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道：“上次五头给我吃过一次麦芽糖，想问问是谁做的，我想收点麦芽糖。”
还不等五头开口，就听到墙根子底下有人喊：“我！我！”
夏青一愣，是谁大清早的在听壁角。
王小玲冷了脸，从院门口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妯娌方金花。
怕不是从夏青一踏进他们二房门口，这人就一直蹲到现在吧。
夏青道：“不会吧，五头和我说，他的麦芽糖是用自己的零花钱问别人买的啊。”
“是啊，是问我买的。”
这给侄子块麦芽糖还要花钱买？!
方金花道：“我煮麦芽糖就是为了挣点钱补贴家用，亲戚当然也要给钱。”
夏青道：“金花婶，你今天煮麦芽了吗？能带我去看看吗？”
方金花道：“今天没有，不过发了好多麦芽。上次做的还有些封在罐子里，你要看看不？”
夏青和王小玲一起，带着五头，一起去到方金花家里。
这是夏青第一次到叶家三房家。
一大清早的，大丫已经起床了，正背着弟弟在扫院子，家里收拾得还算亮堂。
夏青看见大丫就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从小就要带着弟弟，一睁眼就有干不完的农活。
她从口袋里掏出两粒硬糖塞给大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丫有点怕生，瞧了方金花一眼道：“我叫叶明秀。”
夏青有点意外，她还以为会听到叶招娣、叶盼娣这种名字。
方金花道：“这名字是我过世的公公起的，要我说这女孩子怎么能和男孩子一样呢，叫个招娣得了。”
所以，她从来不叫大女儿、二女儿名字，都叫大丫二丫。
夏青道：“不会啊，如果有个好名字，上学的时候老师叫起来也好听。”
叶明秀的眼中闪过一丝光，随即又暗下去。
方金花从叶明秀手里接过两粒糖塞兜里，对夏青道：“女孩子上什么学？学得再多以后不还要嫁人，有什么用？
你看叶芊芊，上到初中毕业不还要回来种地、说亲。”
话不投机半句多，方金花每说一句，都让夏青有想要打人的冲动。
夏青道：“金花婶，不是说带我去看一下发的麦芽吗？走吧。”
淡绿色的麦芽发在扁箩筐里，上面盖着一层棉布遮光。
方金花是个急性子，说道：“大妹子，你说我这麦芽糖你怎么收？”
夏青笑道：“金花婶，你能一天先供我两斤吗？我会给你玻璃罐子，你按照我说的，做好麦芽糖、给罐子消毒封口。”
夏青想在小卖部里卖麦芽糖，就是“搅搅糖”。
一想到小学生喜欢吃什么，麦芽糖就第一个跳出来了，这简直就是那个年代的集体回忆。
夏青估计一天两斤都不一定够。
方金花一听，心里突突直跳，她道：“大妹子，你别和婶子开玩笑，你收多少钱一斤？”
夏青道：“婶子，我一斤八毛问你收可以吗？”
“可以，太可以了！”
她麦芽又不费多少成本，最多费些柴火，让大丫二丫多拣点，一次煮一大锅。
“不过我有个条件。”
“啥条件？”
“让大丫上学。”
“什么？！”方金花第一反应，“那不行，不行不行。”
大丫要是去上学，谁带弟弟谁喂猪，家里这么多杂活谁干？
叶明秀一直静静地站在一边，听方金花这么说，只默默地低下头看着脚趾，让人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偏偏弟弟开始哭闹起来，她忙不迭地背着哄起来，转身的时候偷偷擦了一滴眼泪。
夏青吸了一口气，道：“那就算了。”
王小玲见状忙拦着：“别呀。”
她拉了方金花到一边：“你可想清楚了，麦芽糖谁不会做？不问你收，会做的老乡多的是。
一斤八毛钱，你至少挣五毛，这一天就是一块。”
方金花心里发酸，她觉得王小玲这是在向她炫耀她的豆腐作坊。
整个大队就属她豆腐做的好，点豆腐也是门手艺活。
账方金花也会算，可是，一想到要让大丫去上学，她就浑身不得劲。
夏青走到叶明秀身边，从她背上接过哭闹的弟弟。
“去跟你妈妈说说。”夏青道。
如果叶明秀自己不想上学，那夏青也犯不着为她争取。
叶明秀抬头望了夏青一眼，抿了抿唇，走到方金花身边，扯了扯她的袖子：“娘，我想上学。”
方金花怒道：“要死啊，你！我给你脸了吗？”
抬手就要打。
叶明秀往后退了一步道：“妈！我一定早上起来就把院子扫好，做好饭，喂好鸡。妹妹白天打猪草，我晚上回来打扫猪圈、剁猪草，不会耽误喂猪的。”
王小玲看了也心疼，她家五头也懂事，从小帮忙家里干活，可和大丫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于是劝道：“大丫是个好的，你就答应她吧。”
方金花咬着牙：“你说得轻巧，你生了三个儿子，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要是生了三个闺女，我看你还这么说！”
王小玲也不是个软性子，说道：“我要是生了闺女，我也一样供她上学。
我可不想我闺女以后大字都不识一个。
现在孩子上学又不要学费，就是出点书本费。
你不放大丫去上学，还不是因为你自己懒，想少做点活。”
方金花道：“我少做活？！每天天一亮就起来忙活，生小子的时候正赶上农忙，我月子没做完就下地了。
村里不上学的多了，哪家的闺女不是这样过来的？”壹趣妏敩www.sxynkj.ċöm
叶明秀一看二婶和自己妈妈吵起来了，哭着劝道：“二婶，你别说我娘…我不去上学了。”
五头和大丫虽然是堂姐弟，可两家住得近，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也深厚得很，
看姐姐哭了，五头也哭道：“秀秀姐你别哭了，我帮你带弟弟，你去上学。”
叶明秀一听，更是一口气没上来，眼泪吧嗒吧嗒直掉。夏青手抱着的小弟见大姐哭了，也张着小手“啊，啊”叫。
夏青哄也哄不住。
还在睡觉的二丫被吵醒了，披了件衣服光着脚就从屋里出来。
见到大姐、五头在哭，也“哇”一声抱着姐姐哭起来。
王小玲也在边上抹眼泪。
院子里吵吵着，方金花的男人叶根根挑了水从外面回来。
“怎么回事？”
他不过是在经过王家的时候多呆了会儿，回来就见到院子里哭成一团。
五头跑到三叔面前：“叔，你让秀秀姐上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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