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不过陆远军帐,却是火盆烈酒,暖意十足!
陆远一语落下,就已径自烤起炭火,没再多说!
袁绍却是脸色一沉,呼吸一滞,一时怒不可遏!
不能解决问题,那就解决有问题的人!
陆扒皮如此敷衍,是算准了他无路可选?
这显然是陆扒皮河北战略的规矩,也是陆扒皮对他的提醒!
河北已有规矩,犯规者死!
可陆扒皮如果不能给他解决问题,他去西域还不是死路一条!
袁绍满心愤懑,心思急转间,不自禁提起陆远甩来的酒壶!
酒壶是以羊皮所制,软硬适中,触感很是舒适!
袁绍自然无意欣赏扬州军酒壶,只是心中苦闷,随意为之!
不过酒入愁肠,浓郁的酱香与凛冽的辛辣炸开味蕾,却让他不由一怔!
他呆滞片刻,心思急转,当即再次饮下第二口!
一时绵甜醇厚,高度米酒的酣畅淋漓,辣的他涕泪横流!
“大将军,此酒可与我军通商?”
袁绍蹭着鼻涕,却目光复杂,格外郑重!
他为河北最强诸侯,能在战乱中稳定冀州民生,自然不会贪恋口腹之欲!
不过扬州一壶米酒,于他而言,却意义非凡!
其一则是扬州底蕴!
如果扬州敢以粮食酿酒,而且是这般匪夷所思的度数,那么扬州必然已经彻底解决了粮食危机!
据他所知,扬州的粮食政策,是要储备治下所有百姓的三年所需!
他虽然不知这是后世粮食政策的由来,不过却知此政策意义深远!
首先粮食储存,最多只能三年,时间再长则难免发霉!
其次则是天灾往往相连,大旱过后即大涝,史上数次皆如此!
最后却是战略意义,如果当年朝廷有此存粮,岂会任由黄巾造反!
一仓谷物,足以安抚一郡黄巾!
如果陆扒皮趁着天灾人祸,以粮食招揽百姓,必然远胜刀枪!
而且他也知道,扬州军南下连灭安南,柔佛等国,夺下了粮食无数!
而扬州军一战灭倭国,所获粮食,更是数不胜数!
甚至天府之国的存粮,也尽入扬州粮仓!
想来此刻扬州军存粮,必然多是这般强取豪夺而来!
而他念及此事,却忍不住一阵心酸!
他虽然极力稳定冀州民生,带领大军钻山觅食,却也只能让百姓勉强不被饿死而已!
如果再给他一年时间,他倒是可以等待粮食成熟,让冀州百姓不再吃草!
可相比于陆扒皮南北劫掠,他带领治下百姓以桑葚叶为食,未免太过低端!
如果陆扒皮以粮食招揽他冀州百姓,他能如何抵挡!
当然扬州军已经兵临城下,此事已非关键!
真正关键,却是扬州存粮之后,恐怖的民力储备!
之前他始终视扬州为最大对手,对扬州极为了解!
据他所知,扬州治下百姓四千八百余万!
如果扬州解决了粮食危机,那么以这些民力,该有何等丰盛的物资储备!
无论细盐,白糖,宣纸,抑或此酒!
这却是他关注此事的意义其二,与扬州军通商的意义所在!
之前他苦闷陆扒皮将他赶去西域,却视他如死士,用之即弃!
毕竟他们孤军前往西域,毫无根基之下,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是本土作战,他们还可随意征用当地百姓粮食,随时逃回老巢休整!
可在异国他乡,即便他们人多势众,却也只是无源之水,根本无法久战!
哪怕能攻破西域某一小国,短期内也无法得到当地百姓支持!
如果只靠劫掠,以战养战,则更不能久!
毕竟西域也有强国,一如大月氏,抑或西域大秦!
这条丝绸古路上的无数小国,都在附属这几大强国!
如果他们沦为流寇,则只会在异国他乡,被人生生困毙!
只是陆扒皮根本无视他们死活,只想利用他们挑起西域争端!
甚至不给一丝补给,显然是要让他们饿着肚子去西域,到了就开始劫掠!
此事无论如何,看似都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以扬州富庶,陆扒皮如果真心与他们通商,这却是他们立足西域后的一线生机!
至于陆扒皮是否有诚意,则只看这一壶米酒!
袁绍连连抽着鼻涕,却依旧紧紧盯着陆远,不肯放过对方脸上一丝表情变幻!
“本初兄,此酒名为茅台,酿造所需甚巨,因此原本只做御寒军资!”
