎么做人……”
“你怎么做人?”
陆远神色如常:“你是我的夫人,与天子何干!明日与我一起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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