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建国刚要说话，被江源拉了下。
夏青道：“奶奶，爸爸的房子是厂里分配给他们夫妻的，鲍主任本来就是厂里的职工，依照法律，鲍主任也有一半。”
卢奶奶“哼”了一声。
夏青偷偷抹了下汗，她不是亲生的，所以她不能要啊。
“你刚才都说爸没什么钱，那冰箱、洗衣机、电视，不就是鲍主任自己买的？”
卢奶奶张了张口，夏青道：“当年的真相不管是什么，她的东西我不想要。”
“那不管，没有你爸，她和她女儿现在能这么舒服？我就是看不惯那个女人，当年她没看好你，她不用负责的吗？”
卢奶奶拿起夏青的手，给马建国看：“你看看你闺女的手，她这是要做多少农活，一个十八岁的姑娘手才会那么粗？
你去看看马春蕾，她的手是什么样的？
我的青儿，是奶奶对不起你啊。”
一想到青儿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吃了这么多苦，卢奶奶就悲从中来，抱着夏青捶胸顿足。
马建国想着自己到现在还没有下落的女儿，也不禁红了眼眶。
“娘，你要我怎样？这么多年，我真的尽力了。”
他没有告诉过他娘，这么多年来他燃起了多少次希望，又失望了多少次，被骗了多少次。
夏青至少这次明白告诉他，她不是他女儿，让他少受一次苦。
失望的滋味，他不知道他还能挨多久，
他有家不能回，一回家就是煎熬。
不管是对自己母亲、对亡妻、对现任妻子，他都无法面对，在外面是风光无限的厂领导，可谁知道他心里有多苦。
夏青一看，这是怎么回事？
卢奶奶情绪失控也就算了，怎么刚才还云淡风轻的马书记也开始抹起眼泪了。
马建国对江源说道：“小源，叔叔心里苦啊。”
夏青抚着卢奶奶的背道：“奶奶，我回来了，我就在这里，你别哭了好不好？
你和爸，就互相原谅好吗？
你原谅他，也原谅自己好吗？
奶奶，气大伤身，你不是还要帮我和江源带孩子吗？
可不能再这么激动了。”
卢奶奶渐渐收了哭声道：“你说的对，奶奶要好好活着。”
话虽这么说，想起夏青欠了那么多债，又气不打一处来，抄起手边的篮子就往儿子头上砸去。
马书记也不躲，还好被江源一把接住。
江源说道：“奶奶，爸也没说不认小青。”
卢奶奶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生大气了。
她现在年纪大了，薅不动儿子的头发不说，稍微发一下火，就觉得头晕目眩地站不住。
青儿说的对，她也不稀罕马建国那些财产。
她儿子不想公开承认夏青，但也没否认，不管是什么理由，总比一口拒绝的好。
卢奶奶并不知道夏青和她儿子之间的约定。
她现在觉得，也许等他调查清楚了，再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自己就能认回孙女。
就算马建国这辈子都不认夏青，青儿还有她这个奶奶可以依靠。
难道他真以为鲍缙云、马春蕾母女会对他好？sxynkj.ċöm
总有他后悔的一天。
卢奶奶道：“建国…”
马建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老娘是在叫他吗？
“娘…”
“咳，晚上回来吃饭。”
马书记以为自己幻听了，他娘是在叫他回家吃饭吗？
回这个家吗？
“那什么，青儿，小源，你们晚上都来。”
江源说道：“奶奶，我今天上中班。”
卢奶奶一拍脑袋道：“我差点忘了，那算了，改天吧。”
马书记：别啊，别改天。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老娘烧的菜了。
卢奶奶像是知道儿子在想什么，瞪了一眼道：“小源不来，我懒得烧。”
马书记再次确认了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
曾几何时，他一直都是娘最喜欢的儿子。
他学习好，工作好，从不让老娘操心。
等等，马书记看看夏青，又看看江源。
老太太显然也很喜欢这个孙女婿，江源说一句，比他说十句都顶用。
那是不是说，从此以后他也可以过一点正常生活了？
马书记沉吟道：“那什么，小源，你周五来家里吃饭吧。”
“马叔…”
马建国打断道：“什么马叔，在家里要和青青一样叫我爸。”
卢奶奶见儿子态度松动了些，气也顺了。
江源和夏青对视一眼，道：“爸，我周六也是中班。不过没关系，我找同事换班。”
马建国点点头，对卢奶奶道：“娘，我想吃生炒排骨。”
卢奶奶：……
她左看右看：“我扫帚呢？”
马书记一缩脖子：“娘，我上班去了。
厂里还有好多文件等我批呢。”
马书记趁着他老娘还没发飙，速速地回厂里去了。
夏青原本以为马书记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就算看在她认真照顾卢奶奶的份上配合她演戏，也会狠狠敲打她一番，让她不要有非分之想。
没想到竟然和她想象中有些不同。
不但和她想象中不同，事情还朝着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方向发展下去。
马建国下午找白向勇谈话。
白向勇，就是白雪的爸爸，见马书记回来后第一时间找他谈话不由得喜出望外。
这是不是说明他以副代正主持五金厂工作这些年，终于有望转正了？
白向勇坐在马书记的办公桌前，马建国喝了口茶，说道：“你当副厂长也有段时间了吧？”
“是，三年多了。”
“想当初，你和江工是一起进厂的吧。”
白向勇一愣，怎么好好地讲到江工了？
马建国话锋一转：“江源现在在哪里？”
白向勇皱了皱眉，说道：“江源三年前进厂，现在在车间当车工。”
“他干得怎么样？”
白向勇顿了顿道：“表现的不错，前阵子省里专家来厂里修机器，江源还被点名表扬了。
厂里为了奖励江源的优异表现，让他提前转正了。”
“哦？被省里专家表扬了？”
马建国回来翻过江源的资料，白向勇说的他早就知道了。
此时，马建国摸着下巴道：“江源不愧是江工的儿子，工作认真负责，像他这样的年轻同志，厂里应该重点培养啊。”
白向勇不明所以，在他看来，自从江源进厂当学徒后，前途算是到此为止了。
每天三班倒的生活很快会磨砺掉他的锋芒和才华，最后沦为平庸。
就算是提前转正又怎样，江源还远没到能让他刮目相看的地步。
可马书记又是怎么会提到他的？
马建国道：“这样吧，把江源调到机修组吧。
他对机器性能这么熟悉，又肯钻研，在车间做车工浪费了。”
白向勇：#¥@%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书记，你找我来就这事儿？”
马建国顿了一下道：“白厂长，局里对你这段时间的表现还是满意的，你要继续努力。”
（局里指计划经济时代的机械局，是负责机械设备管制的部门，后被撤销改制为国资委。）
白向勇听了脸上顿时就有了神采。
“对了…”马建国道，“让江源周五就把工作交接好，周六就去机修组报到。”
白向勇不知道江源是什么原因突然入了马书记的法眼，还是马建国究竟因为什么念起了旧情，惦念起江源这么个小车工。
回到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找人事科科长赵有全把人事调动的通知安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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