陆远烤着炭火,不动声色:“不过世间万物,可产出者皆有价格!无论细盐,白糖,宣纸,还是茅台,如果本初兄有意,都可凭西域民力与我扬州交易!”
他实则也不知扬州存粮详情!
只知海军自倭州返航后,他扬州官府就没再提过存粮!
无论他抢回多少民力,抑或柔佛港换到多少农奴!
而之前他北上期间,周瑜南征夷州的海船也已有一批返航!
只是他无意南征战事,也只看了下荀谌简报,言称所获颇丰!
不过他好不容易找的雇佣兵,在西域搅局,总不能死的太利索!
如果他扬州存粮完成战略所需,倒的确可以通商米酒!
当然如果粮食不够,那就只能先行委屈下袁绍!
到时他将在西域广传酿酒之法,以便近一步消耗西域!
甚至还可从西域买酒,节省他扬州存粮,一举两得!
毕竟这二锅头版茅台,也的确消耗甚大!
“大将军豪迈,不如先行交付军资吧!”
袁绍被勾兑茅台呛得满眼泪光,鼻涕直淌,却依旧振振有词:“袁某甘心为大将军驱使,配合迁徙百姓,联络公路等人,为朝廷与鲜卑一战!只是袁某麾下将士,却还在饥寒交迫之中,与大将军麾下对峙!”
他抽了抽鼻涕,强掩尴尬,继续沉声道:“既为盟友,大将军总不至于吝啬军资,让他们在筋疲力竭中,与鲜卑一战吧!”
他只要看陆远诚意,以保证今后能否与扬州通商!
至于是不是茅台,实则他倒并不在意!
而今有了陆远答复,他于无奈之中,也只能信赖这唯一生机!
毕竟刀斧加身,他总还分得清,是该即刻赴死,还是缓刑几日!
而且他也相信,袁术与公孙度,同样无从选择!
毕竟他们倾尽全力,也都无法与扬州军一战!
那么大汉偌大疆域,自然也再无他们容身之地!
他们倒也另有选择,直接逃奔西域,抑或通过辽东占据高句丽!
此计看似精妙,可让他们避开与鲜卑一战,不必被陆远当作雇佣兵使用!
不过稍作权衡,就知这是取死之道,不值一提!
一则,扬州有长江天险,他们即便有心与扬州军一战,也无能为力!
二则,他们没有扬州军助力,直接逃奔西域,必死无疑!
三则,他和袁术都没法越过扬州军与北平军,远上辽东!
而且陆远的河北战略,也已将辽东算计在内!
如果只有公孙度逃入高句丽,最终也只能多苟延残喘几日!
即便河北战事不顺,扬州军也总会以海军和长城封锁河北,完成最后关门打狗!
而大汉海军,则随时可从海路转战高句丽!
到时公孙度一支弱旅,只有死路一条!
当然他也想过出其不意,裹挟河北百姓,一同前往西域!
不过后有扬州军主力,前有扬州军中的征西军与镇西军,此举同样形同寻死!
何况陆扒皮的头号马仔曹阿瞒,也随时可北上并州拦击!
此时于他而言,集结河北力量于冀州,配合陆扒皮与鲜卑一战,已是唯一选择!
他也自然会将其中利弊,向袁术和公孙度言明!
毕竟联手对敌,总要强于各自为战!
“本初兄说笑了,陆某本就不屑同室操戈!”
陆远气定神闲,转而看向身侧太史慈,乐呵呵道:“传令下去,兄弟们都先歇歇,沿岸休整!再令后勤军发放军资,保证河北将士温饱,同时准备迁徙百姓!”
他看着河北战略的第一步已定,也不由心情大好!
至于河北各路大军会不会得了军资,反戈一击,他则毫不在意!
他扬州大军沿岸休整,随时可在野驴掩护下,返回海船!
只要袁绍等人还没发疯,就不至于出此下策!
而之前他给张郃的军令,可伺机登陆斩杀公孙度,此刻他却有意未提!
一个趁火打劫的蟊贼而已,斩了也就斩了,与他西域战略无关痛痒!
只要袁绍能够成行,就能保证西域战略顺利执行!
“末将领命!”
太史慈随意瞥了眼高览,抱拳领命,却并未出帐!
只在帐中书写军令,依旧防备高览偷袭!
而与此同时,袁绍也在指点田丰,书写军令与书信!
少倾,帐外有老卒进帐,带走太史慈与田丰的信盏!
一道道军令同时传出,帐外当即跑马如龙!
廖化则在海边组织,先为冀州军发放军资!
冀州军韩猛,也奉命统领大军,接受军资后开始迁徙百姓!
信鹰振翅,则带着袁绍的书信,传递给辽东公孙度以及青州袁术!
虽然袁绍与这二人,都是隔阂甚深!
不过同生共死时刻,袁绍还是执意先与他们共死一次!
如果之后能一同逃奔西域,再想办法弄死这二人!
毕竟陆扒皮给他的提醒,同样适用他们盟友!
不能解决问题,那就解决有问题的人!
这时,帐外喧闹声起,是冀州将士喝上了茅台!
一个个只当寻常酒水,一口呛得眼含热泪,却依旧爱得深沉!
“这他娘的,这就是扬州酒水?难怪扬州牲口……壮士这么能打!”
“这酒就是军资?以后咱们也能天天喝到?这他娘的死了也值了!”
“淳于琼将军死得好惨,临死都没喝过茅台!”
“不行,这酒有点上头,老子刀都掉了!”
帐外冀州军将士一片喧嚣,既有疯狂饮酒,也有军中校尉的斥责喝令!
袁绍心头不安,终于一挥手赶走高览,勒令将士不得醉酒!
高览自知进帐纯属多余,即便陆扒皮要对主公下手,他也根本无从救护!
当即也毫不犹豫,快步出帐!
只是以他想来,主公必然还得留在陆扒皮帐中,权当人质!
袁绍自然也是如此心思,略微沉吟一番,面无表情道:“大将军迁都北平,是要踏出最后一步了吧!好在袁某要么战死,要么转战西域,还无需跪地称臣!”
他出身名门贵胄,自然深知迁都北平,事关重大!
如果是将京城从洛阳迁到长安,皆在关中,实则倒并无多大影响!
朝中权贵势力盘根错节,只要陆扒皮不敢快刀斩乱麻,他们就总能苟延残喘!
不过迁出关中,却可一举将他们连根拔起,渐渐再无影响力!
而且北平苦寒之地,恐怕不需多久,百姓们就将忘了朝廷所在!
尤其是陆扒皮的河北动作,还要将百姓尽数迁徙南下!
此举更会让朝廷与百姓分离,反而今后天下以扬州为尊!
堪称偷梁换柱,反客为主之绝技!
“迁都北平,只为大汉社稷,本初兄误会了!”
陆远点指沙盘,摇头失笑:“本初兄请看,我大汉东南沿海,西临雪山,皆无强敌!唯有北方草原,始终为我大汉隐患!天子迁都北平后,自可将军事重心转移,以便他日斩草除根!”
这倒的确是他本意,当然也只是其一!
北魏孝文帝以战之名行迁都之实,更多是为铲除变法阻碍!
而他效仿孝文帝,当然也有此心,以便他日李代桃僵!
不过孝文帝阻力太大,只能为了铲除异己,中途耍流氓!
以至于孝文帝变法,最终门阀之风再起,并不彻底!
而他却是强势迁都,只图连根拔起,一劳永逸!
当然此中关键,他终究无法与袁绍畅谈!
“斩草除根?袁某大致懂了!”
袁绍怔怔盯着沙盘,若有所思,迟疑道:“看来大将军所行,并非偷梁换柱,而是推倒重建!只是迁都事关重大,他日大将军反客为主,想迁回扬州时,岂不又将徒劳一场!”
他倒是猜透了大半,心中也忍不住暗自嘀咕!
陆扒皮这厮的确狠辣,竟是要将朝廷重臣一网打尽!
想来他日百姓忘记朝廷所在时,这些人也终将死于非命!
不过陆扒皮的刀,必不会出自扬州,想来还是北平公孙瓒!
此事他倒可提前运作一番,不妨做绝一点,也好让陆扒皮猝不及防!
反正他逃亡西域,也得小心陆扒皮假途灭虢,刚好利用此事耽搁下陆扒皮!
陆扒皮要等合适时机,那他就要趁此间事了,提前动手!
陆扒皮要掩人耳目,那他就要除了刘协与宫中奴婢,真正斩尽杀绝!
“本初兄误会了,今后大汉,不会再迁都!”
陆远自然不知袁绍所想,老神在在道:“虽然此战过后,整个河北和关内,暂时都是空城!不过这些疆域,都将作为我大汉潜力,通过移民实边,逐步充实农耕!”
他已在海陆两栖作战中,充分享受到甜头!
如同此次河北争锋,他的最大依仗,就是旁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动摇他扬州根基!
今后他扬州规划,也将按司马徽提醒,步步为营!
长江以南各州,彻底充实完毕前,其它各州只需维持军屯即可!
之后才是黄河以南的豫州和徐州,河北五州,最后关内二州!
毕竟以海军封锁,令敌军攻不进腹地,大战的确得心应手!
当然与袁绍提及这些,还是在提醒他关内陷阱!
以免袁绍心怀鬼胎,从西域跑回大汉作乱!
他倒不在乎斩杀袁绍,只是可惜这队雇佣兵!
毕竟无论曹操还是公孙瓒,今后大军都需他扬州奉养!
而他们兵争在外,也都将是他扬州雇佣兵!
“大将军深谋远虑,袁某佩服!”
袁绍打着自己算盘,心不在焉道:“可惜袁某此战,即便侥幸不死,也终将远离故土!他日老迈之年,还不知能否像博望侯张骞一般,荣归故里!”壹趣妏敩
他实则也是试探,陆扒皮将他赶去西域,到底有无终点!
故土难离,他自然也不愿背井离乡,再无盼头!
“本初兄若能像博望侯一般,凿空西域,自可乘无上荣耀而归!”
陆远摇头失笑,继续道:“不过而今天色已晚,本初兄却要先回归军营了!陆某虽然好客,可军帐方寸之地,终究不敢留人!”
他当然不会随意许诺!
而凿空西域,却是司马迁对张骞的评价!
不过以他设想,袁绍要想凿空西域,却需直至大陆极西,西域大秦,即古罗马!
其中需要渡过疏勒,大宛,大月氏,安息,小亚细亚!
此事恐怕与袁绍无关,只能寄希望于袁绍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袁绍同样不知陆远盘算,闻言只是一怔,不用自己留下为人质?
他也随即恍然,扬州军根本不担心他反戈一击!
而他终究没疯,也不会有此妄想,去海军下与扬州铁蹄争锋!
他心念至此,当即带着田丰,抱拳告辞!
毕竟身在扬州军营,总归不如自家自在!
此时,帐外叽叽喳喳,已是有附近的冀州百姓被迁徙而来!
“军爷,袁使君从不纵兵劫掠,俺能不能不走?”
“军爷,俺这还有农田,到了扬州怎么算?”
“军爷,公孙度驻守北平,草原人肯定打不进来!”
“军爷此话当真?全都有茅台可喝?一口也行!”
“俺这一口有点大,俺天生嘴大,军爷别打!”
百姓们一片喧嚣,后勤军廖化却正按照既往军令,组织百姓登船南下!
正常每两千人一艘,不过此刻南下顺风顺水,速度极快,却已塞了四千人一艘!
海船忙忙碌碌,人满即走,如同载客巴士!
毕竟要将河北千万百姓全部运走,每艘海船都需往返三次!
如果速度稍有耽搁,最终扬州铁蹄,难免要在岸上驻扎!
不过陆远计划,鲜卑南下时,扬州军需要暂时在海上观战!
很快,天色渐晚,张辽与太史慈告辞离去!
而唐瑛和公孙离,则磨磨蹭蹭,依次进了军帐!
羊入虎口,结果唯有咬着红唇的闷哼!
日复一日,日日不同!
冀州百姓迁徙,规模越来越大!
而曹操在赵云,徐庶,许褚联手牵制袁术之际,也放肆迁徙兖州百姓!
一时间河北移民,声势如潮!
终于,太史慈带着两封信盏,再次找到陆远!
“主公,这是袁绍转交,袁术与公孙度的书信!”
太史慈挠着大胡子,神色振奋:“袁术已经同意了我军计划,主动参与移民!而黄河结冰,青州百姓又早已受不了袁术盘剥,都已自行南下徐州!只是赵云乘海船返航,却还需两日!”
他亮起另一封书信,继续道:“辽东公孙度虽然没有动作,却已言明迁都大事,要来接应天子!他既然没逃,想来是按主公推断,被张郃盯上后,决定接受我军计划了!”
河北移民之风已起,与鲜卑大战在即,他也的确由衷振奋!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他当然也有野心!
唯有大战,他才能在主公登顶前,再立功勋!
“不错,告诉张郃,将他逼出辽东,通过长城赶入并州!”
陆远挥手在沙盘上拔下三杆小旗,长长吐了口浊气,眸光雪亮:“大汉天下,终于不必再同室操戈了!传令吧,全军北上,先在北平看看鲜卑来势!”
之前沙盘星罗密布,此刻沙盘却已俱是扬州军小旗!
而袁绍,袁术,公孙度三军旗帜,却已尽数被陆远折断!
河北之战,无论结局如何,他们都将彻底退出大汉舞台!
天下逐鹿,也将由此进入新的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